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武隆县后坪乡,以前名为鱼子乡,撤区并乡后,原鱼子乡划归为后坪乡。原后坪乡距离武隆县城100余公里,是全县最为偏远的一个乡镇,与彭水县临界。
我离开家乡已经有近30个年头了,在我的印象中,如今只留下了一些残缺的童年记忆,不过,至今难忘而记忆犹新的是,就是故乡那一段回家时的路。
记忆中,那时我还小,因父亲在县城工作,我很早就跟随父亲一起来到县城读书,每逢学校放假的时候,我就会跟随父亲或者熟人一起回到老家度过整个假期。
放假后,一听说要回老家,兴奋得整夜就睡不着觉。不过,一想到下车后还要走上近5个小时的山路时,心理便萌生了一种不愉快。不过,最终还是那道浓浓的亲情与眷恋,让我还是愿意回到乡下去看看慈祥的母亲及幼小的弟妹。
八十年代初期,我的老家不通公路,很多家乡的老人一辈子连汽车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在乘座客车到达桐梓镇上后,然后需步行回到老家。
至今,我已经记不清我步履蹒跚地走过多少里回家的路,至今无法记起在那个崎岖蜿蜒的山路上我又迷了多少次路,抑或在泥泞的山路间我摔了多少次跟斗。冬天,峰峦叠障的群山间,漫山遍野的云雾,层层叠叠,茫然看不清楚方向,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回家的路究竟还有多么遥远。
那时,早晨到桐梓镇上每天只有两班客车,分别是早晨的6点半和上午的11点,从县城坐车到桐梓镇近四个小时,到达镇上后基本上都是中午。
简单地在镇上吃点午饭后,然后就开始步行,从镇上到鱼子乡要步行近三个小时,到达鱼子乡后,然后再沿着河对岸陡峭的山崖盘旋而上,再花上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放暑假的时候,到老家时基本上是傍晚时分,放寒假时,回到老家就已经是漆黑的夜晚了,那时候老家没有电灯,家里用的是煤油灯或桐油灯。
回家的路很远,双脚很沉重,站在桐梓镇上的山顶上就能够看到自己的家乡。那时候我在梦想,要是有一双翅膀就好了,能飞快的回到家乡。
在我的印象中,回家的路就是上一坡,下一坡,基本上没有平坦的路途,但路面还是比较宽阔,也许是因为走的人多了的缘故。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当我快到家的时候,走到一个名为瓦一坡的时候,老远的就听到母亲和弟弟在坡顶呼喊我名字,母亲的呼喊就像是寒夜里的一盏灯,让我忘却了疲惫和害怕,使我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寒冬的时候,走到坡顶的时候,老远的就看见黑夜间屋子里飘出来的灯火。到家后,母亲就忙碌着为我准备晚饭,弟弟就欢呼雀跃着围着我不停的问这问那。
那时候家里穷,吃的是苞谷面面饭,母亲则总是在我回来的时候和去县城读书的那晚,坚持一定要单独为我做一顿白米饭。家乡田地少,每年基本上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白白的米饭。
那时候,父亲教诲我,走路的时候你只管跟在大人后面,要低着头,双眼看清楚路面,防止摔跤,这样你就不会老埋怨自己回家的路很漫长。经过实践,这个办法果真还有点效果,因双眼总是往远处看的时候,心里难免就会产生惆怅,时间久了就会产生疲劳感。
但这个方法也不是总管用,有一次,我从老家步行到桐梓镇准备乘车回县城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办法,因为当时没有人带路,我又忙着要回去报名,我就咬牙坚持独自一个人走。
谁知,以前跟随亲人一起走路不觉得,真正当自己一个人步行的时候,才感觉到那种没了亲人领路时的后怕,刚出门就感到一阵寒意。加之出行的那天,冬雨绵绵,四周云雾飘渺,看不清楚方向。我独自一个人在山间小路上穿行,因为不赶集,路上基本上看不到行人,没有多久,越走就感觉越不对,我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前面是一个断头路。四周,一片茫茫松林,林间,鸟鸣雕啾,寒意阵阵,放眼望去,云雾缭绕,四周除了荒弃的土地外,连一户人家也没有。
