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组诗）

万物生（组诗）

予衣

春风

风，领着迎亲的队伍

吹吹打打，从山脚下出发

有人悄悄打开天窗

从霉腐的房间

翻出一些柔软而温暖的词汇

有人爬上城楼

解开白衬衫，敞开十八岁的青春

像一朵洁白无暇的云，飞起来

春雨

一定是那只毛茸茸的兔子

在云上打滚儿

惊醒了房顶上熟睡的猫

几朵半醒的梅花

在瓦片上轻弹

一行慵懒的小夜曲

有人一袭黑衣，猫着腰

从梦里走出去，又走回来

走回来又走出去

半空中盛开的一朵喷嚏

惊落一窗绒毛，几瓣桃花

春梦

风比母亲灵巧

在天空的花格子长裙上

清扫积雪，栽植花草

翻出陈年的鸟鸣

模仿文人墨客吟诗作对

有人开始脸红，轻飘飘的身体

怎么也拉不住

“天空太空了

我得化身为云”

躲在墙角的罐子一个梦魇

踢碎了自己

春花

每一朵都是尘世的修辞

一场芬芳的大雪将春天彻底叫醒

“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①

河流屏住呼吸，陷入漫山遍野的迷局

在树上是一盏灯

在云上是一颗星辰

铺天盖地的白

将河畔的每一个角落点亮

注释①：汪曾祺语。

春韵

每天用清脆的鸟鸣

打开山门，依次叫醒

桃花，李花，油菜花，以及路边

那些没有姓氏的花朵

温顺的小河从怀里掏出晨雾

蘸满酥软的百花凝露

反复擦洗角落里残留的暗色

直到白云一朵朵跳进河里

徜徉，捉鱼，成为河的影子

直到牛羊牵着一缕炊烟，爬上山顶

成为天空的一部分

作画的人，把厚厚的腰身

藏在浅浅的底色里

春意

有人躲在高处挥舞绸带作画

有人躲在丛林挥动双翅剪辑山色

陈旧的裙摆越来越凝重

不断往下滑，在河水里描摹天空

轻盈的鸟声不断往上窜

每一叶都渴望成为一朵奔跑的云

风在原野敲打着鼓点

有人突然从我湿漉漉的掌心冒出来

春色

一把魔幻的大刷子

在天地之间涂鸦

梨树爱上雪花

桃树举着火把奔跑

绿地毯迷恋星光和宝石

成堆的黄金追着蜂蝶飞舞

河流站起来

替山峰染洗袅娜的绿长裙

替城市和村庄，牵出崭新的序曲

色彩里有太多的秘密

风也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