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记忆

常常闲逛于街头小巷，无非就是想搜寻点亲切感。我知道，街边摊贩的吆喝和过往行人的停足，都能够让我拾到一些与过去生活相关的元素，他们给我的视觉刺激和心情反应总有着一股神力，能够勾起我储存于脑海的珍贵的任意片段。前天和朋友转悠的时候，看见几个结伴的女生围着一个卖花绳和荷包的老年人，她们笑着、说着、挑选着，并在魔鬼的身材上演示着，老年人一口老家话笑嘻嘻地说着，“姑娘们，马上五月五（老家人习惯于这种日期代称的叫法，把端午节叫五月五，中秋节叫八月十五）了，就剩这几个了，买上戴去。这么攒劲的姑娘，带上更攒劲。”听了她的题提醒，我也翻着日历，红色的小记号隔着两个数字。回家之后，我便顺着看到的画面，想起了老家五月五的一些事情。记忆从不遗漏储存过它的人，在某些场合某个时段，都会凭借着某种熟悉的东西，顺着发梢钻出。就像我看见花绳和荷包一样，我可以和身边的朋友诉说、描绘我们老家与五月五相关的任何人、任何事，只是过往的多一些。

每一方水土，都会有她自己的一种或多种特色物质，以特殊的符号呈现，来展现她的文化底蕴。一些特有的文化“符号”跟人们如影随形，并通过一些习俗使文化渗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对于这些“符号”，因为地域的不同，形成了一个由多种花卉组成的璀璨花篮。比如，老家人对五月五的庆祝方式。我时常会想：到底是人的行为体现着古老村庄的地域特色，还是早就植根于古老村庄的特殊文化底蕴以她的“一些符号”潜移默化的驾驭着她的居民？

老家人要庆祝的大的传统节令，也就那么几个，像春节、端午节、中秋节……而庆祝的方式，处在看似干涸的环境下的父辈们以及祖辈们往往有着自己庆祝节日的风格和方式，一般都会以最豪华的家宴和流传下来的习俗来过传统的节日，偶尔地能够碰上个庙会，唱一台大戏，所有的活动都使他们的生活过得滋润、仪式感十足。

五月初，老家的山比我寄居的城市里的山好看多了，在视觉的范围内，要寻找其它色素，恐怕只有几处山石的颜色，其余都被草色所充斥；门前的、远处的大树、小树个个容光焕发，都是吸引北归鸟栖息的环保场地。阳光和煦，太空蔚蓝是老家最普遍的天气，再飘上几朵碗砣云，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惬意的了。天好心情爽，在贫穷的年代，天天倒计着时间，希望五月五的脚步加快一些。五月五的早晨，天气还有些凉，在被窝熟睡的我就被不远处河湾里婶婶们嘈杂的聊天声叫醒。她们趁着早晨下地之前，折一捆柳枝，抱回各自的家，然后插在左右房门框上，每个门上都是少不了的。对于插柳枝的习俗，听说与神话有关，有辟邪的作用。至于效果，我只看见各家的大门口和房门口左右的柳枝相互拉着，形成一道绿色的、简易的门，叶子慢慢枯黄脱落，最后只剩干枝，直到来年又接一茬。婶婶们手脚利落，不一会儿别完柳枝，又开始另一项活计。

她们取出花线给家人制作花绳。一般都是挑出颜色最亮的，越是明亮，感觉越是洋气，效果就越好，随后将几根花线拧在一起，双手合十，虔诚地来回搓着，直至匀称。我记得我绑花绳是在我的睡梦中开始的，祖母和母亲早就合好绳子，当我醒来之时脖子、手腕、中指、脚腕都有了。若是再高大上一点，会绣花的婶婶，我们称为花匠，费一些时间去绣几个荷包，让小孩子玩玩。她们将祥云、鸟儿、花草、鸡兔猫狗印在上面，也可以创造一些东西；灵巧的手捏着带花线的针，一抬一低，一拔一戳，一左一右地绣着，手法熟练，技艺精湛，完成的作品自然受到青睐。花匠们用绣成品证明着她们的灵敏，用意识里的古老传统诠释着她们的贤惠。而花绳和荷包的功能，是和其他节日中的“符号”一样，有着它自身的文化价值和人们赋予它的精神寓意，只是在人们心目中的层次不同而已。在乡亲们眼中，更为具体简单：祈福避难，让她们在田间劳作时少受蚊虫蛇蝎惊吓和叮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将吉祥带给寄居外地的人，使其平安。

条件的不允许，使那个时代生活在老家的人显得清贫，但有一个现象与之相反，乡亲们对于节日以及节日所赋予的仪式感从不清贫。乡亲们在节日中的一切庆祝方式佐证着他们对传统习俗的敬重和生活的乐观。老家的五月，对于田间劳作的人来说，还是炎热的，勤劳的人会做一些解暑的食物，而五月五的食物之中凉粉便是最受青睐的了。

凉粉是以荞麦面为主材料做成的，现在偶尔的还能吃到母亲做的，也记得以前凉粉的模样。切得匀称、光溜溜的条状凉粉盛在碗里，配上一些韭菜叶子和清油泼制的辣椒，真的是白中透红，让人垂涎三尺。它的工序和烹制我只能看着，我始终信奉着“一个人最好不要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的名言，做着一个合格的吃客，从来没有实践过。美味都是如此吧，给人一种神秘的念想，只是这种来自心中的念想带着一种天生的情感，以节日为衬托，启迪着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就像凉粉散发在空间的味道，随时光穿越，沁人心脾。

我们常说记忆是思念的愁。而关于老家的一些记忆，它给我的是烙在手上的印，凭着感觉在任何时候都能够触摸得到，并以它特有的“符号”滋养着我。我也相信，若干年后当我听着街边的吆喝，我依旧会和我同行的朋友、家人说起多年以前倒计时间的期待感以及节日里他们没有经历过的趣事，并且经久不衰。同时，在那一块土地上形成的特有“符号”在我以及后来人的生活中一直存在，并且启发着我们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