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于志超阿润高勒的头像

于志超阿润高勒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4/22
分享

第二壶茶

《第二壶茶》

情感维度里最大的遗憾是连离开都不能当面说清,历经无数沧海桑田,总是要明白,于时光面前,我们永远都是输者。——题记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的苏迪雅(蒙古族名字,意为最顶尖的)从草原深处改向福建深山一个偏僻的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去支教。那时,她依然素眉直发,白裙蓝衫。因为普通话和综合底蕴好,经不住大学师姐的软磨硬泡,在那个直线距离300公里以外的县城电台做了一名兼职DJ,每周一期,周六直播,周日重播。

徘徊在有着纯净眼神的十几个孩子和那个技术条件不错的电台直播间之间,苏迪雅做的尽心尽责。孩子们喜欢,听众们喜爱。随着时间的继续和推移,苏迪雅也熟悉了以前听不懂的各种地方话,熟练地在建瓯话、永安话、长汀话和时不时出现的吴方言、客家话之间自由转换。

十几个孩子每天像高速旋转的惊奇的陀螺,用他们自己熟悉的语言问着苏迪雅老师各种各样难解的问题。尤其有一个叫姚瑶的女娃娃,每天精力旺盛,话语不多,闪动着大眼睛无所不用其极的制造各种事端来挑战别的孩子爱的天崩地裂的雅雅老师。苏迪雅闪转腾挪,用最细微的细致、最柔软的爱、最坚强的责任心和耐心来应对疼爱着这个顽皮的孩子。——直到有一天,姚瑶趁着苏迪雅给一个生病的孩子喂药期间“逃跑”了!

安顿好生病孩子的苏迪雅转身教孩子们唱歌的时候发现姚瑶不见了,苏迪雅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赶紧通知校长和所在小镇的人们,集体出动寻找这个“小家伙”。

校长边摇头边焦急的说:“这孩子已经不止一次的这么做了,苏迪雅老师,你也别着急,我们抓紧时间,一起找吧。”

南方山岭的黑夜是潮湿的,阴冷的,是蚊虫肆虐的,是各种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生灵们集中表演的时段。苏迪雅克服着疲倦恐惧和劳累以及焦急,身上的汗水已经将衣服浸透了一遍又一遍。但仍不放过任何角落,任何草堆、任何树丛,一此又一次大声的呼唤着孩子的名字。

苏迪雅的脚划破了,可她依然和同行的那个村民坚持着寻着,找着。大抵生活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不一样的人,不经意间就会出现,考验你的耐力,检验你的心志。然后毫不客气地再成为过河后投下的一块石子;亦或,彼此浑然不知的互相成为夜归路上为彼此照明的闪着光亮希望的路灯。复尔,又大都孤影萍踪,彼此寻找。在草原上骑惯了马的苏迪雅艰难的用脚步扩大着搜寻范围、撕扯着灌木藤蔓、登爬着山路。亦步亦趋,步履维艰。但神情坚定。

不知何时,上的后面窜上来一位精壮、灵活、迅捷的陌生男生面孔。朝着苏迪雅喊:

“你是瑶瑶的老师吧?”

苏迪雅用力的点点头,来不及看清面孔,大声用嘶哑的声音用力回答:“是的”

那个精壮的男生迅速说:“别着急,瑶瑶总是玩失踪,我能找到她,你原地休息吧”......

忽咻——一阵风飘过,说话的男子已经闪过苏迪雅跑到了大山的前头。一阵和潮湿的空气不太一样的气息一起随风闪过。

看着那个未看清面孔的背影,苏迪雅并未停下脚步,依然往前继续寻找。大山好高呀,大山好滑呀,和草原的平坦与开阔截然不同。苏迪雅的腿、胳膊、脸被树枝、藤条划的生疼。如果没有当地村民一起跟着找寻,估计苏迪雅已经无数次滚下山底了。

