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事
连绵的沙岭群山似一条卧龙横亘在鄱阳湖边,黛绿色的身形绵延逶迤,犹如鄱阳湖上连绵起伏的波浪,一浪滚过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前仆后继,蓬勃劲涌,催生出一朵朵、一簇簇洁白的浪花,闯进人们的视线,映入人们的眼帘,给人以无限的美好想象。
沙岭山南边的黑风岭下,坐落着一座规模较大的水乡山村——黑风寨。湖水沿着山脚下的涧口,旁若无人地长驱直入,一直来到了黑风寨前才停下了它的脚步,静静地卧在山下,注视着黑风寨里已经发生的和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一天的黎明时分,山寨村口那墨绿阴暗的树峦里突然传出来几声凄厉、悚然的“呜……呜呜……”的狼嚎来,顿时惊醒了沉睡中的山寨,村里村外到处都响起了大大小小杂乱的狗吠声。
“砰砰砰,嘭嘭嘭”……不知是谁首先在寨子里敲起了聚众的铜锣来,把还在酣睡的人们全都给叫了起来。“不好,有野狼来了”。在清晨的朦胧中,不只是谁的一句“狼来了”的嚎叫,更加紧张了村民们的情绪,绷紧了人们敏感脆弱的神经。村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乱成了一片,不懂事的猪们在慌乱中哼哼着大声地喘着粗气,恨不得要跳出圈来逃生;鸡们在笼子里扑腾腾地乱飞,恨不得立马钻出笼子来飞到树上去避难;鸭们在疯狂地嘎嘎叫着,似乎是在呼唤它的主人赶快来将它们放到山下的鄱阳湖里面去,以躲避野狼的攻击;村子里的人们这时已经都集中到了村前的晒场上,大家舞棍弄棒的,有的拧着锄头铁耙,有的扛着木棍,有的拿着钢钎,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议论着野狼的事。还有人拿着脸盆在敲,和打着铜锣的人一起敲着,给大家助阵。壮实的村民们吼叫着,呼三喝四地,一窝蜂地赶往村口的树林里打野狼去。
当人们呼呼啦啦地赶到村口的时候,看见村口前面的树峦边,果真有一头浑身灰黑色的野狼,虽然身材不是很壮硕,但是他的两眼里放射出冰冷刺目的绿光,前爪搭在隆起的树根上,昂头向天在自顾自地高声狂嚎:“呜……呜呜……”凄厉刺耳的声音钻进人们的耳鼓,不由让人从心底里颤慄不已,浑身都直起鸡皮疙瘩。这时,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小伙子,他们摆好了架势,拧着锄头、铁耙就向村前的树峦靠过去,准备围歼那头野狼。他们一边稳步前进,一边相互打气地大声喝叫着说,弟兄们,我们过去把野狼围歼了,然后,把野狼抬回家去,晚上去分狼肉给大家伙吃,好不好?大家伙都高兴地附和道,好勒。
就在大家都用力地攒紧着手中的家伙什,小心地成扇面形向野狼站立的地方包抄过去,准备一击成功,打死野狼的时候,那野狼在一声长长的悲嚎之后,突见身前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且大多都是舞棍弄棒地逼近到它的身边来,大有要将它置之于死地的意思,顿时,它便心生了太多的怯意,慌忙转回身去,慌慌张张地向着树峦的纵深处一瘸一拐地,一路跳跃着遁迹而去,转眼间,在身后留下一长串似哭似泣,低沉而憋闷的“呜呜”声,飘荡在林间树梢,久久不肯散去……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地喊叫了起来,他不无惊讶地对大家说道,唉,大家都听我说,我怎么觉得刚才跑了的那个家伙不是条狼,而是条狗。我刚才见他一瘸一拐地逃走,便猜想那是老嘎叔家从前养的那条狗,那条因偷吃大家的东西而被我们打折了腿的那条大狼狗,是那条在老嘎叔仙逝后,一直无人问津流浪出去的那条流浪狗……
大家咋一听到这番话,便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场面顿时沸腾起来了。众人吱吱喳喳地议论开了。有人说,那还真是老嘎叔家养的那条狗呢,要不,它怎么会见了人就躲得那么快呢?如果它真是条狼,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躲了吧?看来大家今天这一天还是要小心了,就怕那鬼东西躲起来后,趁大家不注意偷了猪吃跟鸡吃哈。不过,我心里也在打鼓,它咋看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条真狼呢?也有人不无同情地附和说道,是咯,它就是老嘎叔家养的那条狗,我们大家还是让它回到村里来吧?毕竟它曾经是老嘎叔的伴啊?这狗也真是够可怜的,被大家赶了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过。大家众说纷纭,人群中不时地响起唏嘘声……
老嘎叔在世的时候,不仅仅是沙岭山黑风寨这个小山村里的长老、族长,他还兼任了寨子里的村委会的村主任:村长。
老嘎叔生就一付五短溜圆的身材,大胖脸,高嗓门,粗声大气地说起话来嗡嗡叫。他大大咧咧,咋咋呼呼,一副满不在乎的臭脾性,再加上他粗犷、蛮野的貌相,叫陌生人咋一看见他,便感觉他就是个不太好接近,甚至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
其实,在沙岭山上的黑风寨这个小山村里,老嘎叔还真算是个正经吃过几年墨水的人。可惜时运不济,他的一生未能够大富大贵。他少年时家境富有,曾经在茅港上的私人学馆里上了几年私塾,认得了几个字,也读了好几本书,四书五经之类的书倒是念了不少,满嘴之乎者也的在沙岭山这一带来说,算得上是个秀才了。只是后来随着他的父母在一年之中先后离奇地得怪病仙逝,驾鹤西去瑶台,离他远去之后,这才导致他的家道中落,并从此一蹶不振之后,他这才破罐子破摔,以致造成他终生未能迎娶的恶果,让他成了黑风寨里唯一的一个老鳏夫。
后来,在大办人民公社的运动中,黑风寨成了沙岭公社旗下的黑风寨生产大队。因为老嘎叔能识文断字,被公社指定担任黑风寨生产大队的文书。老嘎叔自从担任了大队文书之后,他为了报答组织对他的信任,心里也想着要对得起公社领导的培养,便又自觉刻苦自学了一段时间算盘的各种用法,练就得把一套算盘是打的噼里啪啦的震山响。因此,他成了在村里唯一的能够在写写算算的事情上,做到拿得起放的下,收得拢放得开的精明人。
随着时间的迁移,人事的变化,后来的老嘎叔在黑风寨里就并不仅仅只是年高寿长那么简单了,而且他的辈份又高,在生产大队部工作的时间最长,资格最老。另外,加上他是孑然一身,膝下并无子嗣拖累,多少年来,在替村民办事的过程中,是做得比较公道也比较得人心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黑风寨里人缘最好的一个人,因此,村民们便在一次全民选举的改选中,一致推举他出来当了黑风寨村委会的最高行政长官——村长。
自从老嘎叔当了村长之后,有一十好几年的时间,黑风寨里的秩序是好得不得了,在整个寨子里,每户人家都可谓是夜不用闭户,路不会拾遗,处处呈现出一片繁荣、平安、祥和的兴旺繁盛气象。
每到农闲时节,老嘎叔除了在寨子里转悠外,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天、看云、看星星看月亮。由于他膝下无有子嗣,他总觉着是愈看愈没有什么味道。一到这个时候,他就像发了失心疯的病人那样,满村子里游走,瞎转悠。后来,不知是谁提了个好建议,说是叫老嘎叔在家里养条好狗,这样,每天带在身边还兴许能起到个做伴的作用呢。逢到白天、晚上老嘎叔要出门,家里没人的时候,那狗还可以帮着看看屋门,听听响动,防一防梁上君子的光顾。
老嘎叔在听了左右邻里的劝告之后,私底下也在心里暗忖,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就利用一次在镇里开会的机会了了那个心愿。那天,老嘎叔待散会后,他去了镇里的宠物市场。在市场上,他左挑右拣地挑着,花大价钱买来了2条看上去洋又不洋,土又不土的杂交狼狗回家来养着,平日里留下一条在家看门护院,一条带在身边给自己做做伴,添点乐子。
虽说老嘎叔买来的2条狗都是杂交出来的,可它们的毛色特别地好看。油亮亮,黑绸绸的绒毛上隐隐泛出些金黄的颜色来,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很是惹人喜爱。但是猛不丁地让外人咋一见到它,还着实能让人从内心里喜欢上它们。因此,在整个黑风寨里,就不光只是老嘎叔特别地喜欢它们二位了,大家伙也都很是喜欢它们。还有人给它们俩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大郎和小郎。老嘎叔得空在门口的院子里新修了一座崭新的漂亮狗舍,把它们好吃好喝地圈养起来,把它们养得膘肥体壮,肉嘟嘟圆滚滚地出尽了风头。
