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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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王晓东的母亲把煤油灯点燃，一句话也没有说。
王晓东的父亲走到床边，把头靠近王晓东，然后小声地说：“晓东，快起床了，今天，学校报名，我带你去报名读书。人们都说，读书的第一天，一定要起得早，要不然，以后会经常迟到。”王晓东的父亲把话说完就走了出去。
王晓东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他看了看昏暗的煤油灯，又看了看窗外。这时候，太阳还没出来，外面一片寂静。昨天和父亲一起挖洋芋，实在太累。王晓东是真心犯困，于是，他又倒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十几年前，王晓东的父亲生了一场怪病，从此就患上了哮踹。不管在哪里，只要他一出声，王晓东就知道是自己的父亲。这时，隔壁又传来父亲咳嗽的声，听起来还有点严重。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给他们做早饭，饭菜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油烟从秋天的缝隙里轻轻地味飘进王晓东睡觉的地方。慢慢地，王晓东的睡意就烟消云散了。他也许是肚子饿了的缘故，他马不停蹄地翻起来，坐在床上，快速地穿好衣服。
“哥哥，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报名读书。”王晓东的妹妹也从被窝里钻出来，蓬头垢面地看着王晓东说。
“小丽，今天你不能去，你要留在家里带弟弟，你妈妈要去挖洋芋，等明年长大了，我再带你去读书。”火房里传来父亲严厉的声音，还时不时地夹杂着咳嗽。
王晓东的妹妹不情愿地跑到火房里大声对王晓东的父亲说：“爸爸，我都六岁多了，而且，我也会写很多字，写得比哥哥的还好看，为什么只让他读书，我就不能？”
“你懂什么？难道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你这么小就敢我顶嘴，长大了还了得？”王晓东的父亲气急败坏的说。只要王晓东的父亲一动气，咳嗽就会越发厉害。
这时，王晓东的妹妹转过身来，调皮地冲王晓东吐了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咚”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王晓东和父亲走出门的时候，听见母亲叮嘱妹妹怎么带弟弟，弟弟哭的时候拿什么哄弟弟睡觉。
2
吃过早饭，王晓东的妹妹带着弟弟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她走得很潇洒，很自在。王晓东想，妹妹一定是在抱怨，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读书吗？王晓东看着妹妹潇洒地走出去的背影，王晓东的心特别难受。
“爸，我们这就这样去学校了？不带其他东西？”王晓东看着两手空空的父亲问道。
“不带了，今天，带着你去就可以了。”说着，王晓东的父亲朝前走去，王晓东无奈地跟在后面。
“早点回来背洋芋，我挖好洋芋等你们。”母亲拿着背篼，站在门口叮嘱王晓东和他的爸爸。
“晓得了。你快去挖好，报好名，我们就回来。”父亲艰难地把头扭过来对王晓东的妈妈说，“叫小丽注意安全，她刚刚带着小刚出去了！”
学校离王晓东家有四公里多，王晓东和他的父亲如两个巡山的猎人，他们慢慢地穿梭在山路上。王晓东的爸爸怕累，因此，他们走走停停。从王晓东家走到学校，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
他们来到学校的时候，学校的操场上早已人满为患。有报名读高年级的，也有和王晓东一样刚刚来读一年级的。王晓东和他的爸爸赶紧找一个地方站着。
八月的天气依然像夏天一样炎热。王晓东四处看了看，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他突然担心起来。他想，以后就我一个人和他们打交道了，他们会不会欺负我？
王晓东看了看学校，学校是用石头切成的，房盖是瓦。一点都不觉得气派。王晓东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每天梦寐以求的学校是这样一个破旧不堪的地方。
王晓东又看了看他的父亲，他看着父亲正费力地用身体支撑着他咳嗽的脑袋，王晓东说：“我不想读书了！我们回家吧！”王晓东的爸爸用他严厉的眼睛看了看王晓东。
3
王晓东知道爸爸的厉害，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王晓东关心地问父亲：“爸，好点了没有？”
