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几位大诗人(组诗)
1艾略特
我到哪里去寻找高度的哲学与智力
我怎样比划时间与空间
在那块荒原上
我不敢垂钓石头
为什么要揭露我眼睛里已有的养育
在有些遗臭之中
你用文化的传统来拯救我
不是一种返照
头颅是无处不去的探照灯
在你语言的另一面
挂满珍珠难比的汗水
曾经原离我去的那些指责啊
是一块破穿了的皮肤奏成的旗帜
在杂乱的诗歌中播种蘑菇
就是飘浮不定的云
抽出一只手掌
以抚摸永远需要水分的诗歌
四次惊听重奏
不必穿过冷漠的石头
仿佛断裂处的永恒
只有用杂乱的圣火才能填满
滑过——滑过——
我几番努力
只不过是寻找我先天失掉的那根骨头
正如火焰寻找灰下的泥土
精神不是纯粹的 我要努力受伤
背负荒原的石头回来
噢 断世纪的艾略特
我不明白一种照响的歌声
自我的头颅前方传来:
传统自古不朽
2波德来尔
置身遗忘的世纪
我露出所有包容的生命
将旧腐的脸庞燃烧
真的——我愿——
挖出愤怒着的眼放在恶之花里挤水
再将我的脚长满恶疮去体验牛粪上的花朵
一路的风是荒芜的
请原野长出一只眼睛来
请大海举起酒杯来
祝贺这位诗人啊
所有的歌不仅仅是唱
自暗伤的远方
自忧郁的天盖下
养一只绿色的动物
在真正的诗行里颤栗
洁白的身体是多余的
健壮的身体是多余的
掩盖裂脓的衣服是一种罪恶
鲜花在春天盛开是大众的心声
鲜花在冬天盛开才是自己的完美
一百年以后 另外的粮食
你死后的墓堂真正花季了
恶恶的 却响如重鼓
(鼓动你鼻祖的风度)
你的思想
我只有无数次死亡才能证实
我想起开放的花朵
在不透明的河里激动着
一个世纪沉默啊
竟无人爱过
一个世纪的今天
我和许多人一样
暗哑的吹奏 吹开那些恶恶的花
在丑恶里放荡
掐死一些 招一些上天堂
3惠特曼
那个在欧洲叫嚣过
统治美利坚文化的人
是否死了
在惠特曼将死去的时候
我的石
以舍利子的光华投射出去
广阔的海面 用来表达生命的漂泊
最初的大西洋 阳光掠过彼岸
在中国的土地上 在我们合唱的爱中
坚信活着的骨头 聆听它的炸裂声
我又渡过美利坚
以火焰般的思索寻找健康的人群
我终于停留在你诗歌的脚手架上
放眼宽广的苦难啊
斜眼河旁的村庄及厌旧的木房
无法忘却走过的大路
无法忘却擎诚拾到的草叶
在黎明 我拱起红红的生命
我禁不住喜悦的疯狂
而草叶下的湿土
在我暗然神伤的背后
有农夫的歌声传来
重新回读你和我的土地
翻看几页发有诗歌的读物
这些人的鱼目啊
哪有我们的惠特曼
贴近我的石头
在十月的夜晚
我唱出的是举世绝妙的歌么
自己第三只脚站立的方式
除了自己 没有人守望
4歌德
再次将我的石头反复摩擦
撒出石头
宇宙将再次与我的内心受精
再次将我的宇宙衡量
在你博大渊深的哲理外
玲珑剔透的石头
在宇宙的舞厅里旋成七色的光环
在沉思的河里
我喊不应快乐女神
烦恼的青年用喧嚣的声音
射击我 得意思索的结果
爱与不爱 精神与非精神
在你的诗行里啊
我永远也不懂老练的交际
无法步人那些年代
也无法步人我久违的场合
仰望天空 传来先知鸟的声音
天空的额头
不因时间的流逝而失去星的明缀
我爱去做这种事
不管白天黑夜却沉思着
我不愿挤入炼丹的行列
在不失根的花果里 唱自己的歌
塑起的偶像被我们推倒了
在我临产的时候
悲壮过的事情游过大海
文字的侵蚀被我擦去了
宣泄和嫉恨
在折裂的声音里 渐渐撒出
给予我的是你永不失去的名字
不毁弃时空
回过头来
我只剩下一堆石头
5奥·帕斯
固定的石头在额上生根
现代的概念 是中世纪的余波
一块大陆 一块土地
在裂开的无花果里甜蜜地燃烧着
追逐的河流是我对你叫绝
分离的意识是创伤后的印证
太阳石是我早已世俗过的和乐哟
无终结的审判
把我引向回归的猛醒
一切企图认识历史的哲学破产了
一成不变的传统收缩在我的手里
脱离欧洲
对现时的追寻
如婴儿的哭泣
打开你的门
让我拥抱我的情人
过去是世界的开端
永恒与虚无的哲学
是无限的怀疑
我脱离我 石头之外我摒弃了技巧
远方有开山的声音——
到我的土地上来
贵州或者喀斯特
听起来几近荒诞的传说
撒烁着我的眼睛
走到一座碑前寻找
——那上面是否有我的名字
6聂鲁达
不知是什么抚摸我的衣衫
我的身体有一种紧迫感
忙着搜寻土地
毫无抵抗的招唤
从石头以下的河流里涌出来
诗的社会在智利人的眼里
如土地上的根苗
黑夜里矿石上的灵气
“聂鲁达在工蓬里,
对,是他面向工人,
把诗歌回赠给他的人民”
这时一个人垂下头来低低地哭泣
啊 智利的脚
在南极洲的北方
在寒冷过后开拓的热度里
靠一位诗人的奶就能走路
无数次冷冷的风袭来
在冰冷的石头旁 我都醒着
我对我的前途无法估量
因为我的胸啊 不知怎样膨胀
我明白石头的义务
是风雨洗礼痕迹的深刻
我的暗示
走入二十首情诗里而没有绝望的歌
俯身地下 让那些栏棚醒来
难得低下一次
忽视地上的石头 关于创伤
关于一些名字 关于我的人民
7卡洛斯·威廉斯
如推静脉
话从民族的一只手冲进来
而身体准备在整个黑夜歌唱
病人惨叫的瞬间
你的想法以粗线条的形式沉吟
我的险石隐约听到河流的想法
“对,石的方向是无头无脑的忧伤”
乡土的气息
使我的石沉默舒展着
灰暗的天空
以肌肉注射的方式漏下雨来
我的石锯成任何可以理解的形体
最初的手 因为粗糙而快活
最初的手是古典的
最初的手因为石破天惊而叹服
而现在的手可以记载
身体磨难的程度
可是我记得 吻我石头的人
在地上最坚硬的部分
在水里最温柔的部分——就有你——
写于1992年6月
2006年6月25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