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秋

立秋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秋风走动的时候

一些打结的民间故事

在秋虫起伏的胸腔唱短歌

崭新的光阴一节节地

从硕大的地席上取出

鸣啭着唯心主义的诗意

更多时候停留在真实的人烟

说给清风与明月

等待晒秋的音韵抱琴而来

晒匾、晒簟，房前屋后地开

吹开一朵，又打开一朵

涌出五色调板的漩涡

节令倏忽如人世的雕刻

步入中年的拼图

谁不是挂着半幅山水

披着一袭蓑衣

炊烟低矮，半坡袅娜

拎出一壶适温的粗茶

处暑

——一岁频过处暑天，单衣林麓胜情偏。

假期里，我就是原色

就是梦蝶的庄子对着山花

不着一字的旁逸与斜出

伸出十指的枝条

把形而上的蝶衣包成礼品

犒劳磕碰的卷角书边

我与事物之间浪漫的遐想

从山脚下牵着日光漫步

手谈的风由林荫处走出

像一把竖琴的身影

徜徉在这一径清凉的虚词

不紧不慢的，年复一年

在荫凉处，对影三人

一人来，一人回，一人犹坐

那端，对着满山的呼吸

白露

——露霑蔬草白，天气转青高。

只有一双耳朵，何需装纳太多

安静的地方适宜身居两地

交汇云和水，天与地

白露的清响

常用一片阔叶寄信的秋露

行走在民间，有一对轻盈的脚骨朵

草叶尖、桂叶中抖一抖，就醒来

含着桂香，染着菊香

天晴了，又睡回云朵上

迎回一行归鸿，一群归燕

秋分

——山中秋已半，蓬荜晏方开。

迟于千年的时空

在这一时刻归来

明月初渡，时间的两扇门

多出一对开合的翅膀

书册里最大的眠床

属于假寐的秋虫

在那深沉的寂静里

清吟山川、草木和汉字的短笛

秋声在四野

适合一根茅草的怀古

设立内置阳台

宁静，可以卧穗

自恰，可以如青蕊

雁字的笔墨嫁接的指端

回音很近，也很远

寒露

——寒露洁秋空，遥山纷在瞩。

露水一直分身有术

晨昏里的月光花

成为水的部分，剔透

成为荻的部分，旷世的白

整个秋天沉淀得越晶莹

越像是含蓄的留白

肺腑间的镜湖

菊绽芳华，鸿雁来宾

传说雀鸟潜入了深海

变成了胸口簪花的蛤蜊

它们合瓣在口中的话

用露水喊出，隐隐发光

对望，简而静的天空

对望，遥山大篆小篆

我的眼睛静静地收起

深藏的褶皱、水底的编钟

还是被月下打坐的芦荻

一眼认出

霜降

——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

西风在第十个月的民间

按下指间的光华

一张纸的左岸，蛰虫闭关

与世界分居，出离

学习变异，并且深陷其中

它们于锦袖中掌灯

经历了甲壳虫般的隐居

成为后来出土的蛱蝶

纸的右岸，寒霜推搡着

霜染的红柿，浮于枝头

傲霜的秋菊，暗香识人

秋事在一纸的两端

听西风赶来赶去，触摸

每个人灵魂里的形状

我只有古今同义的一纸设问

列席的钙质总是扮相清冷

掸了掸尘土，拂了拂霜花

看天，清朗；看地，空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