“别说话，老师来了，先报了名再说。”王晓东的父亲还是那么严厉的对王晓东说。
“我真的不想读了，我们回家吧！”王晓东对他的父亲说。其实，王晓东是在说赌气话。他看到父亲在烈日下站着，心里特别难过，而且，不停地咳嗽。
这时，有一个老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大声说：“今天，书还没有拖来，经我们商量，今天不报名了，你们回家去，明天再来，明天来一定给你们报名。”
大家抱怨着，缓缓地离开学校。王晓东看到父亲叹了一口气，他似乎想对老师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王晓东看到父亲的这一举动，他连忙走上去，拦住就要走进办公室的老师说:“老师，我叫王晓东，我们家离这里很远，而且，我爸爸是带着病送我来报名的。今天可不可以给我们报了？”
“你爸爸生病关我什么事？想读书就明天再来，不读就算了。”这位老师说完话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办公室。
王晓东看了看父亲，不由得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他牵着父亲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儿子，没事儿，我们明天再来。”王晓东的父亲摇了摇头，小声对王晓东说。
王晓东和他的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他们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把父亲累成这样，王晓东的心如刀绞。在回家的路上，王晓东一句话也没说，他的心里总是想着刚才的那位凶巴巴的老师。但他们束手无策，谁叫我们家是农民，家里除了种地，没有其他收入，王晓东越想越难过。如果想读书，只有等别人全部报名了以后，才轮到我们这类人在那里央求老师照顾，这是父亲之前给王晓东说过的话。
王晓东想着这些，他的心不停地抽搐。他再想，如果我能读书的话，我一定努力到无能为力，感动自己。
王晓东看了看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父亲。突然，他发现父亲的额头上多了好几根斑白了的头发，他黑黝黝的脸上被岁月留下了很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而且，王晓东还发现父亲的眼睛有些红肿。王晓东不由得难过起来，他走近父亲，用自己的衣袖给父亲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这时，王晓东特别想靠在爸爸的肩膀上大哭一场，但他没有，因为王晓东的父亲曾经王晓东说过，他是一个男人。
“爸，喝点水再走。”王晓东把之前准备好的水壶递给父亲，然后用竹子编织的帽子不停地给他扇风。
父亲看了看王晓东，用他那粗糙得像麻布一样的手摸了摸王晓东的脑袋，望着一只飞得又高又远的老鹰对王晓东说:“儿子，如果能求得读书，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我们这家人，希望就在你们几姊妹身上了。将来，希望你们能像那只老鹰一样，遨游在广袤无垠的天空，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
王晓东看了看那只自由自在的雄鹰，然后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子，看着蔚蓝的天空，流出了眼泪。
4
第二天一早，王晓东和他的爸爸又踏着晨露，迎着阳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学校。
这时，老师们还没有来，但报名的人们已经站满了学校的操场。王晓东四处张望，看看昨天的那个凶巴巴的老师来了没有，他焦急地等待着其他老师们的到来。
“大家不要说话，今天由我和欧阳老师来给大家报名。”一个老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大家说。
王晓东的心豁然开朗起来，他想，今天这个老师应该不像昨天那个。看他一脸的笑容，王晓东突然对他产生了好感。
“大家往后退，不要挤，慢慢来，都要给你们报的。”
“给我们报？怎么有的人没我们来得早，却先报了？”一个高大而冷酷的人抱怨说。王晓东想，有的人排队的时候确实是在我们的后面，但他们却先报名了。
王晓东也想站出来说说这个问题，可父亲拉了他一把，不让他说话，他怕王晓东惹事生非。
王晓东的父亲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说：“晓东，别动，要不然我们就报不了名，读不了书。”
王晓东只好乖乖地等啊等，直到其他人全部报好了，他们才开始报名。这时，报名的老师说:“轮到你们了。”