这时校长打来了电话,说瑶瑶找到了。

找到姚瑶的是姚瑶的哥哥,那个从苏迪雅身边随风闪过的男子。进得学校里,苏迪雅见到姚瑶,扑上来,一把抱住,随即晕倒在地。

大家忙做一团。当苏迪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医生诊断说是过度疲劳与极度贫血双重打击的结果。苏迪雅睁开眼睛的瞬间,听见的是姚瑶微微的柔弱的啜泣,迎接目光处全是校长和乡亲们的担忧的眼神。苏迪雅疲累的闭上眼睛,持续睡着的一瞬间,感觉有一轮清凉、担忧、心疼和愧疚的眼神一闪而过,那是她19年以来从未见过的目光,竟让苏迪雅感觉瞬间平静下来,很踏实。瞬间,那个身影不见了。

时间就是那么公平又散漫,该来的尽管来着,该走的尽管走着。随着苏迪雅身体的复原,支教的课正常运行,电台的节目也正常运转起来。小姚瑶再也不调皮捣蛋做怪事情了。懂事的让人心疼,几乎没什么事情就黏贴在苏迪雅身边,静若处子。

苏迪雅格外心疼,在心底她宁愿这孩子还是以前疯狂的刷存在的调皮样子。渐渐的,姚瑶和苏迪雅说起自己的“身世”——有父母,但都在遥远的外地做生意,根本无暇顾及于她,让她留在老家年迈的姑婆身边;有一个异母的哥哥,就是那天找到他的那个男子,大她十几岁,在电台所在的大镇子担任社会公益指导员——志愿者。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真正关注她的需求,她只有疯闹、尖叫,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和失踪,以期引起人们的关注和重视。每次被找到后,她又会陷入新的更深的寂落之中,想着新的办法和新的招式觊觎下一次的逃跑或失踪,从而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迪雅心疼的将姚瑶一遍又一遍揽入怀里,对这个孩子也愈加的珍爱和重视起来。苏迪雅素雅的宿舍里多了一个活泼的小身影。自找到小姚瑶后不久,这孩子总是会不定期的拿着各种小东西出没于苏迪雅的宿舍,有时候是龙眼干,有时候是皮厚味甜的大红枣,有时候是阿胶,有时候是各种蜂蜜水果茶。苏迪雅总是原封不动的让孩子带回去或给小丫头享用了,她依然淡淡的游走在支教和做节目之间。

七月的一场山间暴雨,彻底让苏迪雅明白了大自然的威力与不可抵抗。那一日,苏迪雅做完节目,开着自己的车回往深山里。倾盆大雨和疾利闪电同时光顾了这个夜晚和这段回程的路。道路瞬间被淹没了,山石和泥流一次又一次的敲打和冲刷着弱不禁风的苏迪雅,同时冲刷着与天地大物而言小的不能再小的如甲壳虫荡于风雨中的车——苏迪雅和她的车随时会被冲撞到无底的山涧里。

苏迪雅坐在车里,也第一次感受恐惧以什么样的形式一寸一寸袭来,感受坚守以怎样的状态一点一点消失。偏偏赶上手机没有了电量——这该死的时刻。

恰在此时,在苏迪雅无计可施、最最绝望的时候,忽然车的后方有亮亮的车灯直直闪来。然后,苏迪雅的车门被打开了,雨腥和泥土的腥气几乎湮没了来人的话语:

“苏迪雅老师,上我的车吧,前面路断了,我接你回镇里......”

苏迪雅定睛一看,原来是姚瑶的哥哥,苏迪雅像见了救星一样,点头称是,刚拿上手包,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原来,苏迪雅被这个男人直接抱了起来,几乎瞬间,苏迪雅即被塞到了一辆高大的车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和烟草味道全方位的包裹过来。

苏迪雅有些不习惯,不能开车窗,只能小“剂量”的一点点、一点点地自行调整呼吸,然后说:

“谢谢你,你怎么出现在这里?要去看姚瑶吗?”

“啊——你叫什么名字?”

一连串的问了两句,那男子被动回答了:

“哦——娜娜老师,我是姚瑶的哥哥,我叫姚逸奥......我也是临时有事走过这里,看见你的车陷在泥石里,便停下来了......,

“那个,刚才——抱歉了,怕你身体弱,受不了这么大的风雨.....直接就抱你上来了......你看,我多强壮!”

