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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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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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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赋

接近大自然的人,起码他的性格是康健的。

“长春市园林”就在我家东面。但我总觉得,这“园林”不如称作“苗圃”更适宜。因据我所知,其它园林,如“宽城区园林”,一进入,便绝对与外界隔断,可谓“古木参天”、“曲径通幽”了。那里的树:杨、枫、柳、核桃等又高又粗,把阳光封在外面;夏日虽为避暑良地,却未免有些阴翳感;就连类似灌木的“山里红”树,也比这儿的树要高出一截,粗出一圈。这犹具的特色是:不论杨、松、柳、榆...,一律是幼株:不粗也不高,然而却是密密而齐整的一片、一片的;它们包围着大片杂草与野花的领地,偶尔那中间还露出一块明镜——一方稻田。这一说,你自然明白这里有溪流与交错的田埂小路了。

整座苗圃被青灰细长的马路绕成一个层次起伏跌宕的方阵。当太阳拨弄着洁白的云朵在湛蓝的天际中遨游时,路面却尘土飞扬。你正透不过气,偶然向旁边一瞥,猛地发现一处乐园——只见清新的树木方阵鳞次栉比、清新的草地若隐若现,接下去仿佛是一片果园和花园...你似乎望透了却又望不透。你是那样地喜出望外,以致禁不住这“世外桃源”魅力的吸引;我就曾见好多过路人结伴而入呢!

在繁忙的学习之余,我特别厌烦逛大街;只有把时间花在这里才觉得那样地愉快而有意义。这儿的一切都那么年轻、都那样美丽,与我年龄相宜。这虽是人工建造的,但自然的风雨却造就了这田园般的风味儿。我斗胆在心中称她为我的乐园;只有在这里,我倦怠的生命力才能保持旺盛,炎热的身体才能感到舒适。这里对他人也许极其平淡,但对我则热恋而且缠绵。我爱这乐园,我爱这里哗哗奏响的杨叶,我爱那沙沙作响的松针,我爱那婆娑的柳枝与涓涓的溪流,我爱那狂野的风雨...在这缠绵的爱中,我得到了坚强的性格,我懂得了真正美的风韵。那里的气息如乳浆般滋补着我脆弱的身心。我爱乐园——

她是我心中的财富,她好似仙女赠我的一朵玫瑰花,她是我从自然那里接受的得天独厚的礼物......

我甚至养成了习惯,每当走近乐园之时,便不觉肃然起敬——那的甲胄上沾满了厚厚的灰尘。你只须轻轻一碰,尘土便蓦地弹起、恶魔般向你卷来。这群魔鬼掩埋了幼松翠绿的色泽,似乎要扼死这新生的生命——然而,一年一年地过去了,不知不觉这些幼松的个儿远远超过了我。但他们仍旧保持那原有的姿势,阻挡扑向乐园的尘土。只有当冬天悄悄来临,他们的伙伴早已失去往日的常态时,松树才用瑞雪做成的雾凇为自己洗身... ...

在这层暗褐色铁的壁垒后面,充满了浓烈的蒿草的馨香。初秋,倘若寻香踏入那松软的草地,小小的飞虫就会形成排排“绿浪”,随着脚步的起落而翻复。它们会一直把你涌到草地边缘。这时远远地看去真象在碧波中踏浪前行;四野静静地,颇有飘然若仙之感...水里的蝌蚪已长出细长的后肢,尾巴也开始萎缩。游动时后腿和尾巴一起划水,很像一橹双桨的小船,不过却潜在水里。记得初春时这些小家伙还争着用黑脑瓜儿去顶抛在水面的花瓣呢!现在个个变得翠绿油亮,眼睛也有些凸出了。

——啊、看:蓝天、白云、霞彩簇拥的火红的夕阳!在这映衬下,不远处摇曳着千盏万盏——数不清的金灯、碧灯!黄澄澄的壳、绿璧形的壳,在彤红的光中伴着清爽的秋风闪烁。是不满两岁的杨叶!有的刚发黄,有的却更绿了,但都象涂了层油脂,闪闪地映着落日的余晖。过些日子,当你再来时,这些油黄碧绿的“宫灯”已被无情的秋风扫落,跌灭在地上;被秋霜一打,发出阵阵馥郁的气息。加上四野悄无人迹,虫儿、鸟儿也都匿去,便有一种沉寂、萧索的感觉。不久,这些叶子又被瑟瑟的秋风吹干,卷曲着在油黑干爽的地上绕着树根滚动;再些时候,便聚成了一小堆一小堆的。有时风伸动强壮的胳臂,将几堆叶子推动,聚在一处,积成丈许长几尺高的浅褐色的“丘峦”,坐化为春泥。

脱得一身轻松光滑的树干愈发清绿了。不久,寒风乍起,根部流来的水也结成冰,淡淡的绿消退,代之以凛冽的铁青色。你且不必担忧他们的健康,只要凶猛迅捷的春风,透骨般地刮过,稍留心便会发现他们都已长了许多。这时,首先向春姑娘报到的是群鸟,从此她们便直唱到秋末;其次要算树上的萌蘖和如烟似浪的草丛中的野花们,再有就是空中叆叇的祥云。且不要小瞧这些吉祥的使者,他们还是技艺超群的魔术师呢!

