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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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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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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里的麦子

村庄里的麦子(散文)

麦香

我一直认为麦子是有香味的。

麦子开出一粒粒白色的小花后,就开始散发出一股股磬人肺腑的芳香。那香如果不细细嗅闻,是轻易不会闻到的,就像有些人的魅力、有些事物的价值,假如你不深入的了解、仔细地探究,往往会得出一个不确切甚至完全相反的结论。麦子也是如此。

麦子的花朵一般很小很小,小的几乎看不见,而且它盛开的花期太短。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一行行一排排整整齐齐、排列有序的麦子已经完全长出了穗头。

从村头那棵老杏树的杏子开始被小孩偷吃开始,就会嗅到麦子的香味从田野里弥漫开来、荡漾开来,像发酵的阳光般清凉,像羽毛落地一般轻柔,像花开幽谷一样静谧,像处女身上散发出好闻的味道。走进一块麦田,你的肺会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你的鼻孔会情不自禁地搜寻起来——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边的齐刷刷、绿油油的麦子,随风摆舞,整座乡村像个硕大无朋的土陶罐子,装的都是生命蓬勃的翠绿和扑鼻的芬芳。那些贴地而生、扎根泥土、身处乡村、千年不悔的麦子,那些不事张扬、不会炫耀、不善自夸、不喜喧闹的麦子,那些朴质恬静、落落大方、纯洁无暇、不施粉黛、洗净铅华的麦子,像极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侍候它们并且一如既往痴心不改地钟爱它们的农民,那些憨厚、勤劳、对麦子从未产生嫌弃之念的农民。母亲说,从饥荒年走过来的人,看见一地又一地整齐好看的麦子,自不而然会从心底深处嗅见醇而又醇、芳香迷人的麦香,还有种说不出口的喜悦和满足。

成熟后的麦子粒粒饱满,在自然的天光下,在爽朗的劲风里,泛着小麦特有的光泽,沿着季节的脉络和岁月的河谷,踩着父辈们千年以来的足迹,款款走进农人恬静的心中、走进疼爱的乡野、走进爱恋的院落。乡村的日子就这样被这种芳香所迷醉、所沉浸、所幸福。人们一天天被这些籽粒饱满、穗头齐整的麦子的香味而感动而喜悦而涨满了心间,纷纷走出自家捻熟的院落,唤起生命中记忆里灵魂深处曾经有过的镜头:广袤的田野里,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忙碌的劳动的身影。

麦子的一生是个奇迹。看见一望无际、翠绿异常的麦子,我的心头更多的唤起的是一种崇敬和景仰。有人说麦子是沉默的哲人和思想家,我以为麦子是多情的诗人和身体力行的劳动者。也许正因为如此,共和国的图案上才有麦穗精美的图腾,而生生不息、醇香清 . 纯的麦香簇拥着的乡村,永远是生命成长的乳汁和胚根。

麦浪

贴切而传神,形象而生动,细腻而深刻,灵动而富于动感——我认为用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浪花来形容微风里荡漾,随风摇摆飘舞的麦子,的确是神来之笔,形神皆备。

假如你有空闲或者感兴趣的话,步入或走进七、八月的北方乡野,你的眼帘里看到的、你的心中簇拥着的、你的灵魂里震撼着的,一定是那些平展如画、一望无际、整齐好看、端庄大方的麦子,你会被热辣辣的阳光下那些或杏黄或金黄或黄中夹绿或绿中掺黄的麦子所陶醉所感动。一地又一地的麦子恬静安详地成长着,它们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满脸自信,浑身有力,等待着颗粒的结实和饱满,等待着与农民的倾心交谈和收割。

在一阵阵或轻柔或激烈的风中,麦子家族的成员们手拉手肩并肩心连心地跳跃、欢呼、奔腾、摆舞——那是庄家们在传递它们心中喜悦的心情,表达它们兴奋的感受,那是麦子们以成熟的姿态、娇美的容颜、丰硕的体态、诱人的模样,向大地展示,向农人展示,向乡村展示,向北方的所有生灵展示。一浪高过一浪。一浪撵着一浪。一浪挨着一浪。一浪连着一浪。忽而被顽皮的一阵风吹向这边,忽而又被粗暴的另一阵风赶往那边,好像那么欣喜、那么愉悦、那么欢快、那么美妙,在宽广深厚的生命舞台,在满心满眼里疼爱它们的乡村面前,舞动得那样热烈而奔放、那样动情而实在。

一脸素朴,谦虚沉默,稳重坦诚,心怀高洁的乡下麦子,渴饮着蓝天白云、阳光雨露的关爱,在风中尽心招展,在空中尽情可着劲儿“哗啦、哗啦”高歌。在麦浪里它们互相安慰互相问候互相鼓励互相团结,好像一群叽叽喳喳、不施粉黛的乡下妹子,见面就把心底里的秘密一股脑儿全吐露了出来。素面朝天、默默奉献的麦子,恰如精心养育它们的乡村农民,你若送给他们一个会心的微笑,他会回敬你一个太阳;你若捎给他们一缕微风,他会回报你一个春天——要求与人的甚少,给予大地的却甚多。只要能安身立命、吃饱穿暖地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愿望和幸福;只要风调雨顺、庄稼年年有个好收成,就会心甘情愿、安分守己地厮守着牛羊过日子;只要水费不是高的无法接受、化肥和农产品价格适中,而自个儿种下的农作物不要跌的找不着南北,农民就会整天裂着嘴憨憨地笑出声来。