说完,晃了晃胳膊,嗯,肌肉确是很发达——两人同时笑了,车里的气氛顿时融合下来。姚逸奥同时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安排帮苏迪雅将车取回。然后两个人高兴地聊起天来。

年轻人的确好沟通,高大稳实的悍马载着两人安全到达镇子上的时候,暴雨依然未停。苏迪雅手机没有了电,联络不到师姐,只好听命于姚逸奥,住进了镇子上非常有特色的一个宾馆里。安排妥当,姚逸奥闪身退出下楼,在姚逸奥转眸的一瞬间,苏迪雅找到了她在寻找姚瑶而昏迷前见到的那一束同样的的担忧焦急和惭愧的眼神。

苏迪雅的心瞬间咚咚咚的跳起来,脸没来由的热了一下。——当时,那一束目光是他吗?每周六下节目后跟在自己车后边那不远不近的“尾随保驾”的是这辆车吗?车上开车的是他本人吗?今晚为什么他恰好经过?每天各种补血的小吃食和水果是他送的吗?为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反复在苏迪雅的脑海里来回旋转,不得其解。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其本性就是寻找温暖和温情,然后毫无顾忌、心急火燎的投身进去。没有温暖的温情就寻找代用品——貌似温情和温暖的东西来缓解和安慰自己。因为高度紧张、因为恐惧,因为疲累,在冲了一个温暖的充满温情的热水澡以后,苏迪雅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天依然下着雨。南方的天气就是这么任性,想从天上掉落多少水就会有多少水从天上掉落下来,而远在北方的草原此时还处于草叶将绿不绿的状态,若是没有春季融化的雪水和迟迟不至的雨水的滋润,这一年草原的草便干巴巴的毫无精神呢!倘是雨水丰盈,这无垠的草原上那无垠的绿色便起伏连绵起来,遂在六、七、八、九月形成人们眼中无垠的绿色“大荒漠”,就那么千古不变的在固定的几个时节绿绿的荒着,荒的仙灵丰美,荒的含玉坠翠,荒的颠倒乾坤,孕育着无垠荒草甸子上一切可以相克相生、还报更迭的生生不息的蒸腾的生命。

苏迪雅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给支教的村子里和学校分别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但得知回村的路冲垮了,只能等待交通恢复了。苏迪雅下楼时,姚逸奥在一楼早早的候着。见苏迪雅下楼,姚逸奥忙迎上去:

“早啊,苏老师。”

苏迪雅忙回应:

“感谢你昨晚救了我,你看,我又恢复人形了!另外,我可不姓苏,在草原上,苏迪雅是一个名字,不分家的哈.....”

姚逸奥哈哈大笑,忙改称名字。看苏迪雅心情不错,说:

“请您吃个早茶吧,宾馆您且放心住着,不着急,我一朋友的,就像住在家里一样,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说。”

苏迪雅忙说:

“不能叨扰太久,等回村子的路好了,我便要回去给孩子们上课的.....”

姚逸奥微笑起来,说:

“就当休假了,听瑶瑶说,你从来不休假的,放松几天咯,我可以带你四处转转......”

这个男人的确周到周全,有着同其年龄不太相称的成熟与稳重,甚至有些老成。但是其说话的发音是苏迪雅喜欢的,典型的浑厚略带调皮的音调,声音的尾巴会带出南方语言中“nia nia”的成分,与前者相比,后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是寻常人察觉不到的。苏迪雅循着恭敬不如从命的态度“听天由命”的随着姚逸奥走得出来。