每当稀稀落落的一场毛毛雨过后,谁都不会料到有什么意外发生,但当你清早向乐园望去,会惊奇地发现乐园消失了!而当你向那个方向走去,你会不自觉地闯到浓雾中。那雾气覆盖着平地,填充着沟坡,弥漫了整座乐园。使她失掉了白日里参差的层次,只那平平白白的一色。当你在她的边缘徘徊,雾便附在你脚上,脸虽没触到它,却感到有浓湿打来。你这才体会到了一点“毛毛雨”的魔力。雾无声无息地紧紧搂抱着一切,象慈母把娇嫩熟睡的孩子牢牢贴在胸口,不久也将睡去似的;又象一缕缕无形的带子,想把什么都缠绕在自己周围,之后静等微风拂动。弥散时好把乐园全部带向天宫...

面对这白茫茫的世界,你未免产生这样一种幻觉:世界似乎就只这些吧!于是觉得有些冷清和单调。然而不要心灰意冷,瞧东方发红了,那红圈在慢慢地延展,给这润白的雾容淡淡地施上一层红粉,使她焕发出青春的活力。这时外围的雾气开始凝聚,变成晶莹的露珠,悬在草叶上;尽管你的裤脚已被打得湿漉漉的,但且耐下心,更壮观的景色就要飞临。

当太阳就要一跃而出时,微风徐徐,很快顶层的雾便云散去了。这时一幅幅奇丽的景象便呈现在眼前:你的视线平着低低的雾气望去,发现远处的雾层中,猛然突出许许多多黛绿的山峰、黛绿的剑锋,或是象远航归来的舰队;雾气在起伏、移动,但倒像“船”在破浪而进...倘若你不知那就是远处高大树木的尖梢的倩影,你定会满腹疑惑;或许认为看到了海市蜃楼、仙山琼阁呢!然而这却是大自然涂抹的一幅壮丽的泼墨真景。可惜好景不长,几分后便不见了。原来,雾气聚积到了最后几处低洼地,显得更浓更柔润了。可是你总觉得有几个黑家伙在那里移动着;这时旭日喷薄而出,一队奶牛鱼贯地走出浓湿的雾障。美美的早餐使它们更加文静,它们似乎也觉出春雾既不象夏雾那样闷热,也不像秋雾那样冰冷,于是个个都娴雅地迈着脚步,在松松的沃土中留下了一行行深深的蹄印,不久这中间便充满了清冷的露水。这时红色的光与淡淡的影便弥洒了这里,群鸟争鸣打破了异常肃穆的气氛。白白的雾气构成的平面图被绚烂的空间图片替代了。

然而更具有魅力和神秘色彩恰与“春初浓雾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深秋时节,这是“我们”最骄傲最快乐的时刻。我和几个伙伴在一个特别约定的周末的傍晚,坐在土丘上欣赏西沉的余晖。待到只剩下一抹红红的天光,由家中带来的食物也殆尽了,我们就开始“行动”。一半人将干软而附在地上的各种略带芳香的草拔出,在旷野里堆起一座“小山”,另一半人去林中抱那抱不完的干树枝,把它们厚厚地铺在“草山”旁,形成一个小小的“祭坛”。这时天还没黑透,伙伴们笑着在干叶上打着滚儿,翻着筋斗。此时,每个人都变得那样平和而单纯,似乎刚生下来,天真得忘却了一切烦恼;不久感到累了,静静地躺在叶子上,看那渐渐出现的星空,谁都不再言语,因为庄严的时刻快到了。

当暮夜降临,旷野苍茫,远处已遍是柔和的灯光,当星星在眨着眼,观看灯火观看我们的时候,我们站在飒飒的秋风中,屏住气息,准备为大自然做最后的洗礼。我们要让落叶抖掉满身的尘土,我们要请群芳洗去衣上的污垢;我们要用火为他们洗礼,我们用她们那袅袅的“骨灰”给自然创出一幅奇景 ... ...

点火了!我们站在上风,让这炽烈的火狂烧。那火焰在底部闪耀着、闪耀,喷吐出浓湿的白气;条条火蛇扭曲着身体、缠绕着打卷儿的叶片,聚在一处联成火网,不断向上窜动。烟雾更浓更快地喷出,驾着风,紧紧地附着地面,曲曲漂流;一缕缕靛蓝而神异,象游龙,象舞带。几个伙伴已抑制不住激越的情绪,在缕缕飘带间驰骋、奔腾;在起伏的草野中真像是骑着战马,手中燃着的树枝条将缕缕丝绸烧断,这不由使我又想起那浓白的锦缎——春日的迷雾。忽然,火势猛地暗了下去,绛红的火灰透过草隙忽明忽暗。正在惊异,猛然一股浓烈火红的灰烬冲腾而起——火舌窜起几尺、烧到了“坛”顶!这燃起的熊熊烈火,带着风、带着热与光射向四周。它考热了发冷的身体,映红了天真的一代...我们肃立着,看这为自然产物——败叶和枯草举行的洗礼。这时,我们浑身焕发出一股神奇的力量,一种坚毅的渴望和冲动。我们的行列似乎是一个个的壮士,我们正高吭“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似乎还听到了隐约的回音:“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月儿也赶来聚会了,她只恨晚来了些时候,但仍将带来的礼物——玉液琼浆般的光浇向林木,洒在凯旋着的火的小天使们的身上 ... ...

这个重大的“祭典”一过,伙伴们不再来了。不久这里又虔诚地改换了袈裟的色泽。仿若着上白纱的修女:肃穆而庄重。但这里仍隐匿着青春的消息。——不信你可以在寒雪下面寻觅,只要你的热血在奔流着...严冬里,这也记忆着我的几行足迹。春天又到了,我反复在这儿的羊肠路上,期待着我那金色之秋,憧憬下一个冬之梦,心中无限充实;这的草木枯了又兴,绿了再黄,人们仍都来去匆匆,只有我踯躅在这儿;不断地吟唱——

“木欣欣以向荣,

泉涓涓而始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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