麦子的呼唤

由于要把拙作《永远的麦子》向乡下的好多学校推销,今年春夏之际,我几乎跑遍了全县的各各角落,使我对我钟情的麦子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和更确切的体会。

我一看到麦子,就会自不而然产生一种亲切而甜美的感觉。前两天我又乘车转了一天,我看到不经意间,一地又一地散发着迷人清香的麦子几乎全出齐了穗头。那些齐刷刷的穗头,那些籽粒饱满的穗头,在微风的摇曳下,好像在向我向北方的农民向大地发出了深情的呼唤:又一个成熟的麦收就要到了。

麦子一辈子住在乡下的泥土里。麦子总是离不开生它养它的土地半步,一刻也没有离开它生根、长叶、发育、抽枝、开花、吐穗、成熟的地方。一直和养育它的农人一起打法着昼来夜往。朝朝暮暮,冬去春归,麦子孕育了我们的躯体,充实着我们的血液,用物质颗粒和精神内核书写着人类的历史——种子要想不辜负父辈的期盼,就必须完成它生命的轮回,尽可能吸吮大地的养料和水份,接受农民的关爱和照料,长成土壤般朴素柔和的质地和本色。

我看见一望无际、清 . 纯善良的麦子相连相扶的模样,它们牵牵连连,一直铺向视野的尽头。它们在平坦深厚的田畴,在宽阔绵广的乡野,尽情舒展着生命的不绝歌咏。

麦子的生命之花开在头顶。生命之果结在头顶。麦子在毕毕剥剥的拔节抽穗灌浆后,一天一个模样,一天一种色彩,一天一样心情,一天一副景致。然后麦子必须接受阳光的暴晒、雨水的冲刷、烈风的考验,一天天将麦仁里的成分变得精壮变得饱满,一任成熟的声音润泽浇灌麦子的心扉。

过不了多少天,我知道这些麦子的色彩中绿的成分会越来越少,黄的成分会越来越多,田野如果泛起一片片白晃晃的色泽,好像有意无意地和天空的云雾与气浪,在麦田的表层升腾,热辣辣的气息几乎要把人烘干,这就表明里收割麦子不远了。麦子昂首耸立,静静等待麦穗颗粒与汗水的交融与默契。

麦黄一晌。在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中,在忙忙碌碌的收割声里,人们被一个叫做“颗粒归仓”的话语鼓舞着,并且在心里默念着,在手中打拼着。

麦草

麦草是麦子的附属和依靠。

打完场,麦草会被农人一杈一杈仔仔细细地挑出来,堆在一个僻静空落的地方,堆成金黄的麦草垛,为冬天牲口的吃食和火炕的温暖奠定扎实的基础。那些麦草垛站在宁静的阳光里,安详地细数着日子一点点从树枝的缝隙里慢慢流逝。

其实,麦草不仅仅被农妇一把一把撕扯下来,或喂牲口或添火炕。乡下人做饭如果煤子缺乏或是没有了,一般也会抓几把麦草,在风箱的鼓动下,一缕缕炊烟飘散而去,一顿像模像样的饭照样会在巧妇的手里作出来。有些地方的农民还把麦杆精心烫熨一番,编成好看的草帽,成了乡下人割麦子时最好的避暑用品。农民大凡砌土墙、压房顶、泥猪棚鸡舍,甚至有些人家炕上铺的是麦草,冬天鞋子里衬的是麦草(这样可以增加点热量)。

随着农民生活条件的改善,麦草不再当作烧火炕的原料。有人就说烧了麦草可使地力更肥沃,来年的庄稼更丰盛——那时节,割完麦子后,家家户户的麦田里,到处都袅娜着一股又一股浓黑的烟雾,让多少麦草白白糟蹋、损失、浪费了。不但污染了环境,增产效果并不明显。而如今,各地方兴未艾的造纸厂,早早在农民打完场将麦草落垛时组织人力收草,用专门的机器把松散的麦草打成瓷瓷的麦草捆,一车车拉到工厂里,让貌不惊人、看似无用的麦草成了人人可用的纸张。听说有家收麦草的,看好一户人家的两个大麦垛,但谈了几次,价格就是谈不拢,竟在夜里放了一把火,让农民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有次我看电视时看到,有人细心地收集麦草,经过一番特殊的加工,竟化腐朽为神奇,将乡下人用来喂猪填炕的麦草,用心创作,利用专门的工具“画”出一幅幅高雅精美的作品,且远销海外——这恐怕连麦草都没有料到,自己竟能派上如此大的用场。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麦草不会求人只会助人;不知索取只会奉献。正如普天下的农民。虽然卑微却不自卑,你不能轻视他们低贱他们,更不能忽视他们的勤劳付出和无私辛劳。因为,如果没有纯真朴质、厚道直率农民和他们汗水精心侍候的麦子,就没有万物的蓬勃成长,就没有生命的绚丽多彩,就没有人类的繁衍存在,就没有生命的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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