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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草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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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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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况味如看云

读书况味如看云。 

地心的春天被蚯蚓一遍遍阅读,鱼化石的年轮被涛声一次次解析,而一本书的味道则被不同的人群在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感觉翻读。

每本书的语言密度、语词的拼接方式、甚至其中的温度都不尽相同。当那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散步、唱歌、跳舞、低吟时,自成腔调。守着一片清寂翻书,在若有若无的味道里,可以借纸页日行千里,也可数时静泊一处,细细品读。

我与书之间也讲究缘纷,有时遇,有时不遇。偶遇合意的书籍时,整个语言模式和内心的状况气息相通,翻卷之间只觉万事万物都在畅游,便有云气盈袖,每根神经都生动起来。读得深处,“恍见云中君,白云乡里住”。拥被而读,云岚烟雾丝丝缕缕环抱,四处栖云,分不清是在看云,还是即在云中。

那些落在纸上的影像——镜中花、水中月如丰子恺所言的:“文学是万能的艺术……是脑筋中演出的剧。”读阅中浮于太白,欢喜而简静。美妙处反复品着,意犹未尽,就学更羸的妻子拿“锁云囊”收纳着,小寐时再抖出来。此时如同苏轼《攘云篇》所陈的妙趣,开而放之,任它烟气如缕,四周弥漫。

读得浅时,书与人总隔着重山。“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不得要领,懵懵懂懂的,随它四散飞天去,只见得云山雾罩,可望而不可即。读到艰涩处,显得隔了,则山谷沟壑尽显,不见丝缕烟云。那沉闷的静默憋得久了,总得要欠伸几下。有些时候忙碌到夜间翻书就打盹,以至于被书脊砸中,被优待的虐待如是书魂敲打,愧疚不已!

读书况味因时不同,因人而异。

卧游一族

向往有一间独享的书房,在飘窗处,轻风摇窗,阳光推窗,细雨敲窗,翻翻展展间,每个字句在闲适地散步。这是原初构想的书房,理想往往让步于现实,规划的房间最小的最终成了小书房。局天躜地,一间小小的书巢被书橱、书桌挨挤得满满的,成为一间实体书仓。小仓鼠般衔了些爱看的几册,正看的几册,搬到宽敞的卧室床头。然后,学朱自清做“卧游先生”,攥着一书一册一世界,尽享优惠的大连环,做个不费车马的“世界民”。间隔一段时间再往返搬运“粮仓”,于故纸堆里,又是一个十万八千里的神游。

书仓里装不下的书,购买个书架上安放,就可以挪步到卧室。书仓里还堆进了林林种种,雅室书居成了堆仓。那儿逼仄、狭窄,索性把空间留给了满壁光影流年,留给满架静默的圣贤对话、漫游,我的倾听在卧室、茶几,书桌在手指间自在随行。

《在哪里写作》的作者刘庆邦在文中写到的无处不在的写作,在煤油灯下、在床铺、在厨房、地下室、公园和办公室,把方凳当小桌子,坐在矮凳上写稿……正所谓“愚人除境不忘心,圣人忘心不除境”,窄窄的方寸之地,思想是扑翅的蛾,往四野飞。土拨鼠似的运作,变小为大,开窗卷帘,水流花放,风日洒然,建在心上的建筑能教现实让步于理想,然后枿坐云游。

酷暑当夏,烈日炎炎,正是蜗居读书天。倾听与感动踱步迂道,姑且圈圈转转一室闲居,做书中的井底蛙,以一双眼躬逢其盛,观它个古今中外,海阔天高。

记得读过这么一句诗“团团秋月印天心,是物前头有一轮”,更喜的另一句是“圆满光华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同样的道理,卧游族一书一案间神游,山水化境,思接无涯,掬水而月在手,嗅花而香满衣,到哪儿都能于有限的无穷中如庄周梦般自在遨游。不正如“无风无幡也无心”心意不动,超然物外而自得吗?