雨中的镇子有一种蒙着厚纱的朦胧美,也有着草木长期被潮湿浸氲的腐败但却新鲜青香的味道。苏迪雅几乎有些贪婪的呼吸着每一寸的空气,这雨后的气味倒是怪好闻的,有点像草原牛粪掺着牧草燃后的味道。车子低速滑行至一个青灰瓦片的建筑前停下。不得不说,这栋建筑可谓独具匠心,依山就势,布局合理,吸收了中国所有传统建筑规划的“风水”人文理念,巧妙地利用了山间狭小的平地和当地的生土、木材、鹅卵石等建筑材料,极富美感的依山拔起。院舍前挺立着高大的棕榈、苏铁、卷柏、石松,后院层层排排、青葱挺拔围绕着的岁竹和几棵密集紧簇稀有的红豆杉,院落周围绽放着延绵至远山边际的热烈的凤凰花尤其夺人眼球——花红叶绿,满树如火,富丽堂皇,叶真真如飞凰之羽,花真真若丹凤之冠,将该院落温柔围住。整套建筑颜色层层叠叠、植被高低错落有致,有大美大雅之感。

苏迪雅随姚逸奥低眉进入,有穿布裙侍者引路,回旋环绕长廊后进得一室,都是白色浅黄或暗红间或青绿的实木原木装饰,很合苏迪雅的审美胃口。点的也是福建北部软甜温糯的餐点,轻轻淡淡,精致,精巧,美得不忍下箸。苏迪雅均点尝了一番,味蕾和肠胃颇感舒服。而给她印象最深的却是“饭后”上来的茶。

席间,姚逸奥一直感谢苏迪雅对其妹妹的格外关心和照护,言语谈辞间,真实诚恳。但以苏迪雅专业的心理分析来看,其有强烈的自尊心,自如之下掩藏着察言观色的狡黠——该是幼年期间有着爱的缺位和缺失。苏迪雅觉得这个男子是有心理“暗疾”的,没来由的不免心疼起来。

席间聊了很多,关于对事对人的看法,关于义工事宜,关于音乐,关于社会常态,关于国际事件,畅谈甚欢,不知不觉早茶吃到了午饭过后。姚逸奥很诚恳的说:

“苏迪雅老师,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我也非此地人,在这边朋友寥寥无几。我们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还有,好多问题,我还要向您讨教呢,尤其对于我的“问题妹妹”......”

苏迪雅微笑应允。

姚逸奥问:

“你来自北方草原,该是豪饮者,但你贫血,肠胃寒凉,餐间只用了白水。饭后了,您看,来什么饮品?”

苏迪雅惯常淡然的说:

“茶。”

姚逸奥的眼眸里放出了和席间表现不一样的异光,却问:

“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过往的一切一切一瞬间淹没了苏迪雅,因志趣分异的“大漠客”江伟、共同创业成功的卓伟舟、草原深处的扶贫......恍惚之后,苏迪雅却玩笑一般回答: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我应该在这个正宗的地方品一品这嘉木之精华吧......”

姚逸奥大笑,转身出去,而后又进来。不一会,侍者端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进来,苏迪雅轻轻地飘看了一下,目光被茶叶吸引——此茶与常茶不同,形状挺直如针,叶子薄而晶莹,全是披满白色茸毛的芽尖。

苏迪雅脑海里立刻同时浮现出关于《大观茶论》里记载的内容:“白茶自为一种,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崖林之间,偶然生出,盖非人力所可致,正焙之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二株,所造止于二三胯而已。芽英不多,尤难蒸焙。汤火一失,则已变而为常品。须制造精微,运度得宜,则表里昭澈,如玉之在璞,无与伦比也。”

苏迪雅转眸看了姚逸奥一下,只疑问的吐了两个字:

“白茶?”

姚逸奥点头微笑:

“苏迪雅老师果然好眼力,此茶特殊,属轻微发酵的茶。您看这叶片,银装素裹,色白如银;您再看这汤色和叶底,浅淡明净,汤色黄亮,叶底嫩匀。您要喝南方最好的嘉木,我也只能求得朋友取出一些给您享用。”

观其色,黄绿清澈。苏迪雅轻轻地呷了一小口,入口顺滑,汤水柔和,饱满温润,回甘明显,茶汤里隐隐透出花香和药香。果然回味鲜朗、层次清明、甘醇强烈。苏迪雅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在这样阴湿的环境里,品出白茶里竟有一种像阳光一样的清香——小时候扑倒在刚晒过的被子上的那种幸福感迅速包围了苏迪雅全身。