寨子里的族人们见老嘎叔那么宝贝他的那两条狗,便也全都跟着老嘎叔来喜欢它们,宝贝它们。时不时地会有些人主动倒些自家的剩菜剩饭和肉骨头来给狗们吃,供养得狗们长得膘满、体壮、肉肥,骨相孔武、雄健,是两条不可多得的看家护院的畜生。村民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在老嘎叔那里,能讨他个十二万分的欢心来,联络和加深自己跟老嘎叔之间彼此的情感,为日后自己行事时,老嘎叔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必要的方便。譬如说,开个证明盖个章啥的,不就省事多了。
自从老嘎叔养了那两条杂交的狼狗以后,他有事没事就带着它们在村子了瞎转悠。老嘎叔还不时地在村民们面前笑哈哈地说,他这是在免费为大家巡逻,保村里的安宁,在为大家尽义务呢。
那两条狗,它们总是围在老嘎叔的身前脚后转,老嘎叔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呢里,老嘎叔用手一指东面说向东走,它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顺着老嘎叔手指的方向,向东走,绝不会向西走,在它们的思想上和潜意识里,是跟老嘎叔保持了高度的一致,这就给老嘎叔原本平淡寡味的生活,平添了许多生活中的乐趣。
老嘎叔还会时不时地去镇上买来些猪心、猪肺等动物的内脏,煮熟了好给狗们吃,给它们补充营养,使得他的那两条杂交的大狼狗长得跟个牛犊子似的,高大威猛,盛气凌人,霸气十足。这在平时,一般的人要是在村里骤然遇见了它们,心里还真是挺惧怕它们的,生怕它们会在突然之间一个不高兴,那一口咬下来,不死也得丢层皮,更何况,还怕惹上那让人变疯变傻会要了人家性命的狂犬病,心里能不惧怕么?所以,大凡有人远远地看见了大郎和小郎,都会绕道走,除非是要找老嘎叔办点啥事,这才硬着头皮凑过去接近老嘎叔,不过这时候的那人,他的两条长腿却根本没有劲道,酸软的都有点站不直了。
不管老嘎叔平时是在村里吃公饭还是吃各家的派饭,他都要带上他家的大郎和小郎一起上门去赴宴,他生怕别人会因为他自己从而怠慢了大郎小郎它们,会跟他一样冷落了他家的那两条杂种狗贝,这在他心里是极其不能容忍的一件事。无论是村里人吃请或者是出门赴宴的时候,他势必要带上心爱的狗儿一同赴会,生怕冷落了它们,饿着了它们。
初时,他还能顾自己一点点的面子,只是在席间时不时地将一些自己吃剩的肉骨头,肉皮等一些咬不动的杂碎,丢在自己身后的地上给大郎、小郎们吃,为的是就图它们能够吃一个饱,免去回家后再喂它们一顿,给自己省点事。同桌的宾客们见老嘎叔养了那么两只宝贝狗,亦纷纷效仿老嘎叔,将自己吃剩的东西丢在地上让大郎小郎抢着吃,却不料,总是害得大郎和小郎之间,常常为了争一只肉骨头而恶脸相向,撕咬不止,战斗不断,闹的席间是狗毛乱舞,漫天飞尘,大败喝酒人的逸兴雅趣。
天长日久,这种狗闹人走的事情发生了多次之后,寨子里就有一些请客的人家便想着法儿来安顿老嘎叔家的那两只宝贝狗儿。他们会提前给两只狗儿备下些生、熟的吃食放在一边给它们吃,以免闹出些不必要的尴尬来。如果人们不这样子弄倒还好些,如今,经他们这么一弄,弄到最后,那两只狗儿倒惹了一身非鲜不吃的坏毛病。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走来,大郎和小郎它们,凡是人们吃剩下的东西它们不肯吃,非得要吃到新鲜的食品才罢手。如果你不拿新鲜干净的食物给它们吃,它甚至会在席间,将两只前腿搭上桌子来与客人抢吃,甚至将桌子上坐着的客人给挤下凳子去,着实让老嘎叔狠丢了几回面子。
从此以后,人们就开始逐渐地疏远起老嘎叔来。其实,在村民们的心里是不嫌弃老嘎叔,不尊重老嘎叔的,而是拿老嘎叔的那两条狼狗实在没办法,大家对于那两条狗是既恨又爱,恨的是它们在寨子里称王称霸,人们不仅讨厌它们,甚至是十分地嫌弃它们,憎恶它们了。可大家又碍于老嘎叔的情面上下不来,便不好做得太出格,怕给老嘎叔难堪,于是,也就只好用不待见它们的方式来冷处理了,用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来对付它们了。
自从老嘎叔在寨子里养了大郎小郎两条狼狗之后,寨子里原先的那些土狗们,就算是遭了殃了。大郎小郎总是没来由地去欺负那些寨子里的土狗们,害得那些个土狗只要遇见了大郎小郎,就不由自主地腿肚子转筋,吓得都不敢跑了。
每逢寨子里有人家要做喜事,摆了大席,村子里的那些个土狗们就的遭大殃了。老嘎叔是寨子里的族长,吃席的人员全都得要听老嘎叔的统一调度,然后安排来宾及作陪人员的位子。这时候的老嘎叔就成了众星捧月一般,风光无限了。
而这时候的大郎小郎它们,却也不会闲着。它们俩穿梭在席间,耀武扬威,霸气十足,时不时地对那些围在宴席周围的土狗们作撕咬状,呲牙咧嘴,凶相毕露。它们这是容不得寨子里的那些土狗们也来席间分一杯羹,捡那些被客人们丢弃的肉骨头来吃的。如果那些个肉骨头和剩饭剩菜被那些个土鳖吃了,那传说中的犬中之王,这寨子里的它们有何颜以见天日?有何面目立于世间?因此,大郎小郎是绝对不能容忍那些个土狗们的作为的,它们要时刻不停地用攻击的行动来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并且还要一直努力地维持下去,保证自己的威严不能受到任何的挑战和动摇。
也正因为如此,大郎小郎它们在寨子里便越发地仗着有老嘎叔撑腰的优越感,肆意地妄为起来。它们俩整日里在寨子里的大街小巷里面逛,将寨子里的那些个土狗们全都逼到了自家的院子里躲着不敢出来。寨子里的人见了大郎和小郎,都远远地避了开去……
长此以往,这寨子里的猪啊、鸡呀、鸭啊的一应活物可遭了殃了,今天不是这家的猪被大郎小郎给撕咬的鲜血淋漓的,那就是明天又有谁家的鸡被它们咬死给吃掉了,寨子里的人们是敢怒而不敢言。
前些年,老嘎叔突然在一夜之间就因得了急病而不幸故去了。他家养的那两条狗则不幸成为了无人看管的乞儿,突然之间就变得衣食无着了。
刚开始,在老嘎叔刚走不长的那一段时日里,村里的人们尚还能看在老嘎叔生前的面子上给它们有一顿、没一顿的饱饭吃,将一些猪头鸡脑的,人们不爱吃的东西,还丢给它们吃,不至于让它们饿死。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关于它们胡作非为的怪事,就直接导致它们失去了在寨子里原本应有的活动空间,而惹起了全体村民的公愤,失去了在寨子里立足的生存空间。
因为老嘎叔的身后事,是由黑风寨里的族人们公办公送的,因此,老嘎叔家的那幢旧房子就在他身后自然而然地成了寨子里的公产,被用做了寨子里的议事堂,大郎小郎们就依旧在老嘎叔生前给它们盖的狗舍里住着,吃着由各家送来的吃食度日,帮着寨子里看守老嘎叔的旧屋,守护寨子里存放在老嘎叔家里的一些公共财产。
日子就这样捱着过,几个月以后,寨子里能够按时送狗食的人家逐渐地少了下来,大郎和小郎的生活就变的饥一顿饱一顿的没有了保证,这对于大郎小郎们来说,无异于是没有了它们的生路,它们俩焉能不要想出一些法子来,保障他们自己的生存需求,一种属于它们自己的谋生存方式,来求得和巩固它们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
面对饥饿的威胁,大郎小郎它们放弃了蹲守在家里等吃的念头,开始主动出门去找食吃了。它们开始适应没有老嘎叔在的日子,知道自己再也不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也更不愿意过那种饿时两眼昏花,饥肠咕咕作响愁煞人,漫长而又难耐的日子,渴望通过自己无畏的搏杀和奋力的争斗,为自己铺平一条生存的道路,营造一方属于它们自己的生存天地。
就这样,它们要是在寨子里长久地寻不到吃食,饿得急了,便在寨子里发了狂似的找那些个土狗们,跟那些土狗们去争抢吃食,下嘴也够狠够快,经常把那些个村里的土狗们撕咬的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让人甚觉可怜。它们还有时偷偷地跑到别人家的厨房里偷东西吃。他们将嘴巴和前爪并用,开厨门掀桶盖,将别人家里闹的是鸡飞蛋打,碗碎盆裂,桶倒缸翻,弄得是狼藉一片,令人不忍卒睹。寨子里的人们,开始对大郎小郎从内心中萌生出了不满,甚至是憎恶,恨不得立马就要将大郎小郎它们赶出寨子里去,省得寨子里被它们闹得无有一日安宁。只是大家还不好意思抹下那虚假的面子,怕对不起睏在地下,已经长眠了的老嘎叔,不想让外面的人们说寨子里人的闲话,因此,大郎小郎它们也就得以暂时性地获得了居寨权和一时的安全感。
