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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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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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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靖:家乡的冰凌河

家乡的冰凌河在夜深人静时,便静悄悄地流进我的梦里。河面上漂浮的冰凌,像一块块巨大的钻石切面,上面有阳光照射下闪耀的七彩的虹。冰凌的上面,崖缝里挤出的一窝窝沙棘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冰花。

我儿时的玩伴们,他们捾起裤腿站在冰凌河里朝我招着手。我撵了过去,他们却一个个转身跑开了。我撵着撵着便跌进了水里。水很大,噎得我喘不过气来。

“快洗把脸吃饭吧!”我睁开眼,妻笑盈盈地站在床边瞅着我,床头的小桌上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荷包蛋。

妻说:“吃完了今天还要回去呢,你不是早就嚷嚷着要回冰凌河去看看么!”

离开冰凌河十几年了,那里的乡亲早就搬走了,但我还是想回去看一看。

一路上,我的脑海里全是冰凌河的影子。十几年来,我在梦里常回到冰凌河。我梦里的冰凌河,还是儿时留在脑海里的模样,多少年过去了,一点没变。

家乡的人管冰凌河叫马家河,大致因了它是从对面的马家山流出来的吧。北方的河不同于南方的河,河面宽阔,浩渺无际。北方的河,大都河面狭窄,水流不大,也就淹到膝盖那么深,顶多齐腰深。夏季山洪过后,有些地段水位下降,凹凸不平的河床便裸露出来。冰凌河也不例外,河面跨度不到百米,河里也没有潋滟的荷花,布满鹅卵石的河边倒是生满了半人高的芦荻。到了秋冬季节,河面上结了冰,一片一片的芦荻花似漫天的雪花一样在镜子般的冰面上飞舞,尤为壮观。

过了河,对岸往北去七八里便是“日照锦衣,遍地似金”的照金了,也就是北宋画家范宽创作《溪山行旅图》绢本墨笔画的地方了。与南岸不同的是,北岸占尽了上游的好风水,山体高耸巍峨,丛林茂盛,山谷深处一瀑如线,飞流百丈。山峰下巨岩突兀,林木挺直,溪水奔流,壮美中更凭添了几分幽静的山林景致。

住在冰凌河边的村民,早年都是从河南、山东逃难过来,他们肩扛担挑,携家带口,来到这里,见有一汪清亮的河水,便住了下来,在岸边开垦一些薄地,就过起了日子。

他们都是朴实的农民,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忽然见到一汪清亮的河水,一个个喜不自禁。

到了夏日,村里的人下地回来,不分男女老幼,都捾起裤腿,下到河里去,撩起水来冲凉。直到有一年河里出了事,便再没人下河了。

那一年村西老于家的大儿子部队转业分配到了镇上的税务所,第二天要去报到,先一天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吃了顿送行饭。老于婆姨还从箱底里翻出一身多少年不舍得穿的新衣裳让儿子换上。儿子想着灰头土脸的,何不下河去洗个澡,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去上班。结果刚下到河里,就被一个浪花打到了旋涡里,一眨眼人便没了影,三天后在下游漂了上来,浑身已肿胀得认不出眉目来。

庄稼人土里刨食本是没什么讲究的。有些人一辈子就只洗两回澡,出生时洗一回,去世后擦洗一回。有讲究一些的妇女,顶多也就十天半月,打一盆清水擦洗一下身子。当然,也有爱美的年轻姑娘,隔三岔五的都把头发洗得油光发亮,像燕子尾巴一样,脸上也擦了香脂,闻上去香喷喷的。

后来移民搬迁,村里的人都搬到了十几里外的东庄。激荡的泾河水从六盘山奔流而来,在东庄形成一片长约90余公里,面积约50平方公里的水域,呈现出“高峡平湖”的壮丽景象。

路过东庄,我特意下车,走到路边的居民点看了看。这里规划整齐,家家户户都住在两层高的楼房里,房顶上有太阳能,门前有柏油路,还有漂亮的路灯和护栏。见村口有一位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我便上前打着招呼,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他,又点上火问:“老哥哥,日子过得怎么样啊?”他瞅瞅我,乐呵呵道:“挺好的,你瞅这房子,都是国家给盖的,里边还装了煤气灶,天天能洗澡!”

我问:“村里咋没人呢?”他说:“都到水库工地打工去了!”又说:“听说水库修起来,这一片还得搬迁。”我说:“那肯定是越搬位置越好呀!”“那倒是”,他说:“只是在这里住出感情了,心里头有些不舍。这人啊,就像河里的冰凌一样,又像水里的浮萍一样,漂到哪儿,扎下根来,就是家了。”

到了冰凌河,儿时记忆中的村庄早已不见了踪影,河边的土地全都退耕还林,栽上了一片蓊郁的林木。站在河边望去,水面似乎开阔了不少,清泠泠的河水在河床里翻卷着浪花,你追我赶地流向下游。

“你快看,那是什么鸟?”妻指着河对岸惊奇地咋呼着。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瞅去,一群黄嘴白鹭在空中扇动着轻盈的翅膀飞起来,又落下去,我不由得看呆了。

冰凌河是变了,变得更美更静谧更有诗情画意了。与我梦里见到的冰凌河比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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