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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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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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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麦子

麦子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是我们家族的一份子,它和我们朝夕相处,一天也没有离开过我们的日子,只不过有些人感觉不到罢了。从春播到秋收,从冬藏到来年,麦子浓浓淡淡的气息和丰满滚圆的籽实,始终簇拥着岁月,萦绕着家园,充盈着心灵。生活在大地上的人们,主要的营生就是侍弄麦子、抚育麦子,让它结出丰硕的穗子来,让她喂养美好的生活。

从头年秋收后的耕地、平整、灌水,到冬闲时的施肥、蓄势、休整;从春天来临时的撒肥、选种、播种,到春夏之交的看护、除草、浇水;从麦黄时节的收割、拉运、堆码,到秋收时节的打碾、翻晒、收藏……哪一样活计不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哪一样活计不是汗水相伴、劳累相陪?麦子清楚地记得那些从种到收的辛劳,那些从割到藏的甘苦。

割麦是农人的一件大事。平整田地时的怀想,耕耘麦田时的仔细,冬浇春灌的希望,间除杂草时的耐心,抚摸油绿麦田时的兴奋,全化作虎口夺食时的焦灼与忙碌。那会儿,一地一地金黄金黄的、垂着丰满穗头的麦子,涨红了幸福的脸庞,犹如满怀喜悦的孕妇。人们的眼里望的、心里想的、嘴里谈的、手里摸的都是麦子。天上星星眨眼、露水正潮时,人们就下到了地里。麦子被人们的双手抚摸着,心里头也是即将分娩的自豪。中午火辣辣的毒日头下,人们忘掉了疲劳、忘记了吃饭。割乏了,直直腰,让山间徘徊的风赶来擦擦汗。太阳落山了,鸡儿回窝了,月亮爬上了半山腰,还有人搂着麦子一个劲地“嚓嚓、嚓嚓……”抢收。五黄六月天,家中无闲人,所有的人都被麦子吸引到了田里,连驴和马也縻在地里,羊和鸡也撵到地里,猪也哼哼叫着赶到地里,它们都在分享着收获的幸福。大点的小孩跟在大人后面,挎个篮儿拣麦穗。一粒一粒丢弃的麦子,被仔仔细细地拾起来。小点的孩子趴在麦捆上,瞅着蚂蚱飞、蛐蛐跳,被全身通红的“新媳妇”吸引住,被模样可笑,背上长着许多好看斑点的虫子吸引住。男女老少都被麦子搅得睡不好觉、吃不好饭。这时节的麦子又多像一位会撒娇的女人,弄得她的男人怎么着都没辙。

麦子的历史就是村庄的历史,一切的丰歉、荣辱、得失都跟麦子有关。

麦子的历史也是人类生生不息的历史。自从有了麦子,人就紧紧跟随着它,一步都不敢落伍。要是哪一天麦子突然走失了、不见了,准会把人急死。

我那位跟麦子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外爷,有一年从他居住的村子整整走了一天,来到我们家的麦地里。他说他再也懒得理麦子了。每年每年的拾掇、侍候麦子,把他的头发弄白了,脸上弄得皱纹纵横;腰弄弯了,腿脚也弄得僵硬了。他想试试不理麦子会有啥事发生。

结果,说着,说着,外爷竟情不自禁拿起了我的小镰刀,非常熟练地割起来,让麦子兴奋异常地扑进怀,听凭他的摆弄。我劝他赶紧回家,说不定他的麦子正等得心慌,在村头正翘首等待,盼他回家哩。与其在这里帮忙,还不如到自家地里大显身手。我还说正因为你成年成月成日地劳作,才坚强地陪麦子活了这么多年。要不是麦子的惦念和牵挂,你恐怕早就没命了。我外爷听了喝了点墨水的大孙子的话,高兴地连夜赶回了自己村,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庄子一步,再也没有离开叫他高兴叫他愁伤的麦子一步,直到96岁无疾而终,才不得不离开麦子。

我的外爷走了,可麦子并没有走,她留了下来,一直留在了家乡人的心里,看着他们一年年变老,化作了泥土。又陪伴、抚育、喂养他们的子孙一天天由童年成为青年,由壮年进入老年……

(本文2003年6月16日首载《甘肃日报》,刊载于《中华散文》2004年第二期,获武威市天马文学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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