“是啊！轮到我们了。”王晓东生气地说。
而这个老师没有生气，他微笑着说:“这个小朋友很有个性，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报名呢？”
“即使我来了，你会给我报吗？你还不是先给其他人报。”王晓东接着大声地对他说。
“老师，别听他的，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啊！”父亲委曲求全地对这个老师说。
“没事，我不会在意的，快过来，我给你们报。”说着，昨天的那个凶巴巴的老师朝王晓东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他把手插在裤兜里，耀武扬威地说:“欧阳老师，这两个人不能报，如果要报，就让他们来给我说清楚。”
欧阳老师懵了，他看了看王晓东的父亲。这时，王晓东看到父亲的脸突然变了一下，他不知道之前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王晓东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王晓东的父亲看了看王晓东，又看了看刚刚的那个好心肠的老师。他突然跪在那个老师的面前，祈求着说:“兄弟，都这么多年了，那时，我们都还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们家晓东报个名吧！就算我求你了！”
“你求我？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很厉害吗？我以为你一辈子都那么厉害呢？”那个人冷笑着说。
“都怪我，我求你了，孩子是无辜的。”
看到这个情况，王晓东被吓哭了，他跑过去扶起父亲，正在这时，报名的那个老师也跑了过来扶着王晓东的爸爸。此时，王晓东的心里如滔滔江水，不停地翻滚着。
王晓东大声说:“爸爸，我不读了，我们回家吧！像这样的地方能教出什么好人来？我们走吧！”王晓东刚把话说完，王晓东的父亲就一巴掌打在王晓东的脸上。
王晓东看了看爸爸，蹲在地上大声哭泣。之后，他只听见爸爸不停地给那个恶狠狠的老师赔礼道歉。
最终，在其他老师的劝解下，王晓东他们报了名。
那个好心的老师对王晓东说:“王晓东，你已经名报了，明天，你拿着25元的书学费来领书，好吗？”
王晓东没有说话，只是应付地点了点头。
“回去吧！明天再来！”
在回家的路上，王晓东的心如千万只蚂蚁在蠕动，这种难过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5
那天晚上，王晓东看着如水的月光，看着一闪一闪的星星，他的心在滴血。他想，这也许都是因为自己。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幽灵，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夜空中。
夜深了，王晓东依然无法入睡，他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王晓东揭开被子，准备走出去家门。他走过火房，这时，他看到父亲呆呆地坐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王晓东不想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为什么坐在那里？
他看到他的爸爸像一个傻子，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睛一动不动。王晓东实在不想给他的爸爸说话，他正要踏出门槛，却被他的爸爸叫住了:“你要去哪儿？”
“不关你的事，你管我去哪儿？”王晓东卡了他的爸爸一眼，生气地对他的爸爸说。
“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不过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王晓东的爸爸说，“过来，我和你讲讲今天的事情。”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这样了。”
“我相信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我也相信你是我们家的希望，我相信给你说了，你一定会懂的。”
王晓东想，他的爸爸是不是把他看成了一个大人？他怎么要和自己商量事情？他的这种语气是王晓东从来未感觉到过的。王晓东没有说话，回头轻轻地坐在他的爸爸的旁边。
王晓东的爸爸看了看王晓东，又看了看王晓东母亲睡觉的地方，然后小声地对王晓东说:“晓东，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打过你们几个。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是不会动手的。今天，我真的是无计可施了才那样做的，你是我的儿子，又这么听话，我怎么舍得打你呢？”