第一次感觉到离开亲人后那种无助和害怕,我又冷又饿,一个人坐在路边哭泣。不久,一个过路的中年男子人看见我在哭泣,就过来问我的情况,他听了我的遭遇后笑了笑说,我也爱莫能助,对你只能表示同情,因为他也是一个过路的人,不过他答应我碰到有人的时候一定会喊人来帮助我。
过了不久,果真有一群人来接我了,当问及我的名字的时候,他们微笑着告诉我说,他与我的父辈曾经是世交。然后,他们热情的把我邀请到家里,在那里,我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他们托人把我带出了那个死亡地带。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了。后来,我的母亲也从乡下举家迁徙到了县城,有几次乘车匆匆路过桐梓镇和后坪乡,我也没有来得及回到老家,这一阔别就是三十余年。
去年12月,我母亲的姐姐在老家过世了。为此,我和家人及父母一起回到了阔别三十余年的老家。一踏入故乡的土地,一种久违而又熟悉的乡土气息便迎面而来。
这里一草一木依然那般熟悉,蓝天、白云,房舍依旧,多了一种回乡时的惆怅,多了一种“江山依旧只是换了人间”的感慨。一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都似曾相识但又无从记起。
山还是那道山,水也还是那道水,在我以前走过的路上多了一条崭新宽大的水泥路,多了以前的瓦房改成了一栋栋造型新颖的巴渝新居。一路上,走走停停,儿时的情景如电影般在脑海中展现开来,一路走一路望,曾经朦胧破碎的记忆历历在目,每一道足迹,每一个稚嫩的故事仿佛就在昨天。
阔别故乡30年,对于我而言有太多的变化有太多的感慨,说不上衣锦还乡,但至少有一种故土难离的情节。
家乡的变化很大,应该归属于公路修通后带来的变化,当车再次行驶到儿时母亲站立坡顶看我归来的那个地方时,我几乎热泪盈眶。大脑壳湾的山峰没变,依然还是那般雄伟壮观,多了几分沧桑,瓦一坡路上的松林依然是那般苍翠挺拔,多了一份荒凉。
站在母亲守望的地方向下看,多了一份已为人父母的牵挂和感慨,有多少个黄昏和夜晚,母亲就是站在这里守望着自己儿子的归来,多少个夜晚,略添白发的母亲掌在煤油灯下正纳着鞋底,焦急的等待儿子的归来。
老家的房屋还在,只是换了主人,青瓦房,树檩房,木条窗,桃木门,房子的旁边多了一只形容憔悴的老黄狗,看见我们的到来,热情的摇着尾巴,似乎曾经就相识,老家房屋的侧边是菜地,种满了绿油油的蔬菜和农作物。在屋后,我找到了儿时种植的一棵枣子树,如今树干已经变得非常粗大,干裂的枝桠上印证了曾经斑驳的岁月。往事历历在目,一转身,我发现自己就活在儿时的记忆中,一转眼,我发现内心充溢着无限的沧桑,平添了对岁月的感慨对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感悟。
三十年,人生风雨数载,经历了太多的悲欢和离合,留在内心深处的依然是那一份沉甸甸的乡愁。
这个昔日贫困的小村庄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公路修通到了家门口,独具特色的巴渝新居鳞次栉比,田地间,各种新鲜绿色蔬菜应有尽有,山间的公路上时而有小汽车疾驰的轰鸣声。
过去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如今,人们吃的不再是苞谷饭,住的不再是茅草房,家家户户都有摩托车,有的还买上了小轿车。
后坪乡,我的老家,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如今许多儿时的伙伴都当上了老板,成为了当地知名人士。同时,后坪乡也即将成为全市的度假和休闲旅游地,因为这里是世界唯一的地表水冲蚀成因天坑群——后坪天坑群。后坪天坑群是“中国南方喀斯特”联合申报世界自然遗产提名地,不久的将来,这里的人们也将因为旅游而走上旅游致富的道路。
回望以前故乡的路,遥远而漫长,这里有我儿时的梦幻和纯真,孕育了我希望和追求的摇篮,我深爱这一片土地。我相信,每一个走出这个大山的孩子,他们都能够深深地体会,回家时那一段漫长而遥远的路程,虽然远,但我们是靠自己的实力打拼出来的,虽然漫长,但我们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后坪,一个美丽富饶、人杰地灵的地方,后坪的人好客、淳朴、勤劳而勇敢。所以,我愿意相信,后坪——我深爱的故土,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