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说我的一个堂弟死了,我听罢沉默了半晌才哦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既感到猝不及防,又感到难过。真是人生无常啊。
堂弟是患脑溢血去世的。过年的时候我回去,还在村道上遇见他,头上冒着汗,一颠一颠地跑过来,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哥你回来了!
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我的心里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才刚过五十岁,算起来我比他年长几岁。记得小时候,大年初一,我们去给族里的长辈们拜年,他总是笑嘻嘻地跟在后边,冷不防推搡一下走在前面的二弟,待二弟回过头要呵斥时,他已跑开了去。在我的印象中,从小到大,他的性格是比较开朗的。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也就不常见面了。但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由于在外出差,我一时半会赶不回去,就让妻子回老家奔丧。
过些时日,妻子从乡下回来,一脸的悲伤。她说堂弟这些年过得太不容易了,村里人都说他是被活活挣(累)死的。
堂弟的媳妇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干重点的体力活,也不能生养,他们就抱养了一个女儿。堂弟很爱孩子,对这个女儿视若己出。为了给孩子创造一个好点的生活环境,他借钱翻修了家里的老房子,加上给媳妇和婶子看病,欠了一屁股的债。
这些年堂弟一直在拼命地挣钱还账,但到死账也没还完。为了还账,他一天到晚装卸货车,到西安、咸阳的建筑工地上去干活。
好在孩子很懂事,现在已上了中学,学习成绩在全年级拔尖,获得的奖状贴满了家里的半面墙壁。我想,这或许是老天对堂弟的奖赏吧。为了孩子,再苦再累,他也觉得值得。
妻子说,堂弟已头痛很长时间了,只是没当一回事。前段时间头痛又犯了,实在受不了他才到县医院去看。医生诊断后说情况比较严重,让到咸阳的大医院去看。到了咸阳,人已昏迷,当天就做了开颅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第二天却出现渗血。拉回家,晚上人就不在了。
年纪轻轻的,就这样撒手人寰,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说堂弟是被活活挣(累)死的委实有点夸张,但这也跟他长期劳累、生活不规律有关。最主要的是,得了病没当一回事。
妻子说,他不是不当回事,是怕进医院,怕花那个钱呀。
我的傻弟弟,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他曾在西安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与我同在一个城市,却一次也没来找过我。我知道,他是不愿意给我添麻烦。能自己扛的事都一个人扛着。
我深深的自责,这些年只顾了工作上的事,自己家里的那点事,就忽略了与老家亲人们的联系和走动。
去年父亲在老家犯了老年痴呆,半夜里跑出去,跌进了村外的泥坑,还是堂弟冒着大雨找到他,把他从泥坑里背上来,背了二里多路跑回家。而我,在堂弟最需要伸出手去帮一把的时候,却一次也没帮到过他。
是族里的人和亲戚们帮忙料理了堂弟的后事。一个姨弟帮他付了医院的手术费,外甥帮他箍了墓,买了待客的猪羊。族里的叔伯兄弟也纷纷伸出援手。这让我听了心底涌动一股股暖流,不禁热泪盈眶。
堂弟啊,哥还欠你一声谢谢,你怎么就不给我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