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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草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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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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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如一粒含蓄的种子

冬日里读李白的《立冬》,缩着手,抱着暖手袋,隔着时空听闻太白言说“冻笔新诗懒写”,我在这端频频点头。犹喜他那句“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的趣味盎然,反复读了三两回。“月白”与“雪满”皆是浪漫的美事,且在冬日里相遇,那般意趣又添了几分可爱。虽然没有诗中"寒炉美酒时温”的喜好,但身侧茶香四浮,佳茗常温,亦是妥妥的被时光眷顾着。

古人是最懂得生活之美的,兴许是缘于休憩与自然有更多静思与共处的空间。“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因四时气候的不同,农耕生息的自然规律应运而生,便有了生活美学最初的起点。于是《诗经》里老百姓创作的口头文学,将农业时代里初民的情怀,含蓄、古典地反复吟唱着,成为中国古典文学的源头之一。一首《豳风.七月》就以一年四季的农事图用赋的手法,叙事的形式生动地呈现了采桑、纺织、狩猎、备冬、副业、修屋、祝寿的社会生活和劳动场面。让我们透过一袭长卷还能清晰地读到那个时期的生命状态。

四季在笔下成为一种记录,生命也成为一种记录。虽然现代生活逐渐远离了农耕生活的作息,然而季候终究是更迭的。当河渠、山野日渐被冲刷得孤冷萧瑟时,眼前的风景反倒爽利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妥。冬天是一种大觉悟的过程,走过了三个季节的变幻,万物闭藏,早已经超越了世俗的眼光,而沉静、从容地回归到了内心深处。这是一种更为博大、深沉的境界。

自然界的造物者为四季创造出了风格不同的艺术作品。无论是山容水态,还是人事万端,它们都自成一格,各有各的情怀与文化。而偏偏文艺多情,总能如辛弃疾那般“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给予了诸多“相看两不厌”的莫名青睐。于丹教授在《看见四季的表情》里便有如是说:春山如笑,夏山如怒,秋山如妆,冬山如睡。她为它们各裱了一张表情脸谱,一年四季都分外生动,而且每一具脸谱都是原创。

冬之颜色,冼练、干净,如同沙画,朴素得不着色调。这是美学中极致的简单、朴素之美。无边落木萧萧下,庄严肃穆。赤刺刺的一树树干赫然醒目,毫无装饰地凸显在眼前,自有一番挺拔。仿佛它们就是鲁迅先生笔下所描绘的两株枣树。两株一无所有的干子,“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的画面,用“中国的文人,在心中都有一柄剑”这句话来贴合鲁迅先生,以及他画面中的那两株枣树再合适不过了。如此观望,高峻之感油然而生。

冬天自有一股骨子里的凛然之气,打破了常规的束缚,不在于皮相之美,而更显风骨。骨相之美,不在皮囊,因而存着深深的意味。纵是那大漠胡杨,也是一道酣畅挥毫的大手笔。这种风格,还近似于“大漠沙如雪”遍野一色的整体感,也有如岩石、古木的百年古厝经过时间和记忆不断穿凿、雕刻出来的画壁,除却了绿荫的掩蔽后,山嶙峋,石峥嵘,木也遒劲。当素简到了极致,美便有了质感。美的信息被传承,被保留,历史感与沧桑感反倒将它磨砺出了一番内敛的意味。

然而,倘若你翻读了汪曾祺的《冬天的树》,如铜板蚀刻下的树,落尽了叶子,现出了全身。你听——它轻轻地呼吸着,静静地思索着,待到出了一些比米粒还小的芽苞,吐出新叶……哦,那是一株佯装睡去的树,生命在一角悄无声息地隐隐起伏。

冬天最浪漫的妙笔无异于是在隆冬里邂逅一场大雪。“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天地的大美,全包容在一袭宽大的雪袍下。雪白的童话世界美得满眼绒花,琼枝玉树如同给全世界带来了一场精神的洗礼。冬天何曾睡去?跳舞的精灵在勾拨我们的心弦,奇姿异显的世界骤然调和成了同一种色调,那般透彻、简净,简直妙不可言。

冬日好,蜗居最闲适。暖意自围炉中升起,清寒里就着一壶茶香恰好。暖茶里有灵气,透着岁月醇厚的味道。这携带着地气的草木,随你陶然也好,熏然也罢,气息暖暖的环抱住唇舌,慢慢地浸润到身体里,沁暖我们的肺腑。扫雪烹茶的风雅,那是古人的妙趣。如明朝杨慎的"拥炉炽炭坐深夜,笑看灯前儿女嬉"则是旧日百姓家常喜乐,暖暖的生活场景。煮茶,煮得满屋子茶香暗浮;喝茶,喝得浮生万般皆安适。平平常常的茶,浅浅淡淡地饮。喝茶的家常与清寂,氤氲里泛着诗意,随意里透着妥帖。

居家自在,深居闲读就是一件极平易的美妙之事。而这种美妙在寒冬里更显得曼妙有味。空街残树,街巷寂静,正好。三两寒风,室外。几斗灯火,眼前。古人以“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自恰。即便是身居现代,佐茶饮书,静心与清茗相伴仍不愧是寒冬里居家生活的大清福。在素淡的冬日里或拥被而读,纵然是“冻笔新诗懒写”,好在有“围炉佳茗时温”,在清寂中都不失暖意。如一粒含蓄的种子,安稳、平静,收藏在自我的对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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