可是,这样的好景不长,事情很快就发展到了让人非收拾它们不可的地步。大郎小郎它们在饿疯了的时候,竟然干起了在寨子里偷别人家里鸡吃的勾当,而且这一祸害起来,还真不是一家两家的事,牵扯进来的村民可是太多了。不是今天偷了村东头赖恒功家的芦花鸡吃,就是明天又将村西头三癞痢家的老母鸡给咬死了,鸡毛碎了一地。就这样隔三差五的,大郎小郎它们算是把寨子里的人们给折腾够了,也给烦透了顶。寨子里的人们建议新族长甄庸召集寨子里的全体村民到老嘎叔家的旧屋去开会,说是村里人都受不了大郎小郎它们的祸害,要研究一下对付大郎小郎的办法。于是,就在某一天的晚上,全寨子里的人们都聚集到了老嘎叔家,一起坐了下来商讨对付大郎小郎的事。会上当时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是大家宽宽心,看在老嘎叔的面子上,放大郎小郎一马,给它们一点教训就算了;另一种意见就是,这大郎小郎是两只畜生,不像是人,给了教训就会记住教训不再乱来的,恐怕它们还会变本加厉,祸害的更加严重呢。因此,最后大家得出一致的意见,就是要大家齐心协力,同仇敌忾,一齐动手来将大郎小郎它们赶出寨子里去,再也不准它们进到寨子里来祸害大家了。
就这样,数日后的一天中午,就在大郎小郎它们追咬满盈家的那头猪时,被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团团围住,一顿猛烈的棍棒加身,当场竟然将那条小狼狗给就地打死了,那大郎一见眼前的阵势不妙,恨恨地狂叫了一声,张牙舞爪冲出了愤怒的人群,窜街串巷,沿着墙根一溜烟地逃出了寨子,很快地不见了它惶急的身影。
从此,大郎离开了黑风寨,到外面四处流浪去了。黑风寨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天,大郎在寨子里被愤怒的村民们围攻的时候,它心里也着实是吓了一大跳,它还从来没有感受到在黑风寨里,它们也会有成为过街老鼠的时候。想当年,它们的主人老嘎叔在世的时候,它们的日子是何等地风光?它们的地位是多么地优越?因了主人家的关系,大郎小郎它们简直就成了黑风寨里的头等村民了,无论是谁在道上撞见了它们俩,亦或是它们俩进了谁家的院子,谁家都不得好吃好喝好招待地伺候它们?寨子里的人,谁都生怕得罪了它们的主人——族长老嘎叔,怕老嘎叔给他们小鞋穿?甚或是克扣他们的工分,或者是少分给他们在寨子里应该得到的物质利益。
当初,大郎一路恐慌地逃出黑风寨,刚刚开始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心里是犹有不甘的。它常常在想,它大郎是何许人也?它从前可是名动天下,鄱阳湖上的第一神仙大寨——黑风寨里的二主人,如今,它龙游浅滩,可千万不能丢了它自己的面子,掉了它自己的身价,像个小瘪三般地过日子。它一定要在外面生活得像在黑风寨里一样,做上等狗,过贵族狗的日子。
可是,令大朗没想到的是,这天底下的毒日头,在她的每一处都是能够晒得人死的。从来没有领略和感受过外面的世界,经历过风狂雨骤袭击的大郎,根本就不懂得在外面要如何地生活,依然故我地傲视眼前的一切,到哪都放不下自己的身段,蛮横无理,欺善凌弱,这便使得它招来了外地狗军团对它的怨恨,致使长期以来,让它饱受了外地狗军团们对它的残酷围攻乃至是远距离的长途追杀,吓得它经常不敢往大街上,镇子里,小村里面钻,生怕自己再度受到狗军团的围歼。大郎尽管长的是身高马大的像头狼,但是它毕竟是一头孤独的狼狗,身单力薄,在外地的狗军团面前,毕竟实力不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跟外地的狗军团们对阵于野,因此,每当大郎一遇上了外地狗军团的狗儿们,它就慌不择路,吓得战战兢兢地只管往深山老林里面躲,不敢出来与它们争锋。
就这样,日复一日,大郎被外地的狗军团们不断追杀,吓得再也不敢到人烟稠密的地方去寻找食物来养活自己,便只好独自在荒漠寂冷的山林旷野中去孤独地游荡和流浪。在山间林里抓些学飞的鸟雏儿充饥,抑或是山野里的小兔来裹腹,过起了流浪不宁,茹毛饮血的漂泊日子。
由于大郎长得就像是一条真正的豺狼,所以,在野外它时不时地与豺狗,豺狼们混在一起,与狼为伍。但是,它又毕竟只是被人家豢养的一条狗,到最终都是成为不了一条狼的。因此,它为了给自己寻一条求生的道路。便常常在流浪的旅途中,假装成为一条狼,夹在狼的队伍里面混日子。可终究它只是一条狗,便一路饱受那些恶狼的欺侮与凌辱,还敢怒而不敢言,就连想用一声狂嗥来发泄自己不满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再次遭受狼们更加狠毒的打击。
它有时在饿得是在忍不住的时候,便瞅准机会脱离队伍,默默地隐藏在林间抓一两只雀儿来吃,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在草丛里发现某个兔子窝,抓到几只肥实的兔子,好好地吃一顿,美美地吃个饱。这样的日了惯了,大郎就借机离开那个让它时时担惊受怕,处处流血伤心,日日遍体鳞伤的豺狼团伙。即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只有它独自一条狗在孤独地流浪,起码它是很安全的,是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这样的日子令它过的很安生也很省心。
这样子一路走过来,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大郎就在野外过着有一顿没一顿,茹毛饮血的流浪生活,久而久之,身上的皮毛也变得特别地粗糙了,眼睛也变得发黑发绿了。它的个头较之在黑风寨里时,还真是长得高大了许多,声音也变得极具野性和狼性了,它突发的一声狂叫,便极像那狼嚎。这让人咋一见到它,或听到它的那声嚎叫,几乎就不再怀疑自己看见的不是一头真正的野狼了,那说不清楚的感觉,真的是挺悚人的。
不过,这样孤独的日子一旦过的太漫长了,便让大郎觉得很是寡味和提不起好的兴致来的,在大郎的心里便时不时地泛起沙岭山黑风寨里老嘎叔的影子,还有从小和它一起长大的小郎的影子,高高的,大大的黑风寨的影子,黑风寨里那一群善良的狗儿们的影子。大郎暗暗地在心里悔不当初,做下了那些个滔天的罪恶,以至于闹得有家不能回,心中是一片哀痛不绝。
这一日,大郎一路晃晃悠悠走着,在群山纵岭间漫无目的地游荡,竟然不意回到了它旧时居住的黑风寨前,这感觉竟然是那样的既无比亲切而又熟悉和陌生,他冥思苦想,努力地试着从记忆深处里去找回她的印象,记忆有时是那么地清晰,可一下子又变的是那么地模糊,渐渐地,它仿佛记起了它曾经在这里的辉煌过去还有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过往,它的心头既兴奋又忐忑,既紧张又害怕,
想到这里,不由在大朗的心头上泛起一阵阵的酸楚来。大郎心里是很想钻进寨子里去看看的,但内心中却又害怕被寨子里的人认出自己来,更怕招来寨子里人,那一阵阵暴风骤雨般的锄头、扁担的进攻,它自己知道的十分清楚,若是被寨子里的人们那些个锄头扁担加身了,那它就将成汤锅里的点心,任人吃的肉了。所以,它只好小心翼翼,茫然地躲在村前树峦里大树下,瞪大两只绿幽幽的,蓝汪汪的眼睛,满含着一种说不上是留恋还是怨恨的眼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村子里的动静。
就这样,大郎躲在寨子前面的树峦静静地一待,不知不觉就呆了个七、八、十来天,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也许是黑风寨的欲惑力,对于在外流浪的大郎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它既不愿意在离开黑风寨去外面流浪,又怕贸然进村会招来一顿莫名的毒打,它前思后想,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既能引起寨子里的人们对它的关注,又能保全自己不受毒打,不被再次受到驱逐的尴尬,于是它选择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那天,大郎它突发奇想,也不知它是为了招徕村里人对它的特别关注,还是要在村里人面前表现表现它这几年,在外面的流浪中滋生出来的狂野与率真性的情,抑或是要向村民们示示威,以解之前被村民驱逐的怨怒与愤懑,它竟然选择在黎明时分,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一个不合适的地方,以一声凄厉、哀切、野性而又凄厉的嚎叫,惊扰了鄱阳湖边那沉静中的黑风寨,惊吓了寨子里沉睡中的村民们,以至于再次招来了寨子里的人们对它的围堵与攻击,被村民们手中明晃晃亮晶晶,闪着银辉的刀枪棍棒给吓得落荒而逃,恨不得多生出四条腿来才好。
就在大家撒开了网,准备着围捕大郎的时候,人群里有几位眼尖的村民极时地认出了逃跑中的大郎不是山中的野狼,而是之前的寨子里的老族长,老嘎叔家里养的那条狗,那条叫做大郎的狼狗。大家伙一见有人提起了老嘎叔,顿时停下了脚下的追赶的脚步,围拢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这才让大郎幸免遭受再次的围捕剿杀之痛,得以轻松地逃离而去。
