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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史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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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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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的微笑——读向末诗集《神鸟的暗示》

     有时候读了许多诗歌,却发现很少能够打动自己的。而手头上这本向末的诗集——《神鸟的暗示》,一翻开,这些朴实、温暖、通透的诗行,像一个不经意的微笑,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真与善之美、生活与自然之美、想象与哲悟之美。

向末的诗忠诚于内心形成艺术的自觉。他的诗是从心灵深处自然流淌出来真诚的叙述,没有用过分的陌生化制造诗意,没有用“晦涩难懂”来显示“玄奥深刻”。像《正月十六这天母亲在山上而我在火炉旁》:

正月十六,天正在亮有时候,

无钱吃药的妈妈凄婉地叫唤数声,

脚一蹬就离开了我们,把我的哭喊全留在童年,

这个被母亲蹬过的日子成了我心口无药可医的伤。

天黑了,天空中飘起细雨,

今年是倒春寒,又是正月十六的日子,

当我一想到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在山上,

冷风、冷雨、冷天、冷黑。而我

看着元宵晚会的重播很温暖地坐在火炉旁,

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流淌,

我找来一件衣裳,

却找不到母亲为她披上

这首诗通过回忆母亲去世的场景,写出诗人内心无法抑制的忧伤和牵挂。真实的情感激发了创作的冲动,内心的冲突又形成了这些痛并美丽着的诗行。正月十六是他母亲的忌日,他坐在火炉旁看着元宵晚会,“温暖”是他身体的感受,而内心呢?却牵挂着葬在山上的母亲,即使是“找来一件衣裳”,也无法治愈一直以来“心口无药可医的伤”。身体与心灵、现实与希望的冲突直跃纸上,那种痛自然地将艺术的美呈现在读者面前。

“没有真和善的美就失去美的价值”。向末的诗歌中可贵的是在道德和情感领域中,真的、善的、美的统一,使其艺术内容表现出一定浓度和弹性。在《乱世中的那抹红凋谢了外婆的苦苦行吟》中,他这样写道:

当我与下这首诗的时候

外婆倏地站在我的面前

她吊死的那天

我刚好五岁半

她吊死的样子

活像一个倒着的感叹号

晃荡着我的天空

已经三十多年

外婆,我是爱你的,外婆

你不要吓我。

对外婆死状的描述,站在孩童的“我”的角度上用了“活像一个倒着的感叹号”的比喻,虽近似戏谑,但又完全符合孩子的纯真。还有“外婆,我是爱你的,外婆,你不要吓我”,准确无误地表过他对外婆的爱,对外婆吊死的恐惧……那种真诚就这样从他笔下流淌出来,真实的场景与内在的情感相统一,内在的情感与道德层面的善相统一,这两者又与艺术上的美相统一。没有油头粉面,没有刻意装饰与雕琢,完全是诗人对内心的忠诚和对艺术的自觉。像他的《我原谅了父亲》、《父亲最后的岁月》、《年关将到寄弟弟书》等作品,这种忠诚和自觉同样可见一斑。

向末的诗歌是真诚的,同时又是多情的、深情的,但绝对不滥情,特别是在叙说自己的遭遇和悲惨的处境时,情感的纯化使其诗歌“怊怅切情”。

向末的诗,还表现出对生活和自然的选择和提炼,发掘和获取诗情美。我们不可否认生活中有诗的成分,但生活不等同于诗歌。诗人写诗,实际上是把生活中的诗变成艺术中的诗。自然也不是都美的,美也不是现成的。作为诗人的向末,对于个人经历过,真切体验的情感冲动下创作的诗歌,但离不开他内心敏锐的感应,和对生活、对自然的深入观察并在脑里进行提炼和创造。如《大病初愈时邂逅雨后阳光》:

病时恰逢连阴雨

连阴雨后

太阳也是柔软乏力

跳跃的阳光很慵懒地呵着气

我搬一张竹椅躺在村头

大病初愈,与阳光同病相怜

经历过风雨,就懂了风雨

看到田里农人一边倒退一边插秧

忽然想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变成一缕山风

专心专一地挂在村口摇头摆尾

斯时,你的问候像一根导管

设若你再在管口轻轻一吹

你酒窝里的笑就会跋涉而来

与我的阳光万丈灿烂

这一首把寓哲思于叙事写景的诗歌,表达出诗人对自然美和生活美的热爱与追求的心境。生病逢阴雨,现实中并不美好,而雨后选择与阳光共处,本来就存在着期待,这期待发现“看到田里农人一边倒退一边插秧/忽然想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变成一缕山风”。这种情景,充满着生气和希望的美,更让人向往的是“斯时,你的问候像一根导管、设若你再在管口轻轻一吹/你酒窝里的笑就会跋涉而来/与我的阳光万丈灿烂”。生活与自然的事物经过了诗人内心的感应,并对之进行提炼和选择,诗中的每一个词都是其内在情思的反映。这些看似普通的事物,已经化为饱满的诗情,把人们引向美好的情感境界。在《望月忆康君》中,他说:“手捧着一夜的清凉,我要等候西窗的月,从手心里温热地升腾,又温热地融化成清凉”。诗人在望月,望着月思念康君……而到最后夜不已经不是自然的夜,月也已经不是自然的月,而是被诗人诗化了,形象化了感觉和印象,这种美更加柔美飘忽。古人云:“在心为志,发口为言,言之美者为文,文之美者为诗。”我们感受到的是向末在表达内心的同时,是对生活和自然审美化的过程,并最终以诗人以诗意化的语言表达自己的生活情感的审美化,表达的是常人司空见惯却又难以言说的人生体验和情绪。这也体现出向末对生活与自然的敏锐和他对诗情美的艺术追求。

向末的诗歌中的想象更使其诗歌超越庸俗的审美。现代派的著名诗人陈梦家关于诗歌的想象力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论述:“匠人在方玉石上想要雕镂出奇美的图像,他先要有一个想象,再要准备好一批尖锐的刀,要有手腕,要准备地把自己的想象描上玉石上,因为一个匠人最大的希望最高的成功是在作品上发现自己的精神的反映。醇正与纯粹是作品最低限度的要求,那精神的反映,有赖匠人神功的创造,那是他灵魂的移述。在他的工程中,得要安详的思索,想象的完全,是思想或情感过滤的过程。这段话揭示出想象是诗歌生命的内在要素,也就是说想象的完全,才能突出诗歌的艺术魅力。向末的《一棵草籽决定风的方向》、《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三生缘》等,都无不充满着艺术想象,通过想象把内心的感悟形象化,使其作品达到一定的艺术的境界。像《心是风的家,风是心的旅程》:

千山万水的家在风里,

风的家在你来的路上!

这是富有禅味的一首诗,就像“万里青天开笑口,三间白屋竖拳头”一样,这类文字不是写实,而完全是心灵之物,想象的之物,描写一种境界,一种顿悟,完全是精神的反映。而像《解剖美人》一诗,美人之死是写诗的一个缘由,诗歌的内容却表现出诗人的思索:

有一绝色美女,年方二十,因 情自杀,应家人请求,警察开棺验尸……

美人死了,

身体就是尸体;

美人活着,

尸体就是身体。

远观山有色,

再美的风景无非活着!

近听水无声,

美人活着的风景流动青春的跳跃,

她会滋润你的 双眼欣欣向荣。

美人死了,断了根的风景硬且直,

需要解剖,美人的尸体又成了物品:

摆在那里,赤身裸体,刀从中间下,

分开两边,分门别类取出五脏六腑,

尤其胃与肠用镊子提起需当事人辨认!

解剖美人的 时候,灵魂除外,

美人的 灵魂以花的方式投胎,

风水深处有香丘,是花冢

我来时,鸟不语,花不惊。

诗中先写明一个真相:“美人死了,身体就是尸体;美人活着,尸体就是身体。”我们知道佛家有修“白骨观”的法门,通过“观不净相,生大厌离,悟诸色性,以从不净白骨微尘归于虚空,空色二无,成无学道。”死的人虽为绝色美女,但不管生与死,最终只不过是“尸体”。但是,“美人活着的风景流动青春的跳跃,她会滋润你的,双眼欣欣向荣。”但人们贪欲执着之念,却把美人当风景。接下来,诗人一步步对美人进行解剖,似是在一步步帮助人们走出苦恼的境界。而最后一节写着:“解剖美人的时候,灵魂除外,美人的 灵魂以花的方式投胎,风水深处有香丘,是花冢,我来时,鸟不语,花不惊。”通过想象对美人的解剖,注入诗人的同情、哲悟,产生了超出庸俗的审美效果。

读向末的诗时,我并没有把向末当成一位僧人,抱着分别心去看他的诗歌。他这些不带绮语的诗句,让人感到他是一名真正生活着、修行着的诗人。在生活中,在修行路上,向末绝不刻意为之的诗句,顿然间就开出诗意之花,艺术之花,精神之花。我是在他的博客中看到他新近的诗作,像另一个不经意的微笑,更深更远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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