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

于 兴

喜欢赏花，也喜欢养花。

在五彩缤纷，眼花缭乱的百花园里，有一种花最让我敬慕、喜爱和期待，那就是昙花。

喜欢昙花不仅仅是因为“昙花一现”，刹那间给人们留下的短暂而永恒、神圣而圣洁的美丽，而是“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动人故事——

相传昙花原是天上一个小花仙，后来凡心私动爱上一个叫韦陀的小神，玉帝得知后大怒，便把昙花变做一朵小花儿，让她一天里只有一个时辰的开花期。昙花非常痴情，她算好韦陀每天晚饭后下山挑水的时间，就选在此时开放，以便让心上人每天能见到自己的芳容。由此，有人还送给她一个好听的别称“月下美人”。

恋人间的感情不管是一生一世还是短暂的瞬间，重要的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是否真情或真爱。能一生一世相爱厮守固然好，但无法做到一生相伴相守，瞬间的真情或许也会让人温暖一辈子，期待一辈子，寄托一辈子。昙花的专情挚爱深深地打动了我，她纯贞的爱与奇丽的花容一起留在我的记忆中，养一盆昙花的欲望也与日俱增，时来已久。

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在街边的地摊儿上买到了一盆昙花。从技干和色泽上看，这花养了该有几年了，株形已有二尺高，稀稀拉拉的几个带状叶片掛在枝头，虽不繁茂，但也显出了不同寻常。小心翼翼地端回家中，磕下原来的泥盆，换上了一个与这花儿一样高雅的仿青花瓷盆，浇水、施肥、换土，精心侍奉，几年下来虽长势平平，仍然还是稀稀拉拉几片不太繁茂，也不太葱绿的叶片掛在枝头，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丝毫没有消退，天天期待她能长出一片新绿，年年期待她能打苞绽放。家里的花儿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不舍得将这盆昙花丢弃或送人。家搬过三次，这盆昙花也和家中其它值得爱惜的物件一样，倍加小心地从这个家搬到那个家。为了能让昙花长势更好，早日开出稀奇的花朵，经常从书中或网上查看其养护方法，向花农请教如何施肥与浇水。入冬前，天天看着天气预报，在室外平均气温不低于摄氏5度时节，将她移至屋内向阳通风处；一开春，仍然在室外平均气温高于摄氏5度的时节，将她移出室外，放在窗台上或小院里。冬天怕冻着，夏天怕晒着，精心养护，从不懈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屈指算来已有近二十个春秋了，或许是由于养护不当，昙花一直长势不旺，株形也未见高了多少。但对昙花那种期待却一直未减，对她的爱戴也从未放弃。

今年春天，昙花一下长出了三片新叶，而且长势很旺，鲜嫩鲜嫩的，墨绿油光的叶子，一天一个样儿，很快长到了一尺多长。厚厚的叶片像一件鲜亮的新衣裳，一下子让昙花变了模样，显得生机勃勃，郁葱端庄。一家人为之兴奋，为之鼓舞。更让人兴奋不已的事又出现了，今年6月的一天晚上，我欣喜若狂地发现昙花下部一个长长的叶片边缘上长出了一个小花蕾，小小的，长不足一厘米，软软的躯体，像一个毛毛虫。打那以后，我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昙花花蕾长了多少。又是日复一日的期待，一个月之后，花茎越来越长，茎干上长着绿里间红的，弱弱的绒毛。花蕾也一天天长大了，中间粗两头尖，表面呈浅红色，里边透着白。长长的向上弯曲的花茎上是一个圆圆的尖尖的大花蕾，活脱脱像一个鹅头，小孙女触景生情，便咏起了：“鹅，鹅，鹅，曲颈向天歌……”。

早知“昙花一现”，而且是在夜间开放，甚至有人说是在深夜开放。“一现”到底是多久，有说一个小时，有说两个多小时，说得最斜乎的是半小时。我从网上查了一下，说法也不一。总归自己没有亲眼见过昙花的开放，加上这短暂的花期，奇特的开花时间，就让我越发地紧张而激动起来，生怕错过昙花开放的时间，目睹不了昙花的芳菲。这天晚上，我估摸昙花差不多该开了，便备好了相机，沏好茶水，将昙花移至客厅中央，一会儿看看，一会儿瞧瞧，但等到下夜三点也没有动静，没有开得迹象。第二天要上班，临出门还叮嘱家人，花一开赶紧给打电话。一天过去了，一夜又过去了，昙花占据了我整个身心，我被她牢牢牵掛着，期待她的开放，期待她的芳容，期待她刹那的美丽。