大家见大郎已经跑得远了,也就没人再去管它了。这时,就有好事的村民这样说,老嘎叔家的那条狗也许是恋家了,这才在流浪了几年之后还能记得回到寨子里来,这样看来,那大郎还是一条对黑风寨蛮有感情的狗。只可惜的是,它不懂得也不晓得应该如何去表达它内心的情感,这才上演了刚才悚人的一幕。我们大家以前那么嫌弃它,还将它赶出了寨子去,让它有家不能回,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些?如今,它既然回到村里来了,大家不妨索性就让它在村里寻个窝住下吧,免得它再到外面去四处流浪了,老嘎叔家的那狗窝不是还在吗?就让它在那里住得了,那样子的话,我们也就对得起死去的老嘎叔了。只要这畜牲往后在寨子里安生度日,不再祸害大家就行了。
那说话的人,他的话声甫一落地,立马就得到了晒场上大多数人的声援与支持,齐声道好。说话间,大家伙也就都把攥在手里拿着的家伙什给收了,然后四散开来,各自回到家里去了。
自从黑风寨里闹了那一场狗事之后,人们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狼嚎了,也再没有看见大郎在村里出没过,人们都不由怀着好奇的眼神,打量起寨里寨外来,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丝的端倪,看看大朗到底是在跟谁捉迷藏呢,还是躲到哪里去逍遥自在了?自从在这一大段的时间里,人们没有了大郎的消息之后,寨子里的人们心里,竟然都不由自主地自内心产生起些许的愧疚来,他们觉得有愧于寨子里的老嘎叔;有愧于黑风寨这么一个仁义的小山村;更有愧于懂人性识人事的大郎,那条说不上人见人恨,却又人见又人爱,爱恨掺半的小畜生——大狼狗。
不知不觉,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年的清明节。
清明节那天,寨子里的人们在给老嘎叔上坟的时候,竟莫名地发现那条似狼非狼,叫做大郎的大狼狗,就倒卧在老嘎叔的坟前死了,它的头就朝着老嘎叔的坟头儿趴在哪里死了。大家见了,免不得好一阵唏嘘。都说那大郎是一条有情有义的狼狗,它死了,还真是可惜了。唏嘘过后,大家便一齐动手,在老嘎叔的坟边挖了个不大的坑,将大郎给深深地埋了,说是让它给老嘎叔做个伴。
猫 情
沙岭山南麓的黑风寨里经常闹鼠患,硕大的山鼠成群,害得寨子里的人们天天唠叨着,吵着新族长兼村委会主任的甄慵甄大头,要求他尽快地帮村民解决鼠患的问题,甄慵主任被大家伙吵的实在没有法子,便叫寨子里的人家,每家每户都养上那么一匹猫,专门用来抓老鼠,用来对付那些个害人的家伙。
因此,甄慵甄大头便在黑风寨里召集村委会的领导们在一起,开了一次特别的会议,会议决定,由村委会进行统一的组织和部署,在村干部精心安排下,黑风寨里的家家户户,都各自养起了那么一、二只猫来,为的是防止家里闹鼠害。
那年的夏天,甄慵吩咐出纳老憨,叫他根据村委会的决议,召集寨子里的全体村民来老嘎叔的旧屋里,召开了一个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会议——“黑风寨治理鼠患工作动员大会”。在会上,甄慵主任就治理鼠患工作的重要性,作了指导性的专门讲话,他特别着重强调了治理鼠患工作,是黑风寨村委会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如果做好了治理鼠患的工作,就是在为黑风寨的经济建设服好务,在为黑风寨的经济建设这条船保驾护航。他要求大家广开言路,建言献策,尽所能地提供有关各地猫仔的采购信息,认真商讨怎样去外地采购一批优质的猫仔来,又如何把那些买回来的优质猫仔免费分给大家伙去饲养,采取什么样的饲养方法去科学地饲养,等到大家把买来的猫仔养大了,再严重的鼠患问题,不也就迎刃而解了么?今后,大家伙就借助各自饲养的那些优质猫来解决自家的鼠患,每家每户的鼠患解决了,这寨子里的鼠患问题不也就整个地解决了么?这是一个有力的,一招多赢的建设性举措,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努力把这件事情做实办好。
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与研究,会议最后作出了一项强有力的决议:决议确定由村主任甄慵带队去外地考察和采购一批品种优良,品质优秀的猫仔,集体装运来黑风寨分养。在猫仔运回寨里来了之后,各家各户按照之前认领的数量逐一抱回到各家去饲养。
就这样,几天之后,甄慵主任就带着村里的会计老哈,出纳老憨一行三人就整装上路了。大家伙还真别说,甄慵主任他们一行这一趟出门,还真是想尽了办法。他们就那么出去转了一圈,仅仅只有短短十几天的功夫,还真给他们弄到了一批优质的华府猫仔运到村里来,算是圆满地完成了全体寨民交给他们的这次任务,这次非同寻常的重要任务。
那天中午时分,伴随着三声清脆的喇叭声传来,甄慵主任和老憨老哈三人,一路坐着送猫仔的大卡车,陪在司机师傅身边,雄赳赳气昂昂,嗡隆隆地进入了寨子里,径直来到了黑风寨村前的晒场上,方才稳稳当当地将车子给停了下来。老憨扯起嗓门来大声地叫着,乡亲们,我们回来了,我们把猫仔给买回来了,大家快到村前的晒场上来领猫仔呀,养好了猫仔,以后就没了鼠患啊。老憨在晒场上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嚎叫,立马震动了全村的人家。大家闻声之下,纷纷跑出家门来,看新闻似地,呼啦啦都朝村前的晒场上赶去。
大家都集聚在装运猫仔的大货车前,围着甄慵主任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道着辛苦,问长问短,嘘寒问暖,有些从来就不曾到外面的世界里去看看过的村民们,他们就借此时机打听那外面的天空下,花花世界里的好些个奇闻趣事来听听,聊以充斥他们不么接收陌生东西的耳朵,饱饱他们自己的耳福。然后,再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些有关车上那些猫仔的闲话,场面是异常地欢快和闹热,乱哄哄地吵成了一片。
司机师傅见甄慵他们与寨子里的人聊得正欢,便走近甄庸身边来跟他打招呼,要甄慵他们赶快卸货。甄慵这才意识到,车主的回去,他还要赶时间。于是,便赶紧叫老哈跟老憨去村口的老拐家里搬了一张桌子出来,从身上的人造革皮包里翻出了之前各家各户认领猫仔的名册,叫大家逐一地来领养车上的猫仔。
于是,大家伙便依次依序排起了长队,等着甄慵主任给大家发放猫仔。老憨手上拿着各家认购的簿册,逐一地点着名字叫道:村背头老响家猫仔两只;村东头酣头家猫仔一只;村前头癞痢家猫仔三只,后背的三寡妇家猫仔一只……
等到老憨的一句“后背的三寡妇家猫仔一只”的话音一落,甄慵主任忙不迭地接口对三寡妇讪笑道,我说三寡妇啊,你守了那么多年的空房,从今儿个起,你就再不用守空房了,你怀里的猫仔好肥哟,感情是只公猫吧?今天夜里你可得好好地伺候它,可以好好地抱着它美美地睡一觉了,只是千万别让它抓破了你的哪个,啊,不是,是别抓破了你的那两个大肉包子和那张白白的脸啊,那要给大家伙看到了,就不好说哈,嘿嘿嘿,哈哈哈……说完,便不怀好意地,亦不无得意地竟自哈哈大笑起来。
那三寡妇可不是只省油的灯,他听了大头主任甄慵的调笑话之后,竟也不气不恼,不急不燥,一字一顿地对甄慵说道,哎哟,我说甄慵主任啊,你的名字可是叫的真好听,甄慵,真勇。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真骁勇还是假骁勇啊,如果你是真骁勇,说不得哪天晚上你就到我床上来撒,我晚上留着门等你来,你来了,我就不用抱着这个猫仔睡觉了,就让我抱着你睡撒,我要看你是真骁勇还是假骁勇撒?只是到时候我怕你真没用,连我怀里的这只猫仔都不如啊!说完,她不由得咯咯地笑个不停起来,惹得旁边的村民们也一齐哄堂大笑起来,甄慵顿时给三寡妇的一番话,闹得个乌头赤脸地下不来台,讪讪地蹲在那里傻笑。
临到甄慵抓起一只既肥大又壮硕,黄白条纹相间的猫仔时,大家都说那猫仔好,会有出息,以后它肯定是黑风寨里的称王的那只猫时,早也憨晚也憨的死老憨,这时一点也不憨了,他恰在此时唱出了甄庸家猫仔一只的话来,大家伙一听,顿时叽叽喳喳起来,纷纷说道,甄慵主任就是只当官的命,它家的猫都能跟着沾点光,也要做个猫王,我们大家这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就是条穷命,就认命吧!甄慵就赶紧把手上抓着的那匹猫仔扬了起来,我屋里的内帮呢,嗯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把猫仔抱回家去,难道还要等我弄完了才送回家么?