可能因为茶的馨香缠绕,接下来的几天,附近美丽的景色几乎成了他们热切深入交流的背景,阳光也适时的表现良好。直到道路恢复,苏迪雅的心情都一直非常棒。

回到学校里,孩子们欢呼雀跃的迎上来,姚瑶更像“赖皮糖”一样沾着苏迪雅不离半步。每天闲暇的时光里,均是姚逸奥铺天盖地的短信或微信。两人也在午休或孩子们放学放假期间煲个小小的电话粥。这个世界,适合爱情;这个时节,适合爱情;这个地方,适合爱情;这两个人,适合爱情!猛烈的情愫在两人之间奔涌而动。苏迪雅感觉最快乐的事情和睡前最幸福的读物就是临睡前听姚逸奥说各种各样关心到繁琐的叮咛,听他历数公益活动中各种开心的事件,以及他各个时间发来的各种火辣温暖的文字。苏迪雅享受着这种感觉,但说不清原由的又从心底抗拒着。姚逸奥每每频繁的看望,苏迪雅均以礼相待,不愠不火。

放假期间,苏迪雅都会被姚逸奥接到大镇子上,泡各个有趣的小店,吃各种各样的美味小吃。两人尤喜海鲜,姚逸奥有一次给苏迪雅剥了半斤的基围虾,均被苏迪雅消灭掉,在横扫其它海鲜时,姚逸奥说:

“你还真勇敢,一个北方草原的小姑娘,不怕各种各样奇怪的海鲜的。真不错....”

当然,两人最爱去的地方还是那个朋友的茶餐厅,他们又共同的不同时段的共享了不同的茶。连当地农家自己烘焙的茶也网罗喝到过——途经讨要,伴着清风在日头之下,竟也别样甘冽,沁人心脾。

两人感情迅速增温和迅速突破要感谢那场义工晚会和义工照料开放日。苏迪雅流畅温暖的主持完义工慈善募捐晚会随着义工团队去福利院,这里有老人,有孩子。目光所及,是另外一个世界——残破、残缺,鲜见洁白滑亮的肌肤,只有皱纹、松树皮一样的关节;这里老态和病态充斥,绝望和腐蚀性绝望的气息弥布在福利院的上空,若没有义工长期以往的悉心关照,恐怕在这里的人群估计看不到什么“光亮”和希望。

苏迪雅一直和姚逸奥及其他义工细心照顾老人和孩子到深夜。姚逸奥做的很自然,同每一个老人温柔的谈话,给他们剪指甲、递水、取药。温柔的给小朋友按摩、讲故事、逗孩子们哈哈大笑。收拾卫生、更换床品,如同照顾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年幼的弟弟妹妹一样。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喜欢他。瞬间,看着姚逸奥的苏迪雅有些崇拜的感觉。

两人忙完回去吃晚餐的时候,苏迪雅突然想到了远在天堂的阿爸、外公外婆和额嬷,泪水第一次没来由的控制不住,决堤一般。姚逸奥几乎在苏迪雅泪水夺眶的同时,瞬时从桌子的另一角冲过来安慰她,微微的酒精作用之下,不知怎么,苏迪雅看着姚逸奥浓重的眉毛和闪亮的眼睛,被轻轻啄了一下唇。那时,苏迪雅感觉姚逸奥是有光环的,是温暖的,是可依靠的,是博爱的,是有力量的,能托得住苏迪雅漂泊至今的孤独心灵和灵魂。

同苏迪雅向来认为的一样:人和人就是像风中的一粒渺小,许是水珠,许是微尘,许是花叶,许是清脆的鸣叫,许是缠绵的低语,更许是像草原彼此见不到面的芨芨草以及草原上空相去甚远的亮亮的彼此遥远的繁星。但总会有那么一个驿站,会收留漂泊的你共我。所以也因常常如此,当每每看到爬满绿藤开满牵牛花的高高低低的古老蒙古包,看到经年劳作光滑惊心、苔藓斑驳的古井,看到一扇扇茜窗棱上衬着半开半掩的纱窗的木房或草屋,就以为这些就是自己的归宿,是这些懵懂的静谧的安详的事物在将自己等候。曾几何时,苏迪雅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只为自然界凝静的植物低眉的女子,忽略了三千轮回万丈红尘里千万人中所有的相遇,忽略了桑田过往里那些或浓或淡或咸或甜的誓词诺言。宁愿只愿意站在或枝叶繁芜或枯叶连天的怀旧的深深的草木里,找到曾经在某几个人、在某几件事上的熟稔热烈的一切,并且毫无理由甚至偏执的认定那方是纷繁的紫陌世间里最有宁静感的皈依与归宿。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却有人可以让她情绪峰回路转,可是,这所有的所有却有人可以让她心路辗转陆离……

