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于2022年3月18日《陕西日报》
我依然记得那晚的萤火虫,在夜空中一闪一闪,似寻找归途的迷路孩童,黑暗中的草丛和花香太过相似,它弄丢了伙伴,着急地、慌乱地闯入眼前。而我,抛却以往安静温婉的样貌,快乐的也像个孩子。
那像是童年时缺失的梦,幼年本该有童话般快乐的时候没有体会到,以至到了三十岁,被这份奇妙惊异,满脸是要溢出来的开心。和友人伸出手去抓,看那小虫子在手掌中发出微弱光亮,然后温柔地笑着,乐着……随后又将它放走。
那晚在院子里饮茶的情景也一直在脑海中,我拿起那石桌上的建盏看了看,夜里,微弱的灯光下,它现出幽蓝的光。夏日,在山中农舍,有凉风袭来,有蛙鸣阵阵,令人想起沈复和芸娘在乡下老妇人家竹篱笆前赏月的情景。后来,你们也开始等月,而我回到房间,主人点上熏香,递上一杯安慕希的黄桃燕麦酸奶,至此爱上了这个口味。
不知何时听到你们在屋外喊,知道月已挂上树梢,却沉浸在屋内清幽古朴的陈设中,被那书香吸引,不愿出去。酣睡一夜,起来尚觉新奇,又有欢喜之心,想必与环境有关。山中洗漱不是特别方便,需在盆中,用烧开的水,兑些凉水,但生在农村,自幼也惯了的。喜的是早晨的空气和鸟叫,想起“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那样的诗句,不同的是在早晨。早上的餐食,主人家做了煎饼,有黄瓜,皮蛋等小菜,我像受照顾的孩子般,接过他们递过来的卷好的饼,期间眼镜被男主人撞到地上,镜片掉落,这眼镜是时常这样的,主人说“你这个眼镜是用来碰瓷的”,于是莞尔一笑。
吃过早餐,与友人往旁边田野而去,路过一些玉米地,来到一户人家。见一老妇人在院内,院门口有盛开的鲜艳的花,友人与老妇人搭话,知道儿女都在城里,她喜欢这里的生活,割舍不下。随后又至一院落,院内是养蜂人用木头做的蜂巢。蜜蜂在蜂巢口聚集交流,嗡嗡声响,我要说对蜜蜂有亲切感,你或许不信。
自幼外公就养蜂,对此昆虫,再熟悉不过,也没少受它的叮咬,以前去外公家,每每对闯入房间之蜂咬牙切齿,生怕它落在身上,但也没躲过被它叮了手指的厄运。如今在山中见到,倒是觉得亲切了起来。想起那个老头,将手伸进蜂箱,取出来蜂巢,戴上老花镜细细观察。现在的他眼睛生病,虽是带着去做了角膜移植,两年后依旧模糊不清,只能日日待在床上,家里从此再无蜜蜂身影,他已无法再照顾那些幼孩。
从田野回来后,跟主人家商量着,又一同到了关山草原。那里是去过的。只不过第一次去时,正赶上下雨,只巴巴买了几身棉服,在县城住了一夜,匆匆而回。唯一值得回忆的是,带去的几个孩童骑了马,回来后笑着说“那马儿放了屁……”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如今再来,天气晴好,心也欢喜,人似乎也跟着娇艳了起来。总喜欢夏日出行,可以穿轻便的、漂亮的服装,自觉好看。于是打着伞,让友人拍了几张照片。那草原的绿和壮实的牛做了背景,照片中的人,似乎也娇艳了几分。那照片后来用在新书中,用在宣传的资料中,继而传播,至各地。那日的情景,那牛,那绿,也传播至各地。
那日的午饭已不大记得,后来大约是热了起来,在一廊亭内休息片刻,便顺着草原上的山包往上而爬,主人家走在前面,我和友人在后,虽不记得交流了什么,但那爬山的心境大抵是轻松愉悦的。后来在一小溪边,遇一卖玩具的孩童,大方的样子令人惊异,静静地观察他,给予赞许的目光,这样的遇见不会为旅途增加什么,但或许能片刻欢愉。以至如今时隔一年多,竟也能一下子想起那些场景。虽说在那个地方,只是短暂地停留,但美好的瞬间却那般多。犹记到达那日傍晚,主人家招待在一河边吃火柴鸡,餐馆老板给河边置一吊篮,于是静静坐上去,在大山之中,无所顾忌地摇晃着。忽的又想起河边那简陋的厕所,须得向餐馆老板取来钥匙,自己去远处简易搭设的屋棚,却在去的路上遇一大狗,吓得立在原地踟蹰不前,惹得女主人来“救”,如今想来,这也成了趣事。后来大约是饮了些酒,回到农舍后,天色暗了下来,几人便相约出门。
一路在河边看潺潺流水,听大山中的生灵在夜晚交谈,用树枝赶着牛虻,直待遇到那萤火虫,欢快的像个孩子。现在想,在那般静谧的夜,呼吸着那般令人清爽的空气,又有萤火虫在侧,如若再有心爱的人相伴,便必得矫情地让背着走。似乎只有那样,才能构成一幅浪漫的图画。
许久了,总能想起那个夜,想起那迷路了的萤火虫和那晚你们的赏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