这时,甄慵家的妇银草根嫂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她边走边骂道,甄慵你个挨千刀的骚牯,谁叫你油嘴滑舌的去招惹三寡妇呢,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走出来搭腔呢,我都替你害臊撒,出去了几天就不晓得天高地厚了哈?
恰在这时,正在一旁跟人闲聊的三寡妇听到草根嫂的话,再一看草根嫂从甄慵手中接过的大花猫,立马眉开眼笑地对甄慵夫妇道,草根嫂啊,你手上的猫仔是只母的吧?大头主任,你的眼力可不浅,你拣的妹妹可真是长得好漂亮啊,我给你送恭喜了,甄主任,恭喜你的小头爸爸又纳了一房小的,好事啊,你天天都有美女陪着,从此就不再寂寞了。难怪别人说你大头主任身边是美女成堆,大小通吃,呵呵呵呵……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三寡妇的话音一落,立马招来了晒场上众人的,一阵哄堂的哈哈大笑。甄慵主任和草根嫂夫妇二人,都不由给被臊了个大红脸。草根嫂顺手将花猫往甄慵的怀里一塞,跳起来就朝三寡妇那里给奔了过去,嘴里还大声地叫着道,好你个死三嫂,看我不撕烂你上面的那张臭嘴,谁叫你胡咧咧?难道是你下面那张嘴闷在裤裆里闲得发痒,要满世界里去给它找个搅屎棍来搅搅么,你是想给自己寻个乐子,给自己找一回享受,图个舒服自在吧?
三寡妇一见草根嫂奔她来了,要跟她理论的架势,并且她的嘴里还大咧咧地骂着浪话狠话,再一瞧着草根嫂冲她不顾一切地奔过来的那阵势,吓得她故意大声地惊叫一声道:“甄慵家的母夜叉要欺负人了,大家伙快救救我……”然后,留下一串“咯咯咯”的笑声,笑着躲开了快要跑近身前的草根嫂,只一会儿功夫,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老远,还不时地回过头来冲草根嫂扮着各种各样的怪脸,一步三回头地回她自己的家里去了。
原本鼠患猖獗的黑风寨里,自打从外面采购来了一批优质的华府猫仔进寨后,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便经常出现了猫仔们活动的身影。它们也不管有事没事,都会“喵呜喵呜”地叫上几声,无端地威风几下子,似乎是在告诫寨子里的人们,别忘了在黑风寨里,这个鄱阳湖边的小山村里,如今有了它们这些新主人的存在。吓得那些个平日里窜街串巷,吱吱喳喳,毫无顾忌的大、小不等的老鼠们,躲藏在土洞内不敢轻易地出洞来祸害大家了。
村民们也很是看重寨子里养的这些个猫崽子的,无论是寨子里哪一家,都在极认真,极细致地饲养他们认领的每一只猫崽子,他们爱护那些猫崽子的关心程度,有时甚至比爱护自己的孩子还要来得既耐心又细心,比伺候家人还要周到些。
寨子里还有人为了养好自家的猫仔,专门驾起渔船和小划子,到鄱阳湖上去放各种各样的丝网,他们用各种不同网孔的丝网来捕鱼,去捕猎那些个喜欢在浅水岸边频繁活动的油餐鱼和鳑鲏屎得鱼,他们把那些网来的鱼晒干后,存在家里当作猫仔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就连家里缺少个男人的三寡妇嫂,也会在有事没事的时候,抽出点时间来,下到湖坝下去,去湖边的桥坝桥洞里边放涵筒的,搞点鄱阳湖里那些个喜欢游斗水的苦鮳鱼来,晒干了做猫仔的食物。三寡妇嫂精心地把她家里的那个猫仔,供养得它是浑身的皮毛相丝绸一般地油光水滑,十分地惹人喜欢。大凡是用了点心思的村民们家里头,从他们家走出来的猫仔只只都是个顶个的摔,人见人爱的没有人不喜欢它们。特别是甄慵主任家里养的那只黄白条纹相间的大花猫,长得可是特别的富态和油光了。在众多的猫仔们面前,它亦如大头主任是黑风寨里的最高长官一样,学的官味儿十足,俨然就成了黑风寨里的猫中之王。
尽管大家伙在饲养猫仔的时候舍得花功夫去给他们侍弄好吃的食物,但是大家伙心里也是都很清楚的,这黑风寨里的人全都集体养起猫仔来,最终的目的便是要借助那些个被各家各户豢养的猫们,来治理黑风寨里长久以来得不到真正治理的鼠患。因此,大家伙在养好猫仔的同时,还要注意在平时培养猫仔学会去抓老鼠的专业特性,所以,村民们在平日里还故意让那些个猫仔们饿着肚子,就算它们饿得穷叫唤了,也还是不给它们吃的,为的就是培养起那些个猫仔们,学会自己寻食觅食,去抓老鼠来吃,能够独立生存的能力。
随着时日被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仅仅只几个月的功夫,当初,黑风寨里村民们养的那些个小猫仔便都长大了,就成年了。他们在黑风寨里四处活动着,到处寻找能够给它们用来磨练牙口,以解他们心中渴求血腥裹腹的食物来消除它们内心的狂躁,没日没夜地在寨子里寻找他们的天敌,他们嘴里的美食——高矮不等,肥硕精瘦不一的老鼠,他们要把寨子里的老鼠,统统都抓来,作为它们口中的食粮,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尽情地来享受。
大家伙各自看见自家的猫仔能够主动去抓老鼠了,便都不时地来到村委会,也就是老嘎叔身后留下的旧屋里,向甄慵主任一五一十地汇报各家猫抓老鼠的情况。甄慵主任听了大家的汇报,满脸露出不无得意的表情对村民们道,我说是吧,大家伙听我甄慵的没错吧,寨子里把这批华府的优质猫一养,这鼠患问题不就得到彻底根除了么?所以说呀,大家伙听我的保准没错,我会好好继承老嘎叔的优良传统,热诚地为黑风寨服务,为黑风寨的全体村民们服务的,并且是提供一流的优质服务。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大家批评指正。
这时就有人站出来调侃甄慵主任道,我说甄主任哪,你可是倒会抓住机会说好话,你这是在揪住机会帮自己拉选票,怕自己下一回在村委会的选举中会落选吧,嘿嘿嘿……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大家伙天天缠着你吵,要你去买猫,你才不会去买了猫来的,你今天倒是学会卖乖嘴了,功劳全成了你的啦?那人的一通说话,顿时说得甄慵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令他尴尬极了。
在一阵支支吾吾的尴尬过后,甄慵主任板起了那张因尴尬而呈猪肝色又略显不安的脸,严肃地对围在身前身后的人们言道,大家伙今儿个全都听好了,从明儿个起,为了干净彻底地解决黑风寨里的鼠患问题,经昨天的村委工作会研究商量,做出了一项非常重要的决定,那就是从明天起,各家各户不得再自行喂养自家的猫了,要给猫们断粮,让它们专心抓老鼠来吃,吃光黑风寨里所有的老鼠,永绝鼠患。
大家听甄慵主任发布了这么一项命令,顿时觉得既幼稚又好笑,吱吱喳喳地议论开了。不过也有人这样子说道,尽管村里的决议有些可笑,但不管怎样,让猫们去抓老鼠总是没错的,村里叫我们不给猫吃食,不给就不给不,正好存在那里等猫把老鼠吃得差不多了,快要断顿的时候再给猫们吃,岂不是更好?于是,大家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分散,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自从黑风寨里的人们,给猫们断了粮之后,猫们在寨子里的活动频率明显地较之前频繁了许多。它们起初时,因为饥饿便在家里的厨房内翻上翻下,到处寻找吃的,有时,它们就是连饭盆里搁的生饭粕都不放过,一定要扒上几爪子来解解馋后才罢休。面对如此险峻的食物危机,黑风寨里的猫们,几乎没有那一家的猫不被眼前的困境所吓倒,大家拼了命地在家里家外寻找所有的老鼠洞,充分发挥它们昼伏夜出的特性,用它们良好的耐心,坚守在每一个老鼠洞口,发扬守株待兔的精神,力争多抓老鼠多吃鼠,彻底扭转黑风寨里因老鼠而略显不安宁的生活局面,从根本上解决黑风寨的鼠害问题。