苏迪雅的此时此刻的细微的举动让姚逸奥不敢相信,有些迟疑,但瞬间欣喜若狂的热烈回应过来。今天之下,此时此景此刻,竟然感觉天地万物都在为他们铺设最美的画卷;连夜晚的风都几乎停滞;忙碌一天的疲惫早已扫光,连久违不见的星光都均匀的散发清辉,迷离美好。

苏迪雅羞红了脸,仿照顾城的几句诗写给姚逸奥几句,话当做了这一时刻的见证和印记: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我在桥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我的梦

感谢有你

恒久有你。

这一夜,他们彻谈了彼此的点滴,彼此的父母,彼此的兄弟姐妹,彼此的所有状况,彼此的所思所想,以及彼此这一“吻”的誓言和今后美好爱情的畅想与描绘。

姚逸奥绝对是理想夫君的不二人选。每早,苏迪雅都会喝上他亲自熬了一宿的芡实薏米莲子粥,都会吃上一颗纯正的原生态鸡蛋,都会喝上姚逸奥用心准备的蜂蜜柠檬红枣水,甚至能喝到用特仑苏和茶熬制成的类似草原上“砖茶”的奶茶。

苏迪雅不明白姚逸奥做这些东西的时间来自哪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

“小事情咯。贫血的小丫头,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大部分时间,只要两个人都有空,他们必定要厮守在一起的——姚逸奥会给苏迪雅按摩,力道恰当,效果显著;姚逸奥会给苏迪雅唱情歌,一首接着一首,动听动情;姚逸奥会给苏迪雅洗衣服,用手洗,每一件,干干净净,透亮飘香;苏迪雅会执著的等着苏迪雅下班,第一时间把她揽入怀里,嘘寒问暖;姚逸奥会去给苏迪雅买卫生巾,不怕女售货员怪异的眼神,乐此不疲;姚逸奥会挖空心思给苏迪雅买各式各样的美味小吃,溺爱的看着苏迪雅吃下去;姚逸奥会给苏迪雅买漂亮衣服,听苏迪雅说漂亮流利的蒙古语,然后龇着闪亮亮的小白牙欢心无比的笑着听着学着......点缀和链接他们美丽的爱的当然还是茶,两人喝得最多的也当然是当地极其珍贵的白茶。

姚逸奥说苏迪雅在他眼里是最迷人、最美丽、最可爱的,他认为古往今来只有苏东坡大学士的一句“从来佳茗似佳人”的精妙譬喻是一下子就把来自广袤草原的苏迪雅与茶的关系写到了极致的!姚逸奥说茶是万木之心,只有茶才愿生于青山,只有茶才敢长于幽谷,只有茶才会承受微雨清露,沐浴山灵水秀,只有茶才能淋漓尽致展现女人的风骨。而白茶天生就具有高贵的品质和纯正刚韧的血统,如同苏迪雅一样,尊贵、稀有、干脆和纯净,姚逸奥说苏迪雅是长生天赐给他的最美的“灵物”。

生活中,不知有多少达官贵族、文人墨客均常常以“毫香”、“鲜浓”、“清高”描述白茶茶香给人的深层次的沁骨的感觉,并认为未加工好的白茶有着“青草气”。姚逸奥虔诚的认为,这些都如同他身边这个女人——或温婉,或静慧,或热烈,或优雅……两个人最享受的时光是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学习,静静冲烹一盏白茶,伴随着一段音乐,品啜着清甜的白茶,神游自然,感悟时光。

