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寒衣节

                     又到寒衣节

今生今世，我最忘情的哭声有两次。一次，在我生命的开始；一次，在您生命的告终。第一次，我不会记得，是听你说的。第二次，您不会晓得，我说也没用。但两次哭声的中间啊，有无穷无尽的笑声，一遍一遍又一遍，回荡了整整三十年。您都晓得，我都记得------

母亲去世整整二十年。昨晚又梦到了我的母亲，还是拼了命的喊“娘，亲娘——！”一遍又一遍，望着母亲的背影，接着就是凄厉而又伤心的痛哭，直至哭醒。这个场景陪伴了我二十年。

两千年的大年初一，母亲强忍着病痛起来陪我们过了个新年的第一天，接着病情一天天恶化，我和亲人们一刻也不敢离开。十二一早，母亲突然精神焕发，声音像洪钟一样，给我们讲她记忆中的所有故事，仿佛病魔早已消失。母亲讲我从出生到今天，如数家珍。其间有伤心，伤心的是娘知道儿心里很痛；有欣慰，欣慰的是娘已经子孙满堂......

我是母亲的幺儿，是母亲永远放心不下的幺儿，是母亲的心头肉。眼看着滴答的点滴越滴越慢，母亲的声音也越来越弱，然后恋恋不舍地闭上了眼睛。那是我第一次忘情地为母亲叫“亲娘”！叫的撕心裂肺！那年我三十八，娘七十八，娘四十才有我这个不孝的幺儿。

虽然家境不富裕，娘的葬礼还很隆重。我和妻子亲自为娘挑选了最豪华的纸扎，希望娘在另一个世界能够住高楼大厦、衣食无忧。可怜老天妒我，在娘葬礼当天狂风大作，把娘的家吹的四零八散。从此我就有了娘无处安身的梦境。梦中看着娘有时露宿街头，看着娘有时借宿在破旧的房间，我会一直哭到醒来。

尽管在好多个清明节、中元节或寒衣节都给娘添置最豪华的住房，还依然梦见无住房的娘。

娘啊，亲娘！希望娘在那个世界永远快乐，永享荣华富贵！

我出生那个寒冷的冬月，狂风暴雪的晚上。挣脱了娘身体的我一直哭到了第二天早上，娘也哭到了早上。因为娘没有奶水，我在饥寒交迫中挣扎。

在娘襁褓中的我度过了寒冬腊月，迎来了春光明媚的春天，终于慢慢成长。娘说，我是一个顽强的生命，但我知道之所以顽强，是因为有娘含辛茹苦的呵护！

曾经，娘坐在冰冷的地上，儿依偎在娘的怀中，有纺车嗡嗡的伴奏，儿在听娘讲那遥远的故事，大了才知道那是娘告诉我怎样做人；

曾经，娘耕耘在烈日当头，儿趴在娘的背上，有娘急促的喘气声伴奏，儿在听娘背诵那苦涩而又不懂的词句，大了才知道那是娘告诉我怎样读书；

曾经，曾经......

娘不是圣贤，但教会了我怎样做人，告诉我什么叫人生；娘不是教育家，但教会了怎样读书，告诉我知识才能够成就自我。

在漫长的岁月中，与妻子有着无休无止的冷战与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有几次险些把我们的婚姻推到了崩溃的边缘。那个时候娘眼里含着泪，偷偷地躲在一边哭泣。完了，娘把儿叫到身边说：“儿啊，娘知道你心痛，但日子总要过。你去打听一下，世上有多少人用眼泪陪着度日。你要学会寻找生活中的乐趣做一个强者。”娘不会用婉转的语言去开导我，我知道娘的心也很痛，但娘用朴实的语言道出了人生的真谛！

当家庭从爱情延伸到了亲情，似乎淡漠了那些刻骨铭心伤痕累累的记忆，儿知道那是亲娘用她那博大精深的爱拯救了这个家，让生命一代一代地延续。

又到寒衣节，母亲的身影依旧进入了我的梦乡。

娘啊，亲娘！希望来世您还做我的亲娘，让我用一生一世去尽那未尽的孝心，去慰藉我那不安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