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友成
网站用户
已是深夜。
窗外，狂风肆虐，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想到明天是自己起诉阿华离婚第二次开庭的日子，阿娟怎么也睡不着。
第一次开庭，阿华对阿娟的诉讼请求大都同意了，包括离婚，但在巧巧的抚养权上却拒不相让。
“虽然婚姻法规定离婚自由，但也反对草率离婚。既然你们都那么爱孩子，为什么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呢？我给你们俩一个月的冷静期，回家好好想想。下次开庭时间另行通知。”随着一记清脆的法槌声，法官宣布休庭了。
这之后，阿娟多次找阿华商量巧巧的抚养权问题。好说歹说，阿华终于松了口，但也附加了一个条件，就是今年剩下的这半年必须由他代为照看巧巧。阿娟答应了。
既然双方一切都已商量好，明天开庭应只是履行个法律程序。虽然马上就要解脱了，但阿娟没有一丝的高兴，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要不是阿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提出离婚。
阿娟全名赵娟，是个苦命的孩子，年幼时父母因一场交通事故永远离开了她，多年来一直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对于爷爷奶奶，阿娟是有着深厚感情的，没有爷爷奶奶的含辛茹苦，就没有她的今天。她这次和阿华离婚，如果爷爷奶奶不同意，她也不会提出来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阿娟自小就是一个听话、懂事、孝顺的孩子，而且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一直名列班级前茅。温婉灵秀的大山，清冽甘甜的泉水，清新纯净的空气，也把阿娟滋养成活脱脱的大美女。
阿华全名彭锦华，是阿娟高中的同学。那时的阿华，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而且成绩和阿娟不相上下，是全校女生公认的梦中男神一号，不少女生甚至为他公然争风吃醋。是啊，正值十七八岁雨季多梦的年纪，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但是因家庭的原因，阿娟不敢想，也不能想。
也许是上天的故意安排，一次意外的事件，将阿娟和阿华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那是一天放学，同年级的王大鹏将阿娟堵在了校门口，要阿娟当他的女朋友，并威胁如果不同意，后果严重。王大鹏可是学校出了名的小霸王，五大三粗，张扬跋扈，没有人敢招惹他。有一次他把本班的一位同学砍伤了，同学还不敢找他赔医药费，听说他爸爸是XX局的局长，在当地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万分危急之时，阿华突然出现了，厉声呵斥：“不准欺负赵娟！”，并安慰阿娟不要怕。小霸王怒火中烧，一声招呼，一群狐朋狗党围着阿华就打。没有想到的是，阿华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把小霸王们打趴在了地上。后来阿娟才知道，阿华的爷爷是当地有名的武术大师，阿华自幼跟随爷爷习武，练得一身好功夫。也因此，小霸王的爸爸也没来找阿华的麻烦。
第二天，校园里都传遍了：“赵娟是彭锦华的马仔，彭锦华为了赵娟连小霸王都敢收拾！”自然，其他女生对阿娟是羡慕嫉妒恨。自那以后，阿华对阿娟照顾有加，陪她一起学习，一起娱乐，一起开心，一起多愁善感，虽没明说，阿娟还是能够感受到来自阿华的那份情感，阿娟也暗暗把自己的芳心许给阿华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高三时，阿娟的爷爷病逝，家里的顶梁柱突然一下子坍塌，阿娟被迫辍学了。阿华义无反顾辍学来家陪伴她，为此阿华的爸爸妈妈还和阿华断绝了关系，至今都还不肯原谅。
“是我害了阿华，当初他如果不为我，北大、清华不敢说，考个211或者985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是我毁了他的美好前程。”想到这里，阿娟心里一阵酸楚。
阿娟还记得结婚时司仪要求阿华向自己表白的场景，阿华当场朗诵了一首《上邪》，阿娟感动得大哭，亲朋们文化不高，听不懂这首诗，还以为刚才阿华对阿娟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婚后不久，阿娟和阿华有了爱的结晶。因难产，巧巧是阿娟冒着生命危险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巧巧是阿娟生命的全部，所以离婚时阿娟什么都可以放手，唯独巧巧。
