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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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北地区地处雁门关外，雁北13县环抱着大同市，后来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时候，国务院撤消雁北地区，新设朔州市，雁北13县分别划入朔州和大同，我老家山阴县和怀仁县、朔县、平鲁县、应县、右玉县先后划入朔州市，其它县并入大同。前几年央视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说得就是这个地区过去的事情。我们县和右玉县挨着，条件比右玉强点有限，一到冬季，寒风刺骨，黄沙弥漫，真有点“雁门关外野人家”的味道。
我小的时候，县里边没有楼房，映入眼帘的基本上是土黄色的平房，间或有几排土窑洞，各家院子围墙也是用黄土干打垒的土墙，只有在政府部门和大点的学校里才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房，砖瓦房的窗户基本上是木头窗框装的玻璃，其余大部分人们住房的窗户都是下边是木框镶玻璃、上边是用纸糊的一格一格的木窗户，屋子内墙面都是用泥巴抹平再刷点白涂料，由于家家都是在屋里烧煤做饭取暖，烟熏火燎的屋内那那儿都是黑乎乎的，所以每到过年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打扫房子糊窗户，迎新年。
俗话说：二十四扫房子。但在我记忆里，打扫房子好像并没有什么规矩到非要在腊月二十四这天，因为过年打扫房子一般动静很大，如果你家里没有壮劳力和匠人的话，你就需要请人来帮忙，而且还得是请有手艺的匠人，扫房糊窗户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没有手艺就会帮倒忙，越帮越忙。帮忙给不给钱那是大人们的事，我不知道，但请帮忙的人吃饭是必须的。
我父亲是个教师，心比较灵秀，手也比较巧，爱琢磨也爱干能干些比较细乎的事，所以，我们家甚至我的一些亲戚家一般在春节前都是请我父亲去做营生。
一般情况下，进入腊月，父亲就开始想着扫仰尘（房子顶棚）了。那年月，老家人们住的房子大多是用泥基、泥墩和着泥与麦穰垒起来的土胚房，泥基和泥墩是一种类似砖胚的东西，未经烧制。仰尘（顶棚）一般是用收拾的光溜溜的高粱秸秆三根五根捆扎在一起，搭成横竖的格，作为龙骨，然后在龙骨上糊上纸，外边再用白麻纸一层一层地裱上,旧社会地主家砖瓦房子的仰尘（顶棚）也是这么做的。做龙骨裱白麻纸是个技术活，不是什么人都会的，一般是请祖传的会做花圈纸扎的人来做，其他人也就打个下手。一般情况下，高粱秸秆龙骨会在使用了六、七年以后才换，但是每年都要裱一到二层白麻纸，除了加固一下以外就是图个新气。
仰尘（顶棚）裱糊完了，就是刷房子，我们那里的人们都把刷房子叫操（音）房。操（音）房用的涂料是一种像豆腐块一样的东西，人们叫它“白涂”，过去我不知道它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后来感觉它就是一种白石灰。每年春节前，父亲和像父亲一样的人们就从县生产资料公司或当街的杂货铺买回一些这样的白方块，放在家里，准备刷房用。这种白涂在用之前先把它放在盆里或桶里，用清水泡，这东西一见水就冒泡，不一会就融解了，所以，我觉得它就是石灰。白涂化了以后，把它搅拌均匀，稀稠合适，就可以用来刷房了，好像还要加点胶，我见过父亲在刷房的时候熬胶，但最后放在什么地方我没看见，也不知道。刷房要有专用的刷子，刷子不知道是用什么草编成的，一根根很细，绑在一起，就是刷子，形状就像个缩小版的笤帚。刷子沾上白涂在墙上横一道竖一道。会形成比较均匀的正方格子，每个正方格子边长大概有五、六公分长，整整齐齐也很好看，用白麻纸新裱的仰尘（顶棚）也要用白涂刷几遍。这种用白涂刷过的墙，人一靠上去就会蹭一身白，所以，无论是新盖的房还是旧社会留下来的房子，几乎所有人家的房子都在炕上的墙用油漆画墙围子，墙围子高约八十公分，上边画得都是一些吉祥如意、或者老古故事的画片，很好看。
刷完房，就是糊窗户了。那时候的窗户都是木结构的，上边木格子糊的纸窗户，下边是一块块的玻璃窗户。上边木格子窗户大多是有两个对称的大格子，在大格子周围都是大小上下左右对称的小格子，留一大扇可以活动的窗户钉上纱窗，夏天可以打开通风乘凉，冬天再封起来。冬天的时候，在两个大格子中间留一个大约10公分宽、20公分长的活动窗孔，可以卷起来用来通风，叫做卷窗，卷窗的制作是两边用白麻纸作两条纸带子，两头粘在窗棱子上，纸带里边再糊上纸，纸的最下边粘一个和活动窗孔等长或者略长一点的细高粱秸秆，用来上下卷动。
糊窗户主要是糊窗户上边的大大小小的木格子。进入腊月以后，人们就开始到十字街的百货大楼里买回红红绿绿的纸和窗花，刷完房以后，把买回来的纸裁成和窗户木格子等大的纸片,用自己家打好的浆糊把纸和窗花粘上去，再在窗花和窗户纸的外边裱上一到两层白麻纸，保证牢固、结实、不透风。我有个本家大爷和我父亲同在一个学校里教书，是教美术和音乐的，他会画画，每年糊窗户的时候，父亲把白纸裁好了后，就会让我去找大爷画窗花，画得大都是一些牡丹花和鸟之类的。
糊窗户的时候也是我们小孩子比较高兴的时候，那年月花花绿绿的纸，尤其是油纸，比较贵，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到的，只有在过年糊窗户的时候，父母亲会把裁剩下的纸给我们一点，然后，我们自己找点高粱秸秆，处理好后，屁颠屁颠地跟在父亲身后，蹭点浆糊粘个风车，风车很简单，把一根高粱秸秆断成十来公分左右，再用小刀破成两半，把红红绿绿的油纸裁成5平方厘米左右，一上一下用浆糊贴在破好的高粱秸秆两头，在高粱秸秆中间烫个眼，再找一根长约五、六十公分长的高粱秸秆，把一小段铁丝或细细的硬杆杆儿插在秸秆头，从烫好的眼中穿过去再用一小截秸秆头插在铁丝上固定好，一个风车就做好了，然后举着风车在刺骨的寒风中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风车在风中飞速转动，一边红一边绿煞是好看。直到风车被风吹坏了，如果窗户还在糊着的话，再回去磨磨大人要点彩纸，做一个接着玩，如果窗户糊完了，各种纸已经被家大人收起来了，那就只能等来年再说了。
一般快到晚上的时候，窗户就糊好了，花花绿绿的新窗户，粉刷一新后雪白的墙上挂着从新华书店买回来的年画，打开电灯，祥和明艳，灿然生辉，一派温馨之中透着浓浓的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