“打都打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很后悔，我知道你也没睡，其实，我特别难过，睡不着，索性就起来等你，给你说清楚。”王晓东的爸爸说，“你也知道，我们没有钱给你们读书，我是打算请你的胡叔叔给你喊账的，没想到他还是把十几年前的事情铭记于心。”
“十几年前的事？十几年前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晓东的爸爸这么说的时候，王晓东不由得问起来。
“是这样的，那时候，我们两个一起读初中，我们的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玩。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跑来对我说，有人要打他，我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劝他和那个人和好，并要求他给那个人道歉。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破灭了。”爸爸接着说，“从那天开始，不管我怎么对他，他都不理我。当时，你胡叔叔说，总有一天，他会比我强，让我知道不帮他的后果，哎！没想到那件事对他的打击这么大！”
“那件事情究竟是他的错还是别人错？”王晓东问。
“是他的错，要不然我怎么不帮他呢？”
“那你给他说清楚就可以了啊！”
“我说了，但他就是不听，一个劲地说我不帮他的忙，说我不够意思，不够兄弟。”王晓东的爸爸越说越激动。
王晓东不敢在问他的爸爸。他想，这件事情，等有机会，一定要给胡叔叔说清楚。王晓东想了想，然后对他的爸爸说:“爸爸，我想通了，我要读书，不过，要过几天才去学校。”那天晚上，王晓东和他的爸爸一直聊天亮。
“为什么呢？”王晓东的爸爸问。
“我有我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不能给你讲，是一个秘密，再回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好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王晓东没有去学校。每天早晨，他早早的就和他的妈妈去挖洋芋。而且，他每天都要从挖来的洋芋中把大个的选出来。这让王晓东的妈妈都摸不着头脑。
王晓东连续在家里挖了三天的洋芋，第四天，那个心好的老师来到王晓东的家里，说书学费他给王晓东垫着。
王晓东非常感谢老师，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星期六的那天，正逢赶场，王晓东对他的妈妈说:“妈妈，这几天我选了一些洋芋，我们两个背去买了，好吗？”王晓东的妈妈看了看他，才知道他这几天选洋芋的原因，便慷慨地答应了。
清晨，王晓东和他的妈妈背着他选出来的洋芋，爬坡下坎，翻山越岭，去到一处叫做“恒底”的市场上卖。
6
王晓东和他的妈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洋芋背到恒底，他们找了一个开阔的位置放好背篓，站在旁边，等待着收洋芋的人来购买。
太阳直溜溜地照射着王晓东和他妈妈的脸，他们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可还不见洋芋贩来买洋芋。王晓东有点着急，他想，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人来买我们的洋芋，难道今天没有人到这里来收洋芋？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向王晓东他们走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手里提着一把称，另一个的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铅砣的东西。不一会儿，他们就兴冲冲地来到王晓东他们面前，这两个人斜着眼睛看了看王晓东，又看了看他的母亲。拿着称的那个人阴阳怪气地说:“你们这个洋芋是不是百花洋芋？”
“是的，每年都是我从众多洋芋里选出来的种子，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百花洋芋，而且，我们这个洋芋都是种在油沙地里的，吃味特别好，不像那些种在大土泥里的。”母亲微笑着说。
拿铅砣的那个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王晓东的母亲，漫不经心地说：“看得出来是油沙里栽的，不过这几天洋芋跌价，再好的洋芋也卖不出好价钱来。如果可以的话，两角钱一斤，如何？”
