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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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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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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我想再慢一点

走慢一点,矜持一点,我不想让雪花看出我的粗鲁。毕竟,我是走过春、夏和秋的孩子。

春天里,山顶的鲜花盛开,我急匆匆地从山沟奔跑到山顶,我是那样粗鲁地伤害了几株小草、几朵野花,包括几只奔波的蚂蚁。

夏日里,我被一场暴风骤雨追赶过,被一声声雷鸣,被一道道闪电,被一场豆大的冰雹,吓得仓皇而逃。我浑身湿透,我是那样狼狈,那样需要一个屋檐。

秋风里,我和所有的树木一样,掉着片片落叶,流着滴滴泪水;我又在丰收的柿子树上,忙碌地摘着那些红果子,我是那样粗鲁,那样贪婪。

冬雪,你是那样洁白,我须谨慎,矜持。在黎明还没有到来之前,你早把大地上的一切,包括我的灵魂,照的那样通透。我五颜六色的衣裳,怎么也抵挡不住皮囊里的一身俗气。在你的白里,我才觉得,应该早早在佛祖面前虔诚祈祷一回——我该是以另一番样子面对你吧!

我甚至屏住呼吸,不敢胡思乱想,不敢留恋过往,生怕不经意间,把春、夏和秋的一些糗事,透露给这样一群圣洁的精灵。我只能像敲木鱼的僧人,一遍遍轻声吟唱:雪花啊,你是那样圣洁,你孕育了春天,之后才解禁了炎阳,染红了一地丰收,一并雪藏了人世间的一切伤痕。

我曾在一个春天里,亲眼目睹一头老黄牛,带病耕种,累死在田地里;也在一个骄阳胜火的夏日里,看见过一个拾荒老人中了暑,嘴唇干裂,如干旱梯田,躺在柏油马路上,大汗淋漓。

九月,秋风萧瑟,我参与了一位老人的葬礼,那时,秋叶半红半黄半绿。若干天后,我看见另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绕过他的坟冢,背着竹筐扫落叶,一次又一次。她气喘吁吁,患有顽性气管炎。她说,树叶烧炕很好。

冬雪呵,就在这时候,一切被掩埋,被平息。包括一只鸟儿的尸体、一场人和人的争吵,也包括一只流浪狗在夜灯下的沉思。

你似乎知道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关于春、夏和秋的。来时,那样安静,那样深沉,那样庄严肃穆。我须放慢一点,再慢一点,甚至,我很想大口大口吞一把雪花,品品你的思想,让身体变得充实,让灵魂变得纯洁,之后,我们再来一场对话,用脚步声,用这样残杀的方式。

车辚辚,马萧萧,历史在脚下沸腾,起伏。地皮震颤。再厚的水泥路面,怎奈挡得住这般苍茫的跫音?

我也听见多年前,一个孩子的哭声,是个留守儿童,他说想爸爸妈妈;一个孕妇的哀叹,她听人说,那个挨千刀的出了轨。也听见一场车祸的撞击,铁皮在狞笑,亲人在恸哭。大地冻得瑟瑟发抖,某个沉寂的火山却热的冒汗。还有一场灾难和一场爱情,种种未知的,都在这个季节里蠢蠢欲动。

雪花之上,行走,我想再慢一点,再矜持一点。在这样的白里,在这样的空里,让我好好沉静一会儿,想想这白的颜色。是老父亲的银发雪霜,是葬礼上的披麻戴孝,是眼神的空洞茫然,是人生路上的空空如也,还是玩弄战争的,那些恶魔的无知之白?

雪,落在了苍茫大地,落在了酣睡的小草身上、干枯的蝴蝶翅膀;落在了贵族的车子上,也落在了乞丐的行囊上,还有流浪狗的窝边。一阵慌乱的脚印,记录了一场人类的争斗,一串轻盈可爱的竹叶印,拼成了一首爱情诗,歌颂着两只麻雀追逐嬉戏的天伦之乐。

远方的树林深处,我隐隐约约听见,一个猎人的老步枪轰然响起,一只觅食的兔子倒下了,一只野鸡侥幸逃脱了。

还有身后的老屋里,墙角的雨伞,早已被尘封,曾经的夏日里,我在雨伞下偷偷哭过一回,如今,秘密终于泄露了。

别离的车站,寒风彻骨,冻僵了挥别的姿势和泪水,雪花,却绵延千里,扯住了娘的牵牵绊绊……

雪花,你的胸怀,和阳光是那么的相似,不论贫富、生离死别、流浪饥饿,唯有包容抚慰。

头发上,衣服上,落满了雪,我知道,我们的对话还算顺畅。如是这般,行走,在雪花上,慢一点,我还想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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