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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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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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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儿

有人说,年味儿,是一张车票,一盏远方的灯笼,一幅闪耀的春联;是一个红包,一盘热腾腾的饺子,一顿等了很久的年夜饭;也是一挂鞭炮,一场惊艳的烟花,一出热热闹闹的庙会

我说,年味儿是一个序曲。从噼噼剥剥的迎新的鞭炮声中,我不光闻到了年糕的味儿,也闻到了花开的味儿,让人忍不住跃跃欲动。

小时候,总是盼着过年撕一页日历,看一眼窗外。嘴里念叨着,这年的脚步怎么这么慢啊……

伴着漫天鞭炮,年总算是来了,心也欢腾起来。

长大后,却有点害怕过年了。一年又一年,随着年龄的增加,父母的老去,生活的重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属于孩童时代的无忧无虑,一去不复返。成年人的世界里,有着太多的困惑和无奈。

坐在时光流逝的窗口,听着由远及近的鞭炮声,只觉得时间走得太急太快,“相看更觉光阴速,笑语逡巡即隔年。”

不觉间,一缕乡愁又漫上心头。人,总是有着这样那样太多的牵挂和忧愁。

前几日刷视频,看到演员李玉刚回东北老家过年,他就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什么似的,进屋见家里的嫂嫂婶婶们在拌凉菜,他过去伸出手就捏了一片放进嘴里,还一个劲地说好吃。这或许就是年味儿吧。

正月初四李玉刚回北京,他说本来初三要走的,家里出了点事,天大的事儿,就给耽搁了。至于什么事,他说还不能说。在他看来,家乡的事儿,就是最大的事儿。

他说,正月十四还要回去。爸爸不在了,他要把妈妈接到北京去。还说妈妈若去了,他早上上班可以晚点走,晚上下班可以早点回家。这样,一进家门就可以看到妈妈。他希望能多陪陪妈妈。

这让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已经走了近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我已由三十而立步入了知天命之年。生活的担子一年年加重,心里头装的事儿越来越多,年味儿也就愈来愈淡了。

要说对年味儿的记忆,还得是妈妈在的时候。

过年最期盼的事儿,大概就是穿新衣、放花炮了。

一踏进腊月的门槛,妈妈就忙活起来,忙着给我们绱新鞋,裁新衣。她把积攒了一年的布票都拿出来,给我们兄妹每人做一身新衣裳。至于他们大人,好像从来就没添过新衣裳。妈妈说,大人嘛,穿啥新衣裳。浆洗浆洗,缝缝补补又一年。

离新年越近,妈妈越是忙得团团转。扫尘,祭灶,蒸花馍,摊煎饼,家里最忙的似乎就是她了。忙归忙,但她的脸上总是乐呵呵的。看着我们一天天长高,妈妈的心里就像吃了蜜,她觉得再苦再累也值了。有时在院里忙着,她朝我招招手叫我过去,摸摸我的后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我的手里。

记忆犹新的是,年三十的下午,妈妈开始烧火煮肉,我们就扒在灶台上,眼巴巴地瞅着锅里。

那一年的收成好,年底决算分的粮食也多了一些。妈妈就拿出一些多余的粮食到镇上粜了,买回四只猪蹄膀。年三十晚上肉煮出来,妈妈将猪蹄膀放在案板上晾凉了,用油纸裹上,分给我们兄妹四人每人一只。这一夜,我们就枕着浓浓的肉香入梦。

初一早上睁开眼,妈妈已笑盈盈地坐在灶台下生火做饭了。炕头上每人放了一套新衣。我们穿好衣裳跳下炕过去,妈妈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纸币,每人一块钱压岁钱,塞进我们的手里。然后又起身从灶台上的笸蓝里抓起一把把水果糖和炒熟的花生装进我们的口袋里。

出得门来,村街上花炮声、欢笑声已响成一片。人们见了面相互抱拳打躬,互致新年问候。

那时,过年有给长辈拜年的习俗。我们这些晚辈排成一溜,来到族里辈分最高的长辈家中,跪在地上给坐在炕头的长辈磕头拜年。磕完头起来,长辈摸摸每个人的头,从炕头的盘子里捏一两颗水果糖或一两只核桃塞进我们的手里。长辈们在屋里说着话,描绘着新一年的收成,我们已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比晒着谁口袋里的核桃水果糖多。

最高兴的,还是逛庙会,赏花灯,看高跷。村村都有演出,从腊月头上就找出锣鼓家伙,开始排练。为的就是过年热闹热闹。

初二人们开始走亲戚。那时家里情况好的,走亲戚的礼物多是点心、罐头。一般人家是不舍得吃的,你家送给我家,我家再送给他家。有时转一圈,点心、罐头又回到了家里。

家里情况差点的人家,走亲戚时就背一背包包子,多是菜油馅的包子或黑糖馅的包子。或许是觉得日子过得不如人,有点不好意思吧,进了门没说几句话,从包里掏出一两个包子放下就走。主家要挽留吃饭,便说一句,不咧,还要去下一家呢!

如今,随着一代人的离去,那些珍藏在记忆深处的年味儿已渐渐远去,仿佛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过年很多人还是要回老家去的,大包小包,携儿带女。早早地就订了机票,或抢了车票,准备回家带的东西,就为了过年那几日一家人能在一起。也有回不去的,要么值班,要么家里老人都不在了,就只能留在城里过年。

年前那几天,不少小区都走空了,往日熙熙攘攘的街上也一下子冷清下来。不过,本地人刚走,外地人就一拨拨地来了。大街小巷又变得熙熙攘攘水泄不通。如此看来,过年也是一场大迁徙。是一段回家的路,是一声问候,一个拥抱和短暂的陪伴。

过罢年,又依依不舍,大包小包,踏上归途。

走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光,有不舍,也有惆怅。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多数时候,是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回家的路总是很长,在家的日子总是很短。来的急迫,走的也急迫。能做的,也就是互嘱珍重。

这就是年,是相见,是别离,也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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