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值守

                     文/雨田

下午五点半，风雨交加。刚下课就接到同事的电话，嘱咐六点别忘了去轮岗接班防疫，并提醒要带被子防寒。

看看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只好急匆匆赶回家热了饭，囫囵扒了两口，拿了件大棉袄，驱车赶往小区路口。其时，雨正下得急。赶到路口，只见临时搭建的简易遮阳棚在风雨中摇摆挣扎。绑在栏杆上的党旗湿透了，缠绕在旗杆上，在风中摇晃。两位女同事全副武装，口罩、雨衣、雨伞，在检查来往车辆，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看见我过来，她们把浸饱了水的红袖章和防疫二维码交给我，并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下班了。

走进遮阳棚，不由暗自叫苦。里面的凳子、桌子上全是水，地面上的积水足有一寸深，为了站脚，垫了两块木板。三面用油布围了，敞开的一面不时有雨飘进来，整个遮阳棚在大风的拉扯下呼啦作响，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拔地而起。在这里熬一晚，真够呛！

我穿上一件黑色雨衣，连脑袋一起罩住，扣紧扣子，走进雨里，雨水瞬间顺着脸颊流进脖颈，一直凉到心窝里。

搭档是化学老师小沈，看起来有些瘦弱，穿了一件一次性的淡蓝色雨衣，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拿了一个用硬纸板做的二维码，拦住每一辆进小区的车辆，检查行程码，像个忙着兜售货物的小贩。正逢下班高峰，车队排成一条长龙，不断有司机按响喇叭催促。

我们的任务是筛查有从高中风险地区来的司机。如果有带星号的绿色行程码，便要登记上报。绝大多数的司机还是很配合，心平气和地扫码，出示行程码。也有极少数发牢骚：一天不知要扫多少回。更有甚者车速都不减，一踩油门忽的冲过去，喷你一身尾气。也只能干瞪眼。但当有司机对你说声：辛苦了！所有的憋屈便一扫而空。一股暖意漫上心头。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雨丝在灯光里织起一张亮晶晶的网，雨点砸在路面上腾起一层水雾。气温降得很低。汽车的排气管喷出一股股白气。鼻子呼出的水蒸气在口罩上液化成一层水。口罩湿哒哒的贴在脸上，极不舒服。鞋一会儿就湿透了，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冒，透心凉。

八点多，进小区的车辆渐渐少了。我走进雨棚避雨。小沈检查完一辆汽车后也走进来，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抖了抖身上的雨衣说：“这个鬼天气，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雨。”

我说：“今晚就别指望了，做好准备打一场水仗吧！”

“那够呛，我这小身板可抗不了。”小沈捋了捋额前湿湿的头发，显出一丝文弱又戏谑的神色。我发觉他似乎穿得有些单薄，就问有没有带厚衣服。他说他带了一床单被，并指了指桌上的一个袋子。我建议车不多时，可以轮流值半个小时，免得都在雨里淋。

他说：“没事，我来吧，站着没事也无聊！”他大概觉得我比他年纪大，受照顾的应该是我。

不一会，进来一辆黑色的别克，小沈过去检查，车窗摇下来，伸出一个胳膊，带着红袖章，原来是一位来巡查的领导，他的脸一半隐藏在漆黑的车窗里，温和地问：“你们有没有热水。”我在雨棚里找了一圈，说没有。他便说他会让居委会的干部送瓶开水和茶叶来。他抬头看了看绑在栏杆上的党旗说，最好把旗升高点，免得钩挂住栏杆，让风刮破了。

我走过去，攀上栏杆把旗杆往上升，并把卷起来的红旗展开来。红旗虽然湿透了，但在狂风里依然高高飘起，呼啦作响。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位解放军战士站在旗杆下霸气地升起红色的军旗。那是画家陈逸飞的一副名作——《解放南京》。也许，我们击溃疫情的时间不远吧。

领导说了声你们辛苦了，便关上车窗走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位瘦黑的大叔打着伞，送来一瓶开水，还有一盒茶叶。

九点多，雨如瓢泼，雨点打在棚顶上爆豆一样脆响，铁架在风中吱吱呀呀响个不停。路灯里烟水迷离。一辆打着“某某餐饮”字样的面包车在路灯下驶来，我上前拦下，让司机出示行程码。司机是一位身穿厨师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留着板寸头，笑眯眯的样子。

板寸说：“拿本子给我登记一下吧，我的行程码是带星号的。”

我吓一跳，一看他的行程码，果然是从南昌来的，不过是中风险地区。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问道：“做过核酸吗？”

“兄弟，不用紧张，做过了，没问题。我的隔离期限明天就到期了，趁晚上进点货，明天就要忙起来了。”板寸苦笑了一下说。

我连忙说：“理解，生活不易，希望疫情早点过去，多珍重，谢谢合作,兄弟！”

“是啊，希望快点结束，辛苦了！”板寸把登记簿还给我，向我竖了一下大拇指。

十点，雨渐渐小了，我开车去接下晚自习的女儿，让小沈先顶一阵，回来的时候经过路口，小沈拦住我，我摇下车窗一笑：辛苦了。他也应了声辛苦了。在风雨交加的深夜，有多少人能领会到这句话的温度呢？

十二点多，雨脚如麻，四周豁然有声，仿佛千军万马。雨棚漏雨如注，只好躲进车里。路口灯光一闪，有车进来，过去检查，是其它路口值守的同行，雨声太大，没听清楚，好像是哪个局的干部换岗回家，互道一声辛苦，晚安。

躲进车里，打开微信，在朋友圈里发了几张值守的照片。

校长立即发来一条评论：“注意保暖！”

高书记发来一条评论：“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信心越坚定，我们都是保卫人民的战士，为国而战，光荣！”

抬眼远眺，南山之巅一带灯光随山岭起伏，在漆黑的夜空里异常耀眼，宛若夜幕被撕开的一条裂缝，透进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