王晓东的母亲摇了摇头，看着他们说：“这也太便宜了吧？我们到是没背来卖过，不过，听其他人说，上场还卖三角五呢？再说了，你们也是行家，一分钱一分货嘛，我们家的洋芋一定比其他人家的好吃，这是我儿子在地里边挖边选出来的，没有伤疤。”
听王晓东的母亲这么一说，拿称的那人又看了王晓东的母亲一眼，顺手捡起一个较大的洋芋，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一向都是一口价就搞定的，不过，看你们家洋芋确实比其他人的好，就这么说定了，二角五，你看怎么样？多一分都要不起了，如果你还要想高价，就卖给别人吧！或者等到下一场再卖。”
王晓东的母亲看了看王晓东，她似乎是想要看看王晓东的想法，但王晓东没有说话。王晓东的母亲又摇了摇头，微笑着对那两个人说：“不行啊！老板，你看我们家洋芋多好，一个是一个的，你再加点，我们就卖给你。”
拿着秤砣的那人冷笑一声，他的嘴巴一歪，冰冷地笑着对王晓东的母亲说：“今天肯定卖不到前场的那个价了，最多就是二角七，如果你再不卖，等会散场了，两角一斤都没有人要！”
“卖不出去就算了，我们把它放在亲戚家，下场赶集再来卖。”那个人的态度激恼了王晓东的母亲，王晓东的母亲有些不耐烦地说。
“那你就等着下次赶场吧！”那个人又歪着嘴巴对王晓东的母亲说，丢下这句话，他们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人群中。
王晓东在旁边耐心地听他们对话，他想，如果他们不买，自己的书学费就没有了。而且，在来恒底的路上，他已经和妈妈商量好，如果能卖到三角一斤，就卖了。现在，每斤才差三分钱。
王晓东小声地对他的妈妈说：“妈，卖了吧！就只差三分钱了。我们的路这么远，如果下场再来，太浪费时间了。”
“不行！这事情得由我做主。”王晓东的母亲似乎有点生气，“二角七分钱就卖给他们，岂不是便宜他们了！再说了，我们幸幸苦苦地背这么远，卖得这么便宜，太可惜了！”
王晓东不敢再说话。他想，这都是母亲一个人种出来的洋芋，也算是她的血汗钱，而且，种地又那么辛苦。
不要说是中途施肥等一系列工序了，光说春天，母亲从家里把粪背到地里，一天只能背三四回，累得要命。
在王晓东的家乡，山地特别多，人们种地全靠背。王晓东自己和妹妹他们都还小，帮不了母亲的忙，爸爸一年到头都生病。妹妹五岁多，弟弟才两岁。而洋芋和包谷是王晓东一家人的生命线。于是，王晓东只能依着母亲，等待下一个洋芋贩。
7
没过几分钟，又有几个人过来了，他们也只出二角七，同样不肯再加价。王晓东想，这几个人一定是刚才那两个人叫过来的。
王晓东的母亲还是不肯卖。王晓东看了看周围，赶场人越来越少，他有些着急。看得出来，王晓东的母亲也很心急。
“妈，卖给他们吧！赶场人都没有了！”王晓东不敢看他妈妈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对她说。
王晓东的母亲一边擦汗，一边摇头说：“不行！再等等看，我们的洋芋这么好，我不相信卖不到三角一斤。”
王晓东有些惭愧，看着母亲这么执着，他的心里很难受。在母亲的执着下，这几个人也准备离开了。
王晓东看了看越来越少的赶场人，又看了看母亲焦急的样子。他知道她是担心洋芋卖不出去，心里着急。
王晓东趁机对那几个人说：“就按照你们说的价格，卖给你们吧！”
“你看，这孩子多懂事，好吧！我们买了”有一个人说。
王晓东说完话的那一刻，他的母亲紧紧地看着他，她的那种眼神，王晓东从来没有看到过，王晓东的心突然跳得特别厉害。
母亲转过脸去，立即对他们说：“不行，小孩子说的不算，你们不要相信他的，他什么都不懂。”
“妈，如果不卖给他们，可能就没有人再来买我们的洋芋了。”王晓东看着母亲，坚定地对母亲说。
“如果卖不了，就不卖。”
“那我的学费怎么办？我不读书了吗？”
“书一定要读，如果卖不了，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王晓东无话可说，只好听天由命了。他无可奈何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也许是王晓东和他的妈妈说的话被洋芋贩听进去了，突然，有一个年轻的洋芋贩看了看王晓东，又看了看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人，然后微笑着对王晓东的妈妈说:“三角就三角，这洋芋我买了，这么好的洋芋，放到下一场，烂了可惜。”
听到这个洋芋贩说三角一斤，王晓东的母亲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她连忙说:“还是这位老板懂行，就这么定了。”
“快去拿称来，看有多少斤！”年轻的老板说。
“我去拿。”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洋芋贩说。
不大一会儿，他拿着称来了，他们忙了一会儿，把洋芋称好。没想到王晓东和母亲一共背了一百五十多斤。他们卖了四十多块钱，王晓东的母亲数了又数，她的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直到那些人离开。
