近日,我细细地读完了徐红生的长篇小说《夜鸣郎》。
小说描写的是发生在抗日战争期间,鄱阳湖畔的一个文姓小山村——文桥埠屋场上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是文桥埠的三癞痢(文三林),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是和三癞痢共堂庼的文九斤。
小说使用的语言,全都是采用本地的乡间俚语,用口语的形式来加以叙述的。让人一读,土色生香,质朴纯真,全然没有受到文学语言及口头语言书面化的限止,自然而不拘一格。依我看来,作者的这种创作风格,是地域文化宣传推广中的另类传播方式。
贯穿小说整个脉络的爱的故事让人喟叹,让人扼腕,让人震颤。故事,是从三癞痢的老婆火凤在门口坂前的坦场上被日本兵强行捉到禾杆堆上轮着奸污之时切入正题的。当三癞痢眼睁睁看着妻子被虎狼残暴地蹂躏之时,面对敌人的快枪,他只能痛彻心扉而无法去施救,也不能去救助。尽管火凤是他此生的真爱,如若他敢舍命而为,忘掉一切的自我去抗争,他也会被村里的族人们所阻止,面对强盗,因为他要作的那是徒劳抗争。徒劳的抗争只会给整个文桥埠的族人带来极其可怕的灭顶之灾。三癞痢屈服了,屈服在了强盗手中快枪的淫威之下。但是,与此同时,却也把仇恨的种子深深地种在了三癞痢的心田。他要抗争,复仇的烈火已在他的心灵点燃。于是,故事便从此展开了一系列的叙述。
火凤是三癞痢的心肝;火凤是三癞痢的土地;火凤是三癞痢的宝藏。如今,三癞痢的心肝被强盗摘了,土地被豺狼糟踏了,宝藏给土匪抢掠了。三癞痢陷入了屈辱和仇恨之中,他的心中时刻燃烧着复仇的怒火。他一直在心里蕴酿着复仇的计划,寻找复仇的时机。从当初邀约好友一起练功,咋咋呼呼地嚷嚷打鬼子开始,他的举动遭到了族人的阻拦。原因很简单,族人怕他复仇不成而给文桥埠带来更大的灾难。于是,三癞痢便变换了一种方式伺机复仇。他主动地协助九斤保长给仇人征粮、收粮,为的是能有机会接近日本兵,寻找下手的机会。但是,他进而想到这样做的结果同样会给族人带来灾难,于是,他默默地带着火凤搬离了出去,去到了旁边山的脚下搭了间茅棚安顿下来。这样做的目的,很显然三癞痢是不想因杀日本兵而遗害村里的族人们。最终,三癞痢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用在食物中下毒的方式复了仇,成就了他这一个人的英雄。
故事如若顺着这根线叙述下去,三癞痢的人物形象可能会更加丰满、形象和生动,只可惜在叙述的过程中,对三癞痢的刻画便很快地被书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文九斤给充淡了。对于文九斤的人物形象描写以及心理的描写,作者花了大量的笔墨。比如写到九斤想当保长那件事的叙述,完完全全地刻画了一个长期处在受压抑状态下的弱势人的心灵的呼唤和渴望借助外力达到展示自我的渴望。通过人物的心灵对话以及言行的描述,塑造了一个表露着畸形的爱的人物形象,丰盈而充满血腥。九斤渴望当保长,他并不仅仅是想出人头地,想自己发财,他更多的是想保护自己的族人,族里的女人。因为他也曾亲眼目睹了火凤的不幸,为了整个家族的兴盛,也为了吐一吐平时因曾当过兵而在族里受的窝囊气。乡里有句老话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九斤就因为过去当过兵,回乡后受尽了族人的岐视而长期处于被压抑的状态。
如果说,当初族人拖住三癞痢不让其去送死,是一种无奈的、消极的、自我保护的话,那么,九斤选择的方式便是主动的,积极的。只是,九斤他不明白也不懂得豺狼的本性,所以,他的一生注定是用悲剧来结束的。其实,到了这里,小说似乎在告诉人们,傀儡与英雄并存在文九斤这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物身上,显得饱满而厚重,从而充淡了三癞痢这个主人公的形象。
小说的整个构思,始终贯穿着一条爱的主线。比如,三癞痢对火凤的爱,九斤对辣椒的爱就是作者特意要表现出来的。但是,作者在描写三癞痢对火凤的爱意上,未能从真正意义上表现出来。例如,自从火凤遭到强盗的蹂躏后,三癞痢虽然在生活上表现出刻意的关心与照顾,但是在身心上却是漠然的,内心里竟然是深埋了对火凤的鄙视与厌恶,以至于再也不与火凤有身体上的接触。以致于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做一个男人的自尊,他失去了性。最后,他却意外地在另外的一个女人身上,把在火凤身上失去了的性给找了回来,出人意料之外。而九斤则不同,九斤在获知辣椒被鬼子玷污、杀害之后,他倾尽家财救出了儿子冬苟之后,就一路追随辣椒,长陪辣椒去了,可见九斤与辣椒的爱是真挚的,挚诚的。如果要说两者的爱有什么区别的话,我觉得三癞痢对火凤的爱是虚伪的,是不道德的。
在小说的语言使用上,作者几乎通篇使用的都是本地方言,让人读起来很有些费劲。比如:“三林展劲做事”。乍一看,让人摸不着头脑,细一思量,原来是在说三林在用劲做事。还有“化生子”“扯横纹罗”“田岸柴”等等的土语,除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没人能理解它们的意思。因为众所周知,文学是大众的,她的受众应该是面向全体大众而非是与作者同一居住地的族人,所以,对于长篇小说中使用的文学语言来说,更应该注意它面对读者的广泛性,尽量做到让每一个人都能够理解小说的语言,都读得懂它。
因此,在推出地域文化的过程中,我们是否应该充分考虑读者的阅读习惯和感知感受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拿捏不准,所以我觉得这是作者在地域文化的传播过程中采取的另类传播方式。
对于长篇小说的写作来说,我是既不陌生也不十分熟悉,但对于长篇小说阅读的把握是有我自己的认知的,因此,对于徐红生的这种另类地域文化的推广方式,我是既不赞同也不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