苏迪雅在感悟纯爱的同时,时时提醒自己以白茶的方式渐次舒展,继续去包容和冷静,继续不去计较得失,继续淡然洒脱地做着自己。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感觉连光阴都是极美极美的。因为也唯有爱过才可以深刻地体会到,那种彼此拥有以及被拥有的甜蜜。仿佛细微的山川草木都有了情感,每寸肌肤都可以在清风朗月下舒展。苏迪雅感觉自己这杯“茶”愿意一辈子泡在姚逸奥这盏“杯子”里,虽然姚逸奥偶尔会孩子气,姚逸奥偶尔会酒醉,姚逸奥有时候会突然失控……

这次姚逸奥彻底要离开苏迪雅,迫不得已跟随父亲去了北方一个遥远的城市做家族生意。那个城市寒冷干净,但也的确遥远,连北方草原上“博学”的苏迪雅都觉得仿佛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一个地方。父命难违,何况姚逸奥已经违背了那么多年。看到姚逸奥父亲大人明显衰老的样子,苏迪雅对姚逸奥说:

“我已经没有父亲了,我们只有这样一个父亲了,你该遵从他,多照顾他,多孝顺他,我等你来接我!......”

姚逸奥离开苏迪雅的时候,分别仪式在苏迪雅的车上,两人的泪水几乎淹没了世界。姚逸奥红着眼睛,哑着声音说:

“苏迪雅等着我,我一定来接你,做我最美丽的新娘。”

苏迪雅是离不开这些可爱的孩子的,如同当年给不了卓伟舟的承诺一样,她是要为这些边远地区没有教育资源和条件的孩子们一生负责的,她是要为这些被称作“留守儿童”的孩子们负责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支教的岗位。这偌大的中国,有着若干和她一样有理想有抱负有作为的年轻人,都在和她一样的岗位上默默地坚守着,默默地奉献着,从未要求过回报,从未过多的考虑过自己个人的情感和未来,只是捧着一颗爱的心献给大山,献给草原、献给他们难以割舍的大漠高原,献给需要更多陪伴照料和精神滋养的留守的孩子们。

姚逸奥一个人走了,到了远隔万里的大北方。那个地方有风,有黄沙,有骆驼,有繁华的霓虹灯,应该也有各种各样有故事的男男女女。

苏迪雅忍受着对姚逸奥的刀割般的思念,坚持如常的给孩子们上课。姚逸奥几乎天天会通过各种方式和苏迪雅联络。时间和距离总应该会考验一些东西,也会鉴别一些东西,渐渐的姚逸奥电话的那头话语越来越少,通话的背景越来嘈杂,终有一天,连着几天,连着一个星期,连着半个月,直至时间更长,没有了姚逸奥的音讯,苏迪雅牵挂的打过电话,也总是寥寥几句。到最后只剩下苏迪雅疯狂想念的时候,连电话或微信都不知发给谁,打给谁,断了线的思念凌乱飘飞在不知自持的南方潮湿的雨气中......

苏迪雅一次又一次在白茶的茶香里涤荡回忆,回想着姚逸奥给过她的纯粹的喜悦和残忍,那些狂喜或狂悲都像极了寒冬夏夜清风朗月里的北极寒星,在所有物是人非的场景和情境里,熠熠发光,噬肉茹血;然而那些残忍又是那么浑然天成又兀自不觉,挫骨扬灰,体无完肤,穿透流泪的记忆,刺痛每一根想念的神经。

其实姚逸奥并不知道,在苏迪雅奋不顾身和姚逸奥在一起的时候,江伟舟不止一次的来看望过苏迪雅,只是苏迪雅从来都推掉未见而已。江伟舟的细腻与霸道,以及那份痴情和坚守被苏迪雅拒绝了,她的世界只给了曾经比喻她为像白茶独一无二一般的姚逸奥。

离了太远又空档太久。苏迪雅动手写过书信给姚逸奥:

应该有人给我写信写一封这样的信:信里说法国式的接吻说春天 小城 和溪水说亲爱的 亲爱的说“秋天很美 很美旅途有一点点旧信封才知道的疲惫”说我喜欢你这样的人说出许多质问和省略号说:“祝好 等我 某某某城 某年某月日”

也突然在某一天,苏迪雅突然接到姚逸奥发来的一条短信:我俩永远是我俩。你是我的,三生三世......

