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驿在江南,悠然游荡口。
甲午年仲夏的一天,我因缘来到了位于无锡、苏州、常熟三地交界处的荡口古镇。荡口俗称丁舍,相传是东汉孝子丁兰的故里,因她坐落在鹅肫荡的口子上而得名荡口。她坐落在无锡市东南的鹅湖镇境内,西邻鸿山越国贵族墓群和泰伯墓,东与苏州、常熟接壤,素来享有“小苏州,银荡口”之美誉。
荡口镇,东枕鹅肫荡湖,南挽南青荡湖,北连蔡湾荡湖,西接苏舍荡湖。小镇的四周河道及湖网密布,湖水清莹透亮,犹如一幅素描出来的,淡雅而又美丽的江南水乡的画卷。
澄澈清明、静纯婉约的鹅湖水孕育了风情万千,秀丽迷人的荡口古镇。坐拥五湖,独秀一方的古老小镇,极具钟灵毓秀的神韵。蕴涵深邃,醇绵肥沃的土地,致使这里的物华诞生出天地大宝,造就了旷世夺目的人间奇才。自明清以降,这里俊彦迭起,名人辈出。
游走在荡口古镇之上,我们不难发现在古镇的小街深巷之中,这里有华氏家族中铜活字鼻祖华燧、大收藏家华夏、近代科学先行者华蘅芳、漫画大师华君武,以及国学大师钱穆、力学之父钱伟长、人民音乐家王莘等人的故居,正在建设中的华君武漫画陈列馆等,展示了一系列近现代文化名人成长历程与走过的历史踪迹。
古镇之内的村民以华氏居多,其先祖华贞固,幼读诗书,精通文墨,敏思慎行,才高德馨。尤其是他熟读诸子百家的经典著作,并且自觉身体力行,将自己在学习中的所思所得,人生中的所知所感尽皆赋予笔端,呕心泣血,著存有《虑得集》一书行世。“虑得”取自《大学》“虑而后能得”之句。表达了华老先生寄望能够“传道于后世,披泽于乡梓”的博大情怀。由此可见,荡口的名人之众,古镇的人文之重,是多么地令人称羡了。
这一次,当我驻驿在苏南,相遇于荡口的时刻,茫然穿行于荡口小镇之中,漫步由础石和青砖铺就的街道之上,在岁月雕刻出满身沧桑的房前檐下,马头墙边,我对身边的游人视而不见,眼前的繁华与喧嚣仿佛已离我而去。我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历史深处,浓郁的人文之风的披拂,人文气息的四散弥漫,让我的意念,一下子便不由变得特别地空灵起来,身体上原本如注的汗流,亦变沉了润湿的状态。
遐想中,我驾一叶轻舟,往来于纵横交错的伯渎河、市河、东新河、北仓河、新开河之间,犹如在荡口的经络血管中游走;绕行在鳗鲡浜、银鱼浜、庙浜、等村浜之侧,犹如在荡口的骨骼上漫步;泛舟在湖荡、河浜、桥梁、水榭、岸埠码头周围,犹如在欣赏荡口的五官貌相。
在这些不经意的游走当中,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不一样的荡口,站立在了我的眼前。荡口,她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人文的荡口,而事实上,她更是一个水做的荡口,是一位姿态丰腴,稳健端庄,身体内饱含甘甜乳汁的慈母荡口。至此,我不由得不惊叹道,难怪荡口这里能够诞生出那么多优秀的中华儿女,原来全是拜这灵水所赐,灵水所养的缘故。
看着眼前的荡口,我无边的思虑从荡口升起,被心中的梦牵着一路回到了鄱阳湖上。
静静地凝神注目眼前荡口镇的身影,不禁让我想到了远在江右之上的鄱阳湖,鄱阳湖边那座叫做芗溪的家乡小镇。几十年前,那里原本也是一幅“小桥流水闻潺潺,傍湖民居落湖滩,驳岸河埠渔火色,船只往来竞如练”的生动渔村画卷。可惜的是,那一切早已离我们远去了,再相见,恐怕就只能是在梦里了。
近几十年来,我们早已经陌生了过去那种“浣女捶衣河滩头,客船停于屋下檐”的怡然恬静画面;早已经看不见,那远去的帆樯与鸥鹭争飞的动感长卷;早已经听不到橹声与浪花合唱的动人乐篇。代之而起的是鄱阳湖上四处传来的隆隆机声与一柱柱弥漫飘飞的浓浓黑烟。
就在我思虑烦闷之时,荡口古镇之上,悠然地飘来了“咿咿呀呀”的摇橹声、桨声,它们和着悠扬的吴侬软语的轻歌声,仿佛隔空穿墙过巷,紧紧地贴着水面,踩着浪花,跳跃而来,穿透我的身体,钻入我肌肤,沁入我的心房,熨帖我疲惫的内心,抚慰我游走的情丝,牵起我回乡的念头,去做一个返璞归真的美梦,梦回心灵的故乡,将身心置放在生我养我的鄱阳湖上。
我梦中的鄱阳湖,您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因为,我好想好想再回到从前,依偎在您的怀里,再也不走开,因为您是我心底永远的,一座永恒的纪念。
尽管我今天驻驿在鹅肫荡口,内心的情丝却牵系着鄱阳湖。不由带动我无边的遐思飞扬,任满腔无限的情怀怅然,无尽的思念空远,而唯一不变的只有这满腔的热血不会冷,执着的信念不会改,狂热的爱恋不会变。
这就是一个浪迹天涯的鄱阳湖游子,在走过荡口时留下的丝缕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