山村经济落后，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阿娟也动员阿华出去打工，阿华不同意，说家里农活重，阿娟干不了，还是他守在家，阿娟出去打工。阿娟揶揄阿华：“你老婆这么漂亮，出去打工，难道不担心被别人拐走了？”“绝对不会，我对自己的老婆一百二十个放心！”阿华自信满满。现在想起这些话，阿娟心里就很难过。
就这样，阿娟进城打工了，并很快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凭着聪明才智和靓丽的外形，不到三年时间，阿娟就升任为部门主管。但是，令阿娟不解的是，阿华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而且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次阿娟回家镇上吃饭时，被几个无赖调戏纠缠，一旁的阿华不仅没有站出来讨公道，反而忍气吞声拉着阿娟走了，阿娟气得大骂阿华是个窝囊废。阿华后来干农活时还把腿给摔伤了，至今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而且也不注重个人仪表。有一次，几个好姐妹硬逼着阿娟带她们去见阿华，结果看到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瘸子，姐妹们连连替阿娟不值：“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阿娟虽然并不计较，但心里还是有一份失落，哪个女孩子没有一点虚荣心呢？
有件事现在想起来阿娟都还心有余悸。那是去年的一天下晚班回家，阿娟被几个蒙面持刀歹徒挟持。正欲施暴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吼：“住手！”随即一个人冲进来和歹徒展开了搏斗。惊恐万分的阿娟裹着被歹徒撕烂的衣服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家。后来公司耳语是李经理救了阿娟。李经理对阿娟心仪很久，有事无事就跑到阿娟面前献殷勤，阿娟起初对他没有任何感觉，觉得他油腔滑调特不靠谱。但再贞洁的女子也怕咻痞的汉，尤其是这一次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阿娟的心里开始有些微妙变化了。不过阿娟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孩，在没有和阿华离婚之前，她是绝不可能考虑与他的关系的。
第二天一大早，阿娟就来到了法院。开庭，调解，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等法官正在制作的调解书。
“法官，我能说几句话吗？”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静寂的法庭。阿娟怎么也没有想到，奶奶在邻居张阿姨的搀扶下竟也来到了法庭。
“请问您是谁？”法官满脸疑惑。
“我是他们的奶奶。”奶奶指着阿娟和阿华回答法官。
“奶奶，这里是法庭，您既不是原告申请的证人，也不是被告申请的证人，我们法庭也没有向您进行调查取证，所以您没有说话的资格。要不我休庭十分钟，您和他们说说，好吗？”
“阿娟，今天奶奶要告诉你很多事情的真相，不然奶奶内心难安死不瞑目，阿华也不要怨奶奶没有替你保守秘密。”
法官休庭后奶奶开始讲述了。
“阿娟，你知道吗？阿华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巧巧。”
“你怨阿华现在不注重个人仪表，你知道吗？阿华为了给你和巧巧创造一个好的环境，每天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一有空就到城里打工，几年下来攒了不少钱，再加上你寄回的钱，硬是以巧巧的名义在城里订了一套商品房。”
“你怨阿华那次在镇上没有帮你出头，现在的垃圾人太多，那天你又没有受伤，值得和无赖去较劲吗？难道你真的相信阿华的腿是摔伤的吗？不是，那是因为你！上次你不是在城里下夜班遇上歹徒了吗？是阿华救你时被歹徒砍伤的。那段时间阿华正在城里打工，他担心你夜班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每天晚上都守在你身后。”
“你知道吗？巧巧有先天心脏病，医生说年内必须动手术，阿华坚持要巧巧，就是为了给巧巧治病。”
“这些事情，阿华怕你担心，都不让我告诉你。”
“还有，你说阿华对你冷淡，那是阿华故意装出来的，他心里随时牵挂的就是你和巧巧。阿华告诉我，他残疾了，配不上你，给不了你幸福，他要逼你离婚，还央求我不要反对。没有阿华的细心照顾，我活不到今天，我宁愿失去你，也不想失去阿华。所以一时糊涂，竟然答应阿华说了那么多违心的话。”
“奶奶，您不要再说了。”
阿娟早已哭成了泪人：“阿华，你真傻，咱们回家吧……”
法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风歇了，雨停了，一切都还是那么清新，那么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