村里的那些猫们,表现得尤为突出的有这么几家:老鼠抓得最多的自然是村里的会记老哈家的那只大黑猫,人称黑旋风的——吉吉;还有村里的出纳,老憨家的那只浑身乌黑,四爪雪白,人称乌云罩雪的猫,由于它行动敏捷,犹如梦幻,故外号人送黑风幻影;另外再要说到谁家的猫勤快,那就得算是三寡妇嫂家的那只大麻猫——天津大麻花了,还有老响家的大响和小响那两只鬼猫;村东边酣头家里的那只叫做二憨的黄猫;村前头癞痢家的三只叫做大癞痢、二癞痢、细癞痢的猫它们了。
你还别说三寡妇家的那只猫天津大麻花了。虽然它不是抓得老鼠最多的猫,其实最用心抓老鼠的猫,还真应该算是它了。由于三寡妇嫂家里的存粮不多,即使是有些余粮,三寡妇也是把那些粮食深藏在陶制的大瓮,大缸中,瓮口、缸口都是用厚厚的青石板盖牢,不管老鼠们是多么的牙尖嘴利,也是咬不动那些个瓷器货的,偷不到她家里的半点粮食的。在三寡妇家,能够让老鼠们偷食的物品是少之又少,因此,来三寡妇家串门的老鼠们,常常是两手空空而来,忙活了半天之后,又肚腹空空而去,所以,那些个老鼠们在心里极不满意三寡妇的为人,觉得三寡妇她就是个守财奴,做人也太吝啬了点。从此,它们也就不太在三寡妇家活动和留宿了,因为三寡妇不待见它们。
这老鼠们一不在三寡妇家留宿,可就害苦了三寡妇家的猫咪天津大麻花了。依据村委会的规定,三寡妇在这一时期里是不能够给大麻花提供食物裹腹的,她只能让大麻花在家里专门抓老鼠来充当粮食。可三寡妇家里安静得连老鼠都不上门来走动,你叫大麻花上哪里去抓老鼠来吃?这么一来,可真是把个大麻花给愁死了,也急死了。
正在大麻花感到无法可想,无计可施,焦头烂额的时候,三寡妇家的门外传来了几声“喵呜,喵呜”的猫叫。听其声,便知道是大头主任甄慵家的那只黄白条纹罩体,叫做花鼓的猫王了。
原来,甄慵家的猫王花鼓,自从进了甄慵家的门后,一直以来,甄慵和草根嫂夫妇几乎就把它当做祖宗来供,吃得好睡得香,长的是体态丰满,国色天香,人见人爱,猫见猫喜。尽管它是只雌的,是个母猫,但却享受着跟甄慵在寨子里的待遇一样,受到了黑风寨里猫们的一致拥戴和爱护,做了黑风寨里的猫王。
花鼓在没有做猫王之前,倒也曾经认认真真地去抓过一段时间的老鼠,扎扎实实做了一点事,并且它所取得的成绩还真不菲。它每天晚上都能够自觉自动地蹲守在鼠洞边,承担起监视和消灭出洞老鼠的重任,并且它每次都做得很好,因而深得甄慵和草根嫂的赞赏。因此,花鼓在第二天就免不了要接受草根嫂用几条鲜鱼或者咸鱼做的奖励。因此,不论何时在甄慵主任家里边,只要有猫王在,就只能不时地听到从鼠洞里传来老鼠“叽叽”的轻声叫唤,而见不到老鼠们在洞外活动的半点身影。这样一来,花鼓自然享受的就是草根嫂每天好吃好喝的喂养了,吃得它到最后连老鼠该怎么去抓都忘记了。
由于长时间的不劳动,花鼓的身体越来越肥实,越来越有派头,无论是说话做事,都有了甄慵主任的那一套架势,不看不像,越看越像,它的身上越来越有了甄慵的味道。于是,久而久之,它就仗着甄慵的权势,自然而然地成了黑风寨里的猫王了。
长此以往下来,花鼓倒是养成了只喜欢吃鱼不喜欢吃老鼠的坏毛病。即使有只老鼠被它给抓到了,它还要看那只被抓到的老鼠是肥是瘦,如果是一只瘦小的老鼠,花鼓就会在戏弄了老鼠一番之后放它走了。按照花鼓的话来说,面对瘦小的老鼠,它是在欺负弱者,这不是它的风格。它要吃老鼠的话,就得吃哪种体态肥胖,肉多油多,长满脂肪的肥硕老鼠来吃,只有挑那种样子的老鼠来吃,那才不枉了它这只黑风寨里的猫王了。
花鼓万万没想到,在这次开展的全寨统一剿灭老鼠的行动中,甄慵主任和草根嫂夫妇竟然把它吃的粮食也给断供了,饿的它肚子直叫唤,眼睛发花,浑身直乏力。虽然它也一直在甄慵家的鼠洞边守着不曾离开过,但是,它看着那些不时打他面前跑过去偷食,因饥饿而显得干瘪无肉的瘦小老鼠们,它真的无动于衷。那些个三不像似的老鼠们,实在是提不起它的半点兴趣与渴求,勾不起它半点的食欲来。它宁愿饿着肚子在哪里趴着,也不愿意劳动自己那金贵的两双爪子。它的心里总是在幻想着,它要吃就要吃好货,吃精品,吃极品,吃贡品。要不然的话,它宁愿不吃,也不愿意降了自己的身价,有损它黑风寨里猫王的称号
这不,这次它实在是饿得发慌了,就来找大麻来了。花鼓要大麻去甄慵主任家里给它抓老鼠去。大麻的身体要瘦小些,它可以钻进那些较大的老鼠洞去抓肥实的大老鼠出来给花鼓吃。
就这样,大麻便跟着花鼓到了甄慵家里头。这大麻一到甄慵和草根嫂的家里头,不由得心花怒放,食欲大振。甄慵家里的老鼠尽管瘦小些,但是那叫一个多呀,真的把大麻给欢喜死了。大麻叫猫王花鼓坐在一旁等着,说是等它在鼠洞里抓出老鼠来再送给猫王吃。花鼓听了,便傲慢地走到一边去,懒散地趴在那里等大麻送又肥又大的老鼠过来给它吃。哪知道这大麻送过来的老鼠不是太瘦小,身上没长肉,就是瘸头拐脚的,特难看的,上不了台面的家伙,把那些被抓来的老鼠和花鼓比一下,那简直都要笑死人了。
因此,花鼓老是摇头说这个老鼠太单薄,没有肉菜,它不愿意吃,等过了好一阵又说抓来的老鼠形体不美,吊不起它的一丝食欲,它懒得吃。它总是叫大麻自己把那些个抓来的,不像样的老鼠自个吃掉算了。几次三番之后,大麻就动开了心思。它心想,要是等再抓到了老鼠,它干脆就不再出洞来送给花鼓看,它抓了一只就吃一只,把自己的肚子先填饱了再说。一念之下,它真的独个儿在老鼠洞中大快朵颐地享受起美味的佳肴来了。大麻吃饱了,就在老鼠洞中找个较为宽阔的地方睡上一觉,不再搭理花鼓了。
经大麻这么一弄,可就苦了那只在洞外痴等的猫王花鼓了。这么些天来,由于花鼓一直没有吃到合它胃口的东西,它已是给饿得浑身没有了半点力气,头晕眼花的什么也看不清,甚至连路都走不动了。
花鼓无力地趴在离老鼠洞口不远的座椅上,竟然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并很快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不一会儿功夫,它的脸上就露出了甜甜的,芬芳般的醉人微笑。
睡梦中,花鼓正春风得意地跟在甄慵主任的身后,沿着村中的老街朝现在的村委会,以前的村长老嘎叔家的那间旧屋走去,它一会儿蹦蹦跳跳地围着甄慵的身前身后,高兴地“猫呜猫呜”地叫着,一会儿又冲着两旁的人家“呜哇呜哇”地大叫,好像是它要告诉人们,它就是这黑风寨里的猫王,看有谁敢不敬崇它?
路两旁的人家,在跟甄慵主任打招呼的同时,总是免不了还要夸奖花鼓几句,在夸奖花鼓的同时,常常又不忘从家中丢出几条咸鱼来送给花鼓吃,以表达他们对甄慵主任的看重和尊敬。这时候的花鼓,总是得意地伸出前爪,将被丢在身前的鱼翻过来翻过去地左看看右看看,挑肥拣瘦地掂量着是不是要吃掉那些个咸鱼,还是就此离开?一副爱理不理、爱搭不搭、爱睬不睬的神态,叫人看了直觉得要发笑。
每当碰到这样的时候,就会有人站出来开玩笑地说道,大家可别看花鼓它是只猫咪,一只里咯不起眼的小畜生,但是,它在猫族当王的架势,那可是一点也不比甄慵在寨子里当村主任逊色,比他的架子小啊。每每听到人们在称赞它的时候,花鼓便越发地得意起来,似乎在整个黑风寨里,就没有了别的猫存在,它是只独一无二的货。
花鼓除了在刚成年时的那一段日子,是自己在寻食觅食养活自己,它一般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特别是在它的东家甄慵主任的关心爱护下,在黑风寨全体村民的宠爱与特别的关心下,它有幸成为了黑风寨里的猫王,过起了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
它每日里,高卧在甄庸家里为它特别搭制的,温暖舒适的猫窝里,懒散地听各家各屋的猫们来向它汇报抓捕老鼠,消灭老鼠的基本情况,嘴里含混不清地“嗯嗯”着答应猫们的说话,并不时地批评那些表现并不突出的猫们。它总是振振有词的对猫们言道,既然我们大家都是猫,那就要懂得,既然做了猫,就应该要去多多地抓捕老鼠,因为老鼠是我们猫族的天敌,也只有在抓捕老鼠的战斗中,才能锻炼和提高我们猫族的战斗力,完成消灭老鼠的重任。
它微微顿了顿之后,又接着说道,虽然本大王不太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老鼠,但是每当本大王一出马,被抓的就是那些既肥实又壮硕的大老鼠。那样的老鼠,吃在嘴里口感好,肥而不腻,淡而不寡;有营养,既补肾又壮阳。不像你们,抓那么些个要相貌没相貌,要肉菜没肉菜的四不像老鼠,还来上贡给本猫王,本猫王能放得下我高贵的身段,吃那些个没品没味的东西么?