读书与行走

读《上海格调》一书时,想起和家人上海世博期间的那趟旅行。路过的皆为风景,只有停驻脚步、用心品茗的地方,才真正拥有交流的姿态,读懂其间风味。用儿子当年的话来说,“这是座文明的城市。一个拾捡垃圾的外来工能够在倾倒塑料瓶的过程中,不给地铁留下一滴矿泉水的污迹。在地铁里乘凉、休憩的农民工能够在起身时,自觉收拾铺在地上的报纸,不在离开时,留下一堆残纸垃圾……从这些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人群身上折射出一座城市的文明的样子,最真实,也最自然地呈现了这座城市文明的普及程度。”

兴许,对一座城市的浮光掠影就如同一个印象,而后拓印一般以为恒久了。总之那趟上海世博行,不虚此行,干净、优雅,透着骨子里的美学精神。

犹若一年暑假,孩子、我和老爸老妈一道儿去的北京游。艺术、文化、历史,也无非是走马观花,更谈不上超越时空的与历史对话,然而些微短镜头就成了对这座城市的首肯印象了。

如旧上海与旗袍、评弹之精致、婉约,老北京与长城、京剧之浑厚、大成。同是弄堂也同中有异。由于上海大都市的包容性,在弄堂文化古味犹存的同时,也不时夹杂着多国文化的影子。中式古屋与老式洋房,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等多样风格交汇聚集的建筑,就和这座城的文化老歌新调齐步走。北京的弄堂仍是纯正的中国风,胡同里同样的矮式群筑里,古风、古典、古文化,恒常如一的透着国都的底气。如果说上海保留有原区域文化的古典贵族气质,与毗邻交错的各色物器融为一体的一个多方位、多视角的多元化发展空间。那么北京这座城市则古朴、厚重、大气,气宇不凡,以一个大国的风范,观身侧潮涌云起,骨子里成熟着自成一格的豁朗与自信。同是繁华,一种是时尚潮流的兼收并蓄,一种是文化涵养的悠远绵长。

借用《上海格调》中的句子:“上海人是现实的,灵魂却是诗人的气质”,那诗是灵动的,古典与现代并存的。上海的南腔颇有一副烟霞闲骨格,逸雅之气。或者也可以说,北京是属于史诗的,灵魂里漾动着的是一个民族的血液。明窗松风、磅山厚土,旧着一番北调的豁然开阔。诚如祝勇在《纸上的故宫》里这样评价的故宫:“北京是一个容器,它的容量比所有的雄心更大”,“这座庄严、瑰丽、不动声色的永恒之城”。而在更早的林语堂先生谈及的“老北京精神”中,“它是许多世纪以来形成的不可名状的魅力”。那种生活中的、历史沉淀中的,文化揽胜的北京印象。

我既无“胸中的一副别才”,也没有“眉下的一副别眼”,仅凭与家人旅游的经历来触摸这两座城市的脉搏与品位,终究是以管窥貌,狭窄、肤浅的。每个城市都有自身的个性,这是一种有魂的艺术,就像各人因择书的喜好,穿衣的风格,文化底蕴的差异,很难有统一的较比性。因此才有了道道布景自成境界,以呼应人们的诸多品味。仅作可叙述的一道浮光掠影,怡然自得于其间读书与旅行两番穿越的境界。

自古有情是书痴

从来对读书人都颇有争议。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们也常常这么自觉,意气飞扬时则拿此处所说的无用,类比庄子中戏说的无用的大葫芦,调侃一番,权当自我娱乐。因而书生们也不时透着股文绉绉的迂腐气与自我释然感。

读书人的自我认同感有一种天生的幽默趣味,既可以自嘲,也可以自足与自乐,兴许也可以说是一种天真的本性。杨绛先生说:“读书太多浪费时间从来不是一个问题,只有读百家之书,行走万里路,我们的人生才是饱满的。”饱满的人生是从内而外地焕发光彩,不灼目、光耀,却丰盈自足。大概这也是那些大葫芦自嘲与自乐的底气吧!

自比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相差甚远,勉强算个爱书人。因为爱书,享受其乐的同时,也有小烦恼。不知不觉中书越买越多,书架也随之紧张起来。这样,买书与买架交织循环着。若是不搬家还好,一旦搬家,平时从不嫌多的书籍就成了棘手的问题了。一本书就是一块砖,平时添砖加瓦的精神建设空间,一旦搬运起来,就远不是云端漫步那么悠闲了!数千册书的搬运,如骆驼运输般繁多、笨重、冗长,美妙不起来。然而"拍砖"不得,爱书者都是痴,旧了,不舍;破了,不弃。如释珍宝般将它们端着、举着、抱着、捧着,中途放下还得怕污了,刮了,蹭了。呆傻的书痴就这么被折腾得大汗淋漓、腰酸背疼,仍然甘之如饴。

