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在车上
今夜,在列车上。这是一列将在天亮前抵达国际大都市上海的夜行火车。
初冬夜,寒风吹彻。茫茫夜色里,车上挤满着一群怀揣各种热烈梦想的寻梦人。他们告别家乡、告别亲人,在各自瑰丽的梦中穿越寒冷和夜色。
车轮缓缓开动、离开站台,那一刻把我的心也牵动了。目标在远方,但真正的寻梦者有谁会畏惧旅途的艰难和漫长?
我起身观察窗外缓缓后退的灯火,直到列车行进的速度变得很快,这好象是一种告别。窗外是夜色笼罩的大地,是疾速后退的城市和村落,耳畔是车轮碾过钢轨发出的富有节奏的声音,那声音沿着灯光下锃亮的钢轨,一直传向渐行渐远的村庄......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记住从我视线里消逝的一切。
我爱靠窗而坐。车上乘客很多,这些操着来自五湖四海地方口音的旅客和他们携带的行李,拥塞在车厢里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感觉多数人应为进城务工人员。他们疲惫的脸孔上布满山野沟壑般的纹路,像大地亘古的沧桑,又像风吹日晒依然坚守的故园。也许是人多的原因,车厢里充斥着酸臭味儿、大饼味儿、鸡蛋味儿、头发味儿、方便面味儿......这些混杂的气味一点点发酵,一点点增加着浓度,仿佛一根火柴就可以点燃。车窗玻璃上,无数张模糊的面孔若隐若现,这些面孔仿佛是黑夜的一部分。
看得累了,我闭上眼睛,想象夜色中火车怎样在辽阔空旷的田野里穿行。漆黑的窗外,偶尔前方有火车射来两道光柱,接着便迎面呼啸而过。身体也不由地随着两股气流的剧烈碰撞猛地摇摆起来。
一个个短暂的停靠,一个个灯火通明的站台被抛在身后,火车继续前行。真可谓繁华落尽,如梦无痕。我喜欢那些沉寂的山脉,神秘、无法捉摸;还有那小小村落的灯火,在夜幕的薄雾中,隐约闪烁。
我裹紧外衣,把脸靠在玻璃上,静静地凝望窗外。无需言语,外面寂静的夜,所有的声音都尤如天簌。我喜欢旅程中的暗夜,可以在夜中静谧、在夜中疲倦,可以倾听、仰望、祈祷,在希望和失落的生活经纬中,找寻适合自己的平衡点,享受远离尘嚣的畅意。这种感觉,悠远舒适,幸福的彼岸渐渐清晰。
旅行的夜晚,对我来说,如此平凡,只要心中洋溢着爱与对生活的虔诚,便会有一种温暖丛生、一种执着坚定。
不念来处,不问归程。此时,夜行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