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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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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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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靖:清明

清明,“气清景明、万物皆显”,一半明媚,一半思念。

这个时候,桃红柳绿的江南水乡,早已是潇潇烟雨的江南。撑一把油纸伞,走进梦牵魂绕的江南,青砖碧瓦、孤帆远影的江南,也就走进了一幅诗情画意里。而北方则气温上升,春意融融。一候桐花开,二候麦花黄,三候柳花飞。轻化细细,万顷雪光。

生命里全然没有了悲戚的心绪。

王维说:“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绿蒲涵白芷。溪上人家凡几家,落花半落东流水。蹴踘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

清明前后,细雨霏霏,人们喜欢种花插柳,喜欢踏青、放风筝、荡秋千,蒸蒿饼、吃青团子。

记得儿时,每到清明节,母亲都要给我们煮茶叶蛋,蒸蒿饼吃。这蒿饼类似江南的青团,于田野中采回新鲜的青蒿嫩芽,连同糯米捣舂,使蒿汁与米粉融为一体,再佐以猪肉、蔬菜、豆沙、枣泥作馅,置于花式的木模之中,用新芦叶垫底,入笼蒸熟。

蒿饼颜色翠绿如玉,且带有植物的天然清香,吃起来甜而不腻,它也是用来祭祀祖先必备的食品。往往都是先祭献过祖宗,母亲才分给我们吃的。

在家乡的麦田里,春天会长出一种稀少的“勺儿菜”,荠荠菜。母亲下地回来,总要带上一捧,或用手帕裹了,放下锄头,便在屋檐下仔细地择去上头细小的柴草,然后用清水濯洗干净,在锅里焯一下。出来滤干水分,装碟后放上姜末、蒜末,用热油炝一下,就一屋子的清香味。

如今,这味道已成了我心中抹不去的乡愁。

我是十九岁那年离开母亲的。先是在镇上的邮电所作邮递员,每天送信送报纸都要从家门前经过。母亲总是做好了可口的饭菜,站在门前的那条小路上,急切地张望着,等着我回来。

有一回,我因一些事情耽搁,到了晚上才回来。母亲竟然在门前的小路上等了一天,一见面她就捂着胸口,一个劲地说着:“总算是回来了,可吓着俺了!”进了屋,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慢点吃,锅里还有!”

虽然家里的日子并不富裕,但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给我们做一些好吃的。比如苜蓿疙瘩,槐花麦饭,土豆饼,韭菜盒子。我很好奇,那看似普通的山野菜,到了母亲手里,就变成了美味可口的饭菜。

我们吃东西的时候,母亲总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次,我掰了一块韭菜盒子给母亲吃,她摇摇头说:“俺就爱看你们吃,你们吃得越香,俺心里就越高兴!”

后来,我调到县里工作,回家的次数便就少了。

每次得知我要回家,母亲就提前做了好吃的,站在门前的小路上等着我。

常言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在我的印象中,我每次回家见到母亲,她不是站在门前的小路上在等我,就是坐在屋前的石墩上纳着鞋底,或给我缝补衣衫。而我却极少为母亲做什么。

再后来,我调到了市里、省城工作,离母亲越来越远,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每次回家,母亲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听邻居的阿婆讲,母亲常常站在门前的小路上,朝着省城的方向张望,一站就是一天。以至于在母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想到母亲在风中飘零的白发,想到母亲失望的神情,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深深的自责,无法原谅自己。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总有一场细雨会落在春天的愁绪里。曾经朝夕相处的亲人已离去,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只能在梦里相见。曾经温暖的话语已恍若隔世。

清明节,春光明媚、草木吐绿,人们除了探春、寻春,踏青,还有一项重要的习俗,就是慎终追远,祭祀祖先。

每年到了父母的墓前,我总要折几根嫩绿的柳枝插在墓堆上,然后扯过儿女叩头行礼祭拜。祭拜完毕,他们去一边采剜野菜,我就一个人坐下来,拔掉墓堆上生出的杂草,和父母说说话儿。无外乎是:“爸妈,我带着您的儿媳和孙子孙女来看您们了。您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爸的脾气得改改了,别老是凶妈,冲妈发火。妈您也是,不能再苛刻自己了。”

说着说着,我泪眼模糊,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据说,清明节放风筝,在风筝下或拉线上挂一串彩色的小灯笼,就能把心底的愿望带给远方的亲人。有一年我带着儿子放风筝,望着风筝飞上蓝天,我伸手剪断了牵线。儿子眨着眼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剪断我的牵线?”

我望着家的方向说:“不为什么。”

我心里默念着,希望这空中飘远的纸鸢,能飞到父母的身边,带去我对他们无尽的思念。

春天,是种瓜点豆的好时节。望着不远处的田地里,人们挽起袖子,卷起裤管,挥舞着手臂,撒下希望的种子。我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父母挥洒着汗水,辛勤劳作的身影。

家门前的小路上已没了母亲站立的身影,没了父亲蹒跚的背影。我如一个没了家的孩子,在细雨中久久地徘徊,企图在眼前飞舞的柳絮里能找到父母来过的痕迹,结果一无所获。

去的人去了,活的人还得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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