洋芋贩离开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洋芋贩看了看王晓东，微笑着对王晓东说:“小兄弟，加油！一定要努力读书。”
王晓东点了点头，看着他笑了笑。这时，王晓东的母亲还沉浸在她自己的幸福之中。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王晓东的母亲说:“晓东，都一天了，肚子饿了吧！走，我们去大吃一顿。”
王晓东的母亲带着王晓东来到一个路边摊子，这个地方是专门卖凉粉的，她对卖凉粉的人说:“来两碗凉粉，多加点水。”
王晓东看着母亲吃凉粉的样子，他突然感觉到母亲的不容易，她吃得好香，好幸福。王晓东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想，以后，我一定要努力读书，好好学习。将来，把母亲接到到城里去大吃一顿。
“这凉粉多少钱一碗？”王晓东小声地问他的妈妈。
“两角钱一碗，特别贵的，我们两个要吃四角钱。”
吃完凉粉，王晓东和他的背着背篓，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路上，王晓东的母亲特别高兴，一会儿告诉王晓东这个，一会儿告诉哪个。她的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她的脚步，像风一样自由。王晓东跟在母亲的后面，也感觉到了幸福正从母亲的头上飘过。
8
回到家里，王晓东的母亲并没有停下来，她忙这忙那。根本就感觉不到她今天走了几十公里路。
“今天洋芋多少钱一斤？”王晓东的爸爸问道。
“三角。”他的母亲接着说，“但不管多少，我们都已经卖了。”
从王晓东母亲的话里，王晓东听出了许多辛酸和无奈，此刻，王晓东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实际上，王晓东自己的心里也很难受，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王晓东还是忍住不让它流出来。
王晓东不想让母亲看出自己难过，他躲到被子里。可能是太累，王晓东刚刚把头靠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王晓东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他拿着和母亲一起背洋芋去换来的钱，一路狂奔，去学校里领书。
他还梦见自己和小伙伴们挑灯夜读，最终，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雄鹰。王晓东特别高兴，第二天早晨，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的父亲。
有一天，王晓东的班主任知道王晓东和母亲背洋芋卖的事情，他和蔼可亲地对王晓东说:“王晓东，以后啊！你就别折磨你的父母了。你的书学费，我先喊着，等你有工作了，再还我。”从此以后，王晓东的书学费都是由这位好心的老师垫着。
王晓东感动得哭了，他抱着他的班主任，就像抱着自己的父亲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又哭了一场。
小学毕业那天，王晓东对他的班主任说:“老师，我有一个请求，我想把我的爸爸请来参加毕业典礼。”王晓东的班主任看了看王晓东，迟疑了一会儿，答应了王晓东的请求。
在毕业典礼上，王晓东把他的爸爸和胡老师安排坐在一起，王晓东当着大家的面，讲了一个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只有王晓东的爸爸和胡老师知道。大家听完王晓东讲的故事，都沉默了。王晓东站在讲台上，虔诚地望着胡老师，又看了看他的爸爸。胡老师突然不自在起来，他一脸的疑惑。王晓东说:“胡叔叔，我给您道歉了，那年，都是我不好。”
胡老师惊讶地说:“什么事儿啊！我都忘记了。”
王晓东笑了笑，然后对胡老师说:“我读一年级时候，也就是报名的第一天，我对您的不礼貌。现在，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那时，我还小，不懂事。”
胡老师看了看王晓东的爸爸，又看了看在坐的同学们，惭愧地说:“老王啊！我们两个都输了，没想到我们都输给了你们家的王晓东，你这个儿子太懂事了。”
王晓东的爸爸笑了笑，他没有说话，他的眼角流出了幸福的眼泪。这时，教室里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天刚蒙蒙亮，班主任带着王晓东还有他的小伙伴走在满是露水的山路上，去一个叫“安乐溪”的地方参加考试。
进考场的时候，王晓东的班主任对王晓东说:“加油！我相信你，相信你能走出大山，翱翔在蓝色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