书在书架上挨立着,在手中捧着时都是最美妙的。那时它轻盈,且能引领你的思绪飘逸灵动起来。纵然像周作人在《入厕读书》中诙谐地谈笑风生,也是许多书痴常常经历的熟知之事,完全无需模仿,自然而然。

架上有书,枕上也得有书,方便拿取,古人说:“枕上诗书闲处好”,夜深人静时捧书一卷,且天马行空当卧游一族,怡然舒适,最惬意不过。难怪汪曾祺老先生要说,年年岁岁一床书,弄笔晴窗且自娱。有书当枕当个呆傻的书虫,自有一份细细啃噬的欢愉。

生活中的美好是仰首见天地,俯首可寄闲情,淡雅而朴质,简单而隽永。好书相伴,与诸多有趣的灵魂聊可乐之事,知情冷暖,是文化流传的古老智慧,更是饱饮日常的精神美味。所以,自古有情当是书痴,自娱自乐,这等奇妙况味其中人真正知晓。

素人三千

爱书的人都喜欢奔着趣味相投的作者和书类来找书。既耕也种的,则更喜欢从中拈点花絮及意味细细地啜茗一番。平生,等闲识得书几卷,小书房,陋斋里的风景,四时隔着时空以文会友,闲工夫里倒闲话,如王维说的“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这般约会也颇有一番滋味。这种感觉如两个自己对话,一个翻山越岭而来,一个静坐于一杯茶里端望,一见如故。

而像曹正文先生在《喝午茶》一书中戏言尽藏八千佳丽,有妻有妾,有导游、有护士,有名女人,且有各类分工不同的书斋,天地无限大,遐想何等丰富!任其花团锦簇、古今中外,而书永远是娴静的。纵然也有刀光剑影、千古奇谈,纸页上的江山卧于书卷间,一开一合静悄悄的,全由主人作主。这番奇思妙想又率真可爱的终究不多。

我常释卷的,多为两种。一古一今,一浓一淡。或浓郁若繁花,或清淡若浅水,介于其间滋味的,印象不深,便常忽略不计。于作者也是,要么个性鲜明,要么平朴质真,雅趣亦好,朴素也好,既是阳春白雪,又有下里巴人,如生活与精神的两面,让人可以回旋。家有藏书,自然不能与“佳丽八千”相较比。淘宝上淘来的,价格上货比三家,寻来的。“集装”似的,满几包邮,打包而来。因而只能借了朱自清的说法,自翊有素人三千。某日读王维的《愚公谷三首》,兴之所向,便循着摩诘的诗句去寻访了柳宗元的“八愚”地。居家清闲时,就随这些江湖野老且愚且乐地翻书几回。独门独派的另当别类——愚公,闲时观望二三,端居不出户。

一间纳书的房间,一方亦古亦今的田园。都说关门即深山,这会儿我也有愚公谷“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呵呵,我的田园悦纳于纸页上,出走于斯,归来于斯。

张爱玲说:“人都住在他自己的衣服里。”爱书的人,便有了书衣。东晋名士刘伶说,房屋就是他的衣服,且能幕天席地,好大一番口气!于是,爱书之人就有了一间天地之大的书屋。一书在手,完全是水中捞月,怎么也捞不完。既让人望而自惭,又让人幸福地沉醉。阮籍则把世人喻为虱子,全住进了衣服里。因此,那些闲人古事都住进了数日不见会让人痒之,搔之的书页间。如此从内到外的人间烟火,悲喜暖寒皆于低处,又飘如浮云,成了爱书人的小书房的大风景。

林语堂先生最喜的笔调是小品文,“推诚相见,易见衷曲”读来如至友对谈。他说,说理文如奉旨出巡,言情文如野老散游。隽逸轻松,甚得机趣。而陈书于沙发之上,随意所之,取而读之的兴味才是不失读书本意。方寸之间,林林总总,集于书中闲谈,各有各的味道。有些相视莫逆,意会神游,有些口诛指戟,痛快淋漓。好大一席热闹!

都说,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自许愚人一个,用药自当难免,况且还常常食古不化。惟有铺天盖地地去寻多方药方,将凡诸门户通为一家。垂丝三千,做个啃书的书虫,偶尔成文,且愚且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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