一连三日，我天天照旧，下班回来就将昙花端到客厅中央，时时瞅着她的动向。这日，晚八点，妻子惊喜地说：“开了，开了！”我走近一看，昙花果真有了变化，那大大的鹅头张开了嘴儿，筒状的花冠中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花瓣儿，瞧见了花蕾深处淡黄色的花蕊。

从晚八点到下夜三点，在昙花初绽到凋谢的七个小时期间，我一步都没舍得离开，手中的照相机不住地摁下快门，记录了“昙花一现”的全过程。昙花一点一点变化着她神奇而神圣的容颜，花蕾从初绽起逐步变大，变得蓬松，最大时像一个蠕动着的心脏。后来，她慢慢张开了嘴儿，硕大的花冠一点儿点儿伸展开来，簇拥在一起的茸茸的淡黄色的花蕊楚楚动人，花蕊上还伸出一簇白色鲜嫩的花心，娇嫩欲滴，纤弱柔美。纯白色的桃形花瓣似乎还透着宝石一样的蓝，一片片，错落有秩地缀在粗壮修长的花茎上。花茎弯曲向上，花朵向前，花瓣儿层层叠叠，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组成了奇美无比的花形。一层层洁白如玉的花瓣中间簇拥着嫩黄色的花蕊，妩媚娇艳的花蕊上伸出亭亭玉立的花心。硕大的花朵由长长的花茎掛在肥厚硕长的绿叶上，与她那奇特的枝干、稀疏的叶片与仿青花花盆一起，构成了一个奇美雅致的景观。我的心随着她的开放而跳跃，我搜刮着大脑中积攒的各种有关形容花儿美的词汇，无一能确切表达她的美丽。她像白玉兰，但她层叠舒展的花瓣儿比玉兰显得繁华，显得气派；她像牡丹，但她白色花瓣间透着那种宝气比牡丹显得圣洁，显得高贵；她或许还像海棠，但她硕大的花朵，桃形的花瓣，比海棠显得俏丽，显得娇艳。她是花仙是花神。

我恋恋不舍地目睹昙花的绽放与凋零，看着她收起了芳容，合起了花苞，垂下了颈颅。这已是下夜两点半的时辰，看来她是要睡了。我顾不上去想她何时醒来，何时再度绽放。留在记忆中奇丽的花姿与她本身的奇特折腾的我的心七上八下。我在想，只要今夜能纵情绽放，何需将美丽向明天延长；只要能留下永恒的期待，何需在乎停留的时间有多长。因为短暂方显珍奇、高贵与圣洁，因为转瞬即逝，刹那的美丽，所以留下了永恒的珍惜与爱恋。长久的积聚，是为了瞬间的奇美；长久的期待，是为了短暂的相见。瞬间的绽放，是为了留下绝世的美丽；短暂的凋零，是为了留下永恒的绽放。

目睹着昙花绝世芳容，扑鼻芳香，我仿佛还看到了那个小花仙楚楚动人，羞羞答答的走来。我仿佛还看到那个叫韦陀的小神仙，夜夜期待恋人的出现，日日期待见到情人的美丽容颜。绽放虽然短暂，只为情人一见；时间虽在夜晚，或许月光下相见更显得风流浪漫。天上人间，人间天上，真情不变，真情无限。昙花的真情，韦陀的期待，或许是昙花的期待，韦陀的真爱，人间处处不在。有多少有情人不是在路边期待，在傍晚相见；有多少有情人不是在夜晚期待，在月光下离开；有多少有情人不是天天在期待，夜夜在期待。期待花开，期待美丽，期待能有永远的爱；又有多少有情人不是“昙花一现”，相爱相恋在转瞬之间。但你可曾知道，这瞬间的开放，短暂的美丽，或许在心中留存的更久长，更温暖，更富有希望……

因为期待，有了真情；因为期待，有了希望；因为期待，有了美丽；因为期待，有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