本猫王做事,向来是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要不然的话,我宁愿放弃也不做就是了。哪像你们这些个傻屄,整个一帮子土老冒,倒腾一晚上,顾不上睡觉,也就抓那么一些个不上等称,没人愿意吃的破老鼠,真的是小家子气,一点儿也不大气。你们大家看看我猫王行事的风格和作派,猫王我不用自己来动手的,我只需要跟着甄慵主任出门,在村里村外,村前村后那么转一圈,你们一个个的主人家,哪个敢不把家里最好的食物给我吃?哪个人不会尽所能地来巴结我的主人甄慵,谁会看不起我这个猫王?明告诉你们吧,学会了做王,就不一定要有真本事,只要学会了借势就行了,你们大家懂不懂这事啊?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政治谋略,也叫做权术。
猫王花鼓就那样趴在暖窝中,沉醉在迷迷糊糊的梦幻世界里,美美地享受着它自己的人生乐趣……
鼠 话
鄱阳湖北岸沙岭山上的黑风寨里,自从前一阵子闹了出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狗事、猫情之后,曾经平静了好长的一段日子。村委会的主任甄慵便借机躲了起来,好好地喘息了几日,出了几口长气,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着实懒散了一段时间,整天袖着双手在寨子里悠哉游哉地舒坦了一段日子。以至于,招来他的老婆草根嫂的碎碎唠叨,成天叨唠他个没完,说他成了个不愿做事,自私自利,游手好闲,枉为人夫的怂蛋。
甄慵既不气也不恼,由着他老婆碎碎叨叨地说去,他依然故我地有事没事就爱逗着手上笼子里的那只小老鼠玩儿。
原来,先是这黑风寨里的老村长,老嘎叔家的狗王大郎,趴在老嘎叔的坟前死了之后,让整个黑风寨的人们内心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大家觉得用那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对待那条有情有义的狗大郎,不让它回到村里来,是真的做得有点过头了,他们觉得就是村里人的无情害死了聚孝义一身的大郎,大家无论如何,也是对不起长眠青山的老嘎叔咯。就在这事刚过去了年把的时间以后,令大家没想到是,在黑风寨根除鼠患的重大行动中,竟然无意中逼得甄慵主任家里的猫王花鼓,给活活饿死在鼠洞边的暖窝中,你们说这不是作孽是在做什么?自从猫王花鼓死了之后,甄慵心里便老大的不舒服,差点在他的心里给落下一个毫无来由的病根子。为了花鼓那事,甄慵主任在心里着实纠结了好长的一段日子,他老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似乎没做错什么,翻来覆去地掂量着,就是安定不下心来。
这不,他每天就那样无所事事地这里逛逛那里遛遛,满腹心事,愁容满面,叫村里人看了好不心疼。忽一日,他正打村前头癞痢家的门前头走过,突然看见一只瘸头瘸手又瘸脚的小老鼠冲着他作揖打拱地叩拜他,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似的,他的心下生疑,便蹲下身子去,伸出手去将小老鼠捉在了手上,没想到那只小老鼠竟然乖乖地在他的手上安静了下来,不时地用那张尖尖的,小巧的嘴巴蹭他的手掌心,让甄慵的心里觉得毛茸茸的舒服极了。
看似小老鼠不经意的一个亲昵举动,在甄慵渐趋干涸的心田里搅起了大浪。这一漫不经心的微小动作,着实大大地抚慰了甄慵那颗受伤的心,他心下立马就喜欢上了手中的那只小老鼠,再也舍不得将它赶走了。他便小心地将它托在手心里,径直奔村东头的憨头小店买了一只做工精巧,油漆得五彩缤纷,霞光铮亮的铁丝笼子,将小老鼠圈养了起来。每天就那么坐在院子里,看着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小老鼠想着他家的猫王花鼓。他在借花鼓的死,反思自己的工作在哪些方面还有漏洞,在哪些方面亟待改进。寨子里跟他走得近的人,懂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反思村委会的工作,不懂他的人,还以为他真是在躲着偷懒,只顾玩小老鼠呢。
当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说甄庸撒手不管村委会的工作,只知一味沉溺在逗玩小老鼠的情境中,玩物丧志,有损村委会的干部形象,他根本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村委会主任的传言,不几日,便传到了沙岭山乡政府的领导耳朵里,乡政府的领导们闻讯之下,迅速召集专门的会议研究黑风寨村委会的问题,并及时派出了整改工作领导小组,下派到黑风寨进行整改到位。
于是,黑风寨里的鼠话故事便从此拉开了序幕,在黑风寨里闹起了轰轰烈烈的老鼠嗤山寨的风潮,搞得整个黑风寨里的人是个个自危,人心惶惶,寨子上下,无有宁日。
原来,自从甄慵在黑风寨里领导开展了那次轰轰烈烈的消灭老鼠的运动之后,整个黑风寨里的鼠患算是暂时得到了根治,寨子里的那些个猫们,因为长时间地在寨子里逮不到老鼠吃,便都开始不安分起来,纷纷走出寨子,到村外的山岭间抓山老鼠吃去了。而那天甄庸收养的那只小老鼠,便是在那次的灭鼠运动中幸存下来的漏网之鱼,幸运之鼠。那小老鼠生怕自己在黑风寨里没有了立身安命之处,便赶紧在那天瞅准机会巴结上了甄慵主任,让甄慵主任给它撑起了一把保护伞,贴上了一张黑风寨重点保护动物的标签,每天跟着甄慵主任过上了一种衣食无忧,快快乐乐,悠哉游哉的舒心日子。
自从小老鼠远离了那种孤苦无奈,凄凉无助的生活以后,它在甄慵主任的佑庇下,小日子是越发地过得舒坦了,从那以后,它贪婪的内心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它的思想变得有些膨胀起来了,它不愿意自己只是成为甄慵手中的一个玩物,它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有属于它自己的一方天地,它不应该被甄慵成天关在笼子里,成了个十足的玩物,它是有生命的个体,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于是,他就借助跟着甄慵有事没事在黑风寨里转悠的机会,跟老哈、老憨他们闲聊唠嗑的时机,极尽所能地来博取大家对它的同情与怜悯,希望人们能帮助到它,请大家劝说甄慵,让甄慵不要再将它圈锁在铁笼子里,禁锢住了它的肢体自由,给它一片自由的天空与领地。大家还真别看它是个瘸头、瘸手又瘸脚的小不点老鼠,它的心机可真是够深,够狠的的了。小老鼠通过一段时间的自我表演,终于赢得了老哈、老憨以及寨子里的人们对它的百般怜悯与爱惜,在老哈、老憨等人的极力撺掇下,甄慵表现得很不情愿,恋恋不舍地将小老鼠给从铁笼子里放了出来。
出了铁笼的小老鼠,这下可就自由了,它的作为就更加地大发了。它每天出没在甄慵、老哈、老憨等村委会领导的家门口,虽然它瘸头、瘸手又瘸脚,形象的确是不太好看,一副尖嘴猴腮的猥亵样子着实讨人厌烦,但是它的嘴巴叫人的味道却是特别地甜蜜,逢人就是送出一副甜甜的,虚伪的讪笑,让人猜不透它的笑意里面,究竟是藏了一把怎样的杀人钢刀。不管是在村前村后、村里村外,还是在村里的哪个地方,它只要碰到了村委会里的头头脑脑们,便都要作揖打躬地极尽献媚、阿谀之能事,一副十足的奴才相,把人哄开心了才罢手。即使它有时候在路上碰见了从山上回来的猫们,它也既不害怕,更不逃离,它有时还甚至对从它身边走过的猫们,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它的那种对猫们不理不睬的姿态,气的那些个猫们,在心里是恨得牙根痒痒的,恨不得追上前去将它一把抓过来给大家伙撕碎了,然后吃完了拉倒。
但是,转回头来一想,要是大家真的把小老鼠给吃了,那村委会里的那些个头头脑脑们,他们不来报复我们猫族的这些个猫们才怪,到那时,大家可是要吃不了就得兜着走罗。因此,黑风寨里的众猫们只好忍气吞声,万般无奈地摇摇头,假装没看见小老鼠似地,任它在那里耀武扬威,自我陶醉,径直走到一边去做自己的正事,懒得搭理那个四不像的小东西,小把戏。
其实,也难怪小老鼠近些时日以来,它的身上总是透出一种无端的怪异来。因为大家不知道,小老鼠先前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苦日子?