苏迪雅懂得她这份坚守和等待应该如万丈红尘中的轮回一样不能不执著,她知道姚逸奥在不知因何原因的做出上述种种行为,在她未亲耳听到姚逸奥亲口说出任何原因时,她都愿意这样等下去,等一幔红纱,等一张婚床,等一双紧握的双手,等一个安心可靠的肩膀,等那个属于她的人。情愿从此安静,为自己的执著和坚守以及曾经的山崩海裂的真情画地为牢,从此紫陌红尘,珍惜独守;

下一站,等候在苏迪雅清欢世界的第二壶茶里。苏迪雅呷着白茶,在晕黄的灯光下,写给姚逸奥第二封信,写给远在干冷北方的姚逸奥,那是苏迪雅喜欢的DJ杨晨曾经在广播里倾诉给所有聆听的青葱男女的那些话:

北方的冬天是那种干冷冷得十分清澈没有泥沙 没有尘土你感受到的只有纯纯粹粹的了这样的时候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你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时候风吹过街道引起你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想起了远方胜过从前你是不是也曾有过在华灯初上的冬夜看着四周的万家灯火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孤单的人也是不是会有一首早已经不再流行的歌却一直在你心深处也许你不曾远离家门也许你一直拥有温暖也许你可以逃避失落但会不会有那么一瞬熟悉幻化为陌生而你不知为何你在这里在人心、信息、知识都迅速更新的这个时代里你还会不会相信永恒在日月星辰都被证明不会永远的这个时代里你还愿不愿意不变在对与错也无截然划分的这个世界上你还会不会执著真理当距离已经不再是生活的障碍你还会不会相守一生如果路的尽头不再是家如果心的深处不再有温暖如果戴了面具的你不再感到疲惫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当高楼阻碍了蓝天当岁月模糊了记忆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同当你在行色匆匆的路人当中放缓你的脚步当你在繁华喧嚣的街头驻足你的身影你会不会突然觉得有一种不能融入的尴尬谁说长安街的落叶不是风景谁在乎窗外的绿缺少春意谁不希望风起的时候路 不再独走!

北方的冬天是那种干冷冷得十分清澈没有泥沙 没有尘土你感受到的只有纯纯粹粹的了这样的时候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日复一日,光阴依旧,前方光亮,希望满溢。你未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手捧茗茶品之如怡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期待,都盛在这一杯青碧之中。苏迪雅在想:

“是否都可以窝心的理解——白茶被他俩诠释为——稀有的等待吗?

无论哪一个时刻,苏迪雅都清晰的记得姚逸奥带她去婺源看白墙灰瓦的那个场景。那天雾气浓稠,姚逸奥紧紧拥抱着苏迪雅,苏迪雅抬头只看到姚逸奥光洁圆润、略显青色胡茬的下巴的弧度,以及姚逸奥低下头露出迷人的笑容和白亮亮的牙齿。

姚逸奥盯着苏迪雅看好一会,然后深情的吻下来。苏迪雅在那一刻就筑牢了一个为他的誓言:为你吟诗,为你写歌,为你抚琴,为你学会做一切能让你共我变得更好更好的事情!一蔬一饭、一汤一水、共伴这世间上的一寸又一寸的光阴!

大抵爱情因为这改变均变成了世界上最能融化坚硬外壳和满身棘刺的光芒,让那个胆怯的、嬗变的、懦弱任性的如小孩子一样的人儿从阴影里走出来,变成一个更豁达、更包容、更能担当,更能敏察他人喜悲的一个真正成熟的成年人。牵手、拥抱、亲吻、单恋、苦恋、深恋、告白、误解、分手、重逢......但愿这红尘世间多些有情之双人。

这么些年,苏迪雅只在等待姚逸奥亲口告诉她:

“我已成熟,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你吗?”

苏迪雅都会笑着回答:

“我也一直都想嫁给你,白茶,就是我的嫁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