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故乡的孔明灯

  “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在一旁玩耍的小孩们，用清脆的嗓音，唱起了小时候每逢中秋节，我最爱唱给爷爷听的那首歌。儿时的记忆瞬间顺着串串音符汩汩流出，那时，我们除了盼过年，最爱过的就属中秋节了。中秋一到，我们就可以吃到很多美味的月饼了；中秋一到，晚上我们就可以看到，天上升起好多好多，仿若星星的孔明灯了。灯里载着的，全是我们孩时的无穷乐趣，无数的心愿和美丽的梦想！

 打我记事起，中秋节的前后一周，一直是故乡秋收最忙的日子。因为赶工，中秋节大人们也停不下来，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已经做好了饭，出门前，母亲会在我和妹妹的枕边，放上两个头天抽空到集市买好的，香喷喷的月饼；把我从睡梦中摇醒，并叮嘱我起来后，要带好小我两岁的妹妹；告诉我饭菜在锅里热着。随后，母亲头戴一顶旧草帽，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提着热饭盒，带给早早出工的父亲。母亲的背影，很快就模糊在稻田的晨雾中。我迷迷糊糊地应过妈妈，闻着月饼的香味，我和妹妹美美地睡，直到太阳升起足有竹竿高。洗完脸，我们草草扒几口饭，月饼往口袋里一揣，把大门一关，就飞也似的，往对面只有一公里的外婆家跑去。

 我们穿过一段田间小道，跨过一座清澈的小溪上的石拱桥，很快就到了外婆家。小舅和村里的许多孩子才比我大几岁，很合群，所以我快乐的童年，有一半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村子里的大人们，也都早早地到田里忙去了，小鬼们在家里没人管很是自由。小舅和邻居阿德，同年同班很要好，十岁起每年中秋节，都一起做孔明灯。一大早，他们就为做孔明灯准备材料，忙得不亦乐乎。找铁丝、废电线，找桐油，上山砍竹条，找齐这些主要材料后，他们会从箱底掏出一把分币（那是几个月来从文具费用里攒下的），奔向最近的小店，买几张大白纸。返回时，家家户户的烟囱已升起袅袅炊烟，是母亲们回来做中饭了。鬼精的孩子们，都会守在母亲的身旁，直到捞米蒸饭。善解人意的母亲，会比以往多留点半熟的米在锅里，熬成较稠的米汤，留给孩子们糊孔明灯用。午饭象往常一样比较简单，一袋烟的功夫，大人们都整齐地到田里报到去了。孩子们吃几口就说饱了，移开板凳，饭粒都还挂在嘴边，就一心去做孔明灯了。

 小舅和阿德是分工合作的，阿德用柴刀把竹条，削成厚薄3mm内的竹篾；用尖嘴钳把废电线的绝缘层去掉，取出细铜丝备用。小舅用小刀将白纸，裁成所需大小的纸张，然后用稠米汤，将一张纸的边缘与另一张纸细心粘贴，不留空隙；再将第三张纸与前一张纸粘贴....依次同样粘上去，直到拼成一个两端漏空,直径约60厘米的圆柱形纸筒，再剪一张合适大小的圆锥形纸,把上面圆空口糊住。待干后，阿德将刚才准备好的竹篾，弯成与糊好的纸筒一样大小的竹圈,用细铜丝固定好接口，在竹圈内交叉两根互相垂直的细铁丝,并系牢在在竹圈上,再把竹圈沿着纸筒下方圆边粘牢。这样，孔明灯就大致做好了，他们会按同样的步骤再做一个，最后一步是在放飞前做的。这时，小舅和阿德会把做好的孔明灯，小小翼翼地放在房间衣柜的上面，然后轻快地跑出去玩一阵。他们会与村里其他伙伴约好，晚上九点左右，一起放飞孔明灯。

 傍晚，大人们会比平时早些收工。太阳落山时，母亲会径直回家，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天黑前，父亲会到外婆家，接我们姐妹回家，一天没见到父亲的妹妹，这时会撒娇吵着要抱。我依稀记得，疲惫的父亲仍然会高兴地抱起妹妹和我，踏着暮色回家。一到家，我就会告诉母亲，我们要早点吃晚饭，好去外婆家看小舅和阿德放孔明灯，母亲会欣然答应。

  晚上七八点，村民们都陆续吃完晚饭，在院子或屋前的禾坪，对着月光摆出月饼、苹果、柚子等果品。大人和老人们，先虔诚拜月敬月，然后一家人在外面赏月，吃东西；与邻里漫无边际地谈天说地，谈今年的收成和来年的计划；还有的用深情的歌声，唱几段充满民俗风味的小曲，在极其辛苦的日子里寻一点短暂的轻松。

 赏月，是大人们的事。我们小孩子，一般不会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赏月，而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追逐嬉戏，在禾坪的梨树下荡秋千。约好的时间一到，孩子们都各自从家里，提出了精心制作的孔明灯，走到门前空旷的田野上。孔明灯的十字铁丝上，已用铜丝绑上了一团浸透燃油的粗棉布。等无风的时候，一人托住孔明灯上端的左右侧，另一人用火柴将棉布点燃，等双手感到孔明灯有上升之势时，慢慢放开双手，孔明灯便徐徐飞起。这时，我们会选中一个平稳上升的孔明灯，许下一个小小的心愿；然后，欢呼跳跃，庆祝像小舅、阿德及其他伙伴的成功，接着专心地数天上的孔明灯，一个、两个、三个...，孔明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还有邻村或附近村庄飞过来的。据说，上升最高的可达一千米左右。

  我深深地怀念，爷爷在世时疼我的日子；母亲在我枕边放的香甜月饼；劳作一天疲惫的父亲，仍然会抱起妹妹和我，回家时的无限亲情；我还深深地怀念故乡的孔明灯...

 那样的日子不会回来了，如今我已长大成人，并把生活的船划向了千里之外的异乡。从前放飞的，大大小小的心愿和梦想有的已经实现，有的还来不及实现。今天，我仍要放飞一个梦想：梦想自己与文学结缘，把身边所有的美好与快乐都在笔尖留下、珍藏...

  啊，故乡！八月十五的今天，您依然放飞好多好多孔明灯么？

    （ 2010年9月22日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