早在老嘎叔当村长的时候,小老鼠也曾经凭着他的那张巧嘴和它四不像的身体特型,博取了老嘎叔对它的几许同情,老嘎叔给过它不少的施舍与恩泽。从那个时候起,小老鼠就盘算好了,自己必须借助老嘎叔的势力,才能在黑风寨的鼠族里出人头地,高出其它的鼠辈们一头。只是没承想,老嘎叔后来在村里人的撺掇下,养起了大郎和小郎那两条大狼狗,害得它隔三差五地走在老嘎叔的院子里的时候,都是颤颤兢兢慌慌急急地窜过,不敢在院中逗留,有那么几次,还差点让自己变成了大郎小郎它们嘴里的食物,舌尖上的佳肴美味。
从此以后,小老鼠就开始自觉不自觉地嫌弃老嘎叔家的那两条大狼狗了。特别是那条样貌凶恶的大狼狗,它在心里是恨得牙根痒,巴不得有人来将大郎给打死了算了。因了大郎和小郎的原因,老嘎叔慢慢地忘记了先前的小老鼠,他的身边还曾经有那么一只既不讨人厌也不讨人喜欢的四不像小老鼠。后来,小老鼠为了躲避大郎小郎它们的攻击和迫害,便悄没声息地给躲了起来,它躲在了甄慵家的磨房里,在磨房的墙根下挖了个土洞给藏了起来,有事没事都不敢跑到外面去瞎逛,只在磨房里寻点吃的安心度日。它一心一意地在等待出世的机会。它相信自己得命运不会这么一直背下去,是一定会有出头之日,让它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的。
后来,它的这个想法还真就差点一下子给实现了。就在老嘎叔死了之后不久,大郎小郎它们又因为在寨子里胡作非为,被大家给赶跑了的赶跑了,打死的打死了,甄庸也接替老嘎叔当上了黑风寨里的村主任。可以说是小老鼠的心愿就真的快要实现了,它准备出来和甄庸搞好关系,大干一场的时候,没想到它自己却给它的鼠族同胞给害的耽误了。
自从大郎小郎没了以后,再加上黑风寨里又从来没有进来过一只猫,因此,在黑风寨里的鼠族们顿时疯狂起来了,它们肆无忌惮地在寨子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无所不能。它们在每家每户的粮仓里做窝,在絮棉里取暖,在油缸里偷油,咬破了女人们的花衣裳,撕碎了孩子们的花枕头,尿湿了寨子里的人们留着节头上放的花爆竹,抢了猪食,扒翻了鸡汤,闹得寨子里是乌烟瘴气,一片狼藉。简直让人不堪忍受。
俗话说,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倚。鼠族们的无法无天行为早已激起了寨子里的人们心中极大的不满与愤慨,大家再也不能在那种永无宁日的环境下生存了,便一致商量要拿出一套治理鼠患的办法出来,治理寨子里的鼠患。因此,小老鼠们在黑风寨里的好日子还不到一年时光,它们的厄运就临头了。
那年夏天,经过全体村民委员会决议,由村委会甄慵主任带领老哈、老憨他们去外地采购了一大批的猫仔运回了山寨,各家各户都养起了猫儿来,甄慵主任家的花鼓还成了寨子里的猫王。自从那些个猫儿进村之后,老鼠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那些大大小小,花色各异的猫儿们,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时刻都在不停地寻找它们的天敌——鼠族们,来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那时候,这瘸头、瘸手又瘸脚,生相难看的小老鼠,幸好是将它的小家安置在了甄慵家的磨房里,再加上它偶尔出来透透风,喘喘气,碰上的也是那只这样不吃那样不吃,就连吃只老鼠也要挑那种身材周正,样貌好看,身体肥实的来吃的主儿,小老鼠这才得以幸免于难,从那场战天斗地,声势浩大,清除四害,剿灭老鼠的运动中幸存了下来。因此,那场史无前例的灭鼠运动,在小老鼠的内心里留下了永难磨灭的记忆,同样,那场灭鼠运动也给小老鼠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创伤,扭曲了它的鼠性,撕裂了它的鼠格,让它从这一只老鼠,变成了鼠族中的另一类老鼠。
所以,小老鼠它最近表现出来的那些怪异举动,让人既猜不透也摸不着地尽犯迷糊,就再也不奇怪了。
这小老鼠见自己在那次声势浩大的运动中躲了过来,就一门心思地在想,我是谁呀?这黑风寨里还有谁能比我更聪明,更懂得保护自己呢?如今,这黑风寨里的老霸王,老嘎叔已经死了,大郎和小郎它们也已经不在这个尘世上了,追随它的主人老嘎叔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目前应该算得上是天下太平了。更何况,前一阵子,猫王花鼓又因为它的那个坏毛病,爱挑食偏食给活活饿死了,寨子里的那些个散兵游勇式的猫族们,根本不是他小老鼠的对手,它应该抓住时机跳到前台上去,好好地展示一下自己,将它的那些个在土洞里琢磨出来的,土头土脑的处世哲学好好地宣传出去,发扬光大。
小老鼠为了达到自己内心要主宰黑风寨的目的,它便不择手段地周旋在甄慵、老哈、老憨及黑风寨里的全体村民中间,极尽所能地挑拨离间村委会的几位头头脑脑们,今天在甄慵这里历数老哈的这个不是,那个没道理,明天又在老憨那里数落甄庸是如何地霸道,在整个黑风寨里一手遮天,目中无人,我行我素,贪污腐化,良心丧尽。过几日,它又跑到甄慵主任那里对甄慵说道,那老哈和老憨两个人简直就不是个东西,你甄慵主任这么多年来是多么地关照他们,帮助他们,可他们两个人却在私下里说你的坏话,说你是如何地不要脸面,总是占寨子里的便宜,多捞多得,连一丁点的好处都不放过。
于是,在小老鼠的百般挑唆与离间之下,原本如战斗堡垒一样的黑风寨村委会班子,在小老鼠的尖牙利齿的啃嗤之下,在它的花言巧语,甜言蜜语的蛊惑之下,黑风寨村委会这幢看似巍峨壮观,坚实的大厦,便在不经意间轰然地坍塌下去了,甄慵主任以及老哈和老憨他们那一班村委会的头头脑脑们,在全体寨民的的集体声讨声中,一个个被沙岭乡叫去接受了处理,他们被从头到脚给撸到了底,既丢了官,也被罢了职,同时,还被上级部门在经济方面给与了沉重的处罚,没收了他们的部分财产。
自从甄慵主任和老哈、老憨他们被上级处理以后,黑风寨里成了乱糟糟的一片,茫无头绪。在那种混乱的情势下,寨子里是人心涣散,各自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因此,就导致了黑风寨里村委会的班子,在一时之间没能够给及时地搭建起来,故而导致了在寨子里办事是了无章法,无规矩可循。寨子里的村民们,因为房份大小的不等,背景很是复杂,众人家大都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要想解决寨子里的一个什么事情,几乎沦落到了差不多靠拳头说话的份上……
面对如此的境况,黑风寨里的村民们在万般无奈之下,大家都公推与谁家都不沾边小老鼠出来,稀里糊涂做了黑风寨的代理村长……
小老鼠在当上了黑风寨里的代理村长以后,马上就发布了它上任以来的第一张告示,告示上是这样子说的:
安民告示
黑风寨里的全体村民们: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了振兴我们黑风寨,宣传我们黑风寨,向外部世界推介我们黑风寨,让天下人认识我们的黑风寨,唱响我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繁衍的黑风寨,提高我们黑风寨的知名度,我们大家,今后一定要注意重新树立起黑风寨的新形象,努力做好以下两件事:
一是嘴里要讲黑风寨里的土话,甚至还要向我小老鼠看齐,适当讲一些人们听不懂的鼠话,让别人知道黑风寨里的每个人,都是学富五车,学问高深的人。二是大家还要写一些极具黑风寨特色,土里土气的好文章来,甚至是还要创作出一些如鼠形象的光辉人物出来,向外部世界宣传和展示黑风寨人的崇高境界与无尚情怀。
沙岭乡黑风寨村民委员会主任:小老鼠
于是,鄱阳湖畔沙岭山上的黑风寨里,因了那只瘸头瘸手又瘸脚的小老鼠,把一个原本清风荡漾,生机盎然,泉清水澈,一片澄明的黑风寨,变成了阴风怒号,鬼气森森,土话连篇,鼠言乱语,怪事层出不穷的恐怖世界。
后来,这发生在鄱阳湖畔沙岭山上黑风寨里的鼠话故事,就慢慢地流传开了,愈传愈远,愈传愈奇,愈传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