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桥
我家所在的小区不远处,有一个小桥,桥栏是现代建筑,水泥材质,但桥墩看上去又是那样的久远:厚实,单孔,石头垒成,灰头土脸。如果站在桥头,这头是城区高楼和人群喧嚣,那头是低矮房屋,有盆栽海棠在房前随风摇曳,屋后娟娟翠竹顾盼生姿,河床,有少许水流淌,颇有“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
看着小桥,说她是文物吧,又没标志,说她无用吧,为啥不拆除呢?我始终不解其妙。
后来,我在一个县保健院会议室,看到一壁做成敞开书柜的墙。出于好奇,我随手翻着里面的书。其中《遵义历史文化知识手册》有三本。打开目录,上面有一篇“遵义普济桥”引起了我的注意。据上面记载“普济桥”位置,应该就是我看到的那座小桥。就桥的名字而言,她应该是有某种功德的。我倍感意外,如获至宝,兴奋不已,向院长讨要了一本。
《遵义历史文化知识手册》记载,普济桥是遵义现存最早的单拱石桥,长14米,高宽各6米,是南宋播州沿边安抚史杨粲始建,后屡毁屡建,现存古桥为明崇祯十四年重建,贵州省人民政府于1985年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继而,在一个下午,我专程来到小桥,左瞧右看,还拍了个照。回到家里,我把照片与书上图片对照,发现大不一样,看来确实是屡毁屡建的结果。但普济桥的历史渊源不得而知。普济桥成了我的一个心结。
三访普济桥,是半年以后。
远远望去,普济桥城区头的肉铺、五金店、矿泉水供应店按部就班为熙熙攘攘的人群提供着需求;老人们三五成群,在桥头或坐或站,下棋的下棋,唠嗑的唠嗑;附近幼儿园虽然静悄悄,但居民健身广场不少市民正在健身器上扭动着身体。只有普济桥依然静候在阳光下,等着我造访。
仔细观察普济桥下河水流向,见一头通向南端,河床缓缓下降,另一头约200米处与湘江河汇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难道普济桥和湘江河有关联?于是我向桥头一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人请教。老人热心地告诉我,他听他爷爷讲,普济桥最早建于南宋,是为湘江河泄洪而建。老人说的与《遵义历史文化知识手册》上记载的始建时间相吻合。老人说此桥被毁过几次,1999年是最近一次修缮了。老人边说边把我带到桥那头侧面,让我瞧地面立着的一块低矮石头,我转到石头正面,见是一块石碑,写着“普济桥引洪渠”,上面刻着建设单位、设计单位、施工单位,最后落款是一九九九年十二月。老人告诉我,1999年对普济桥的修缮与1991年遵义遭受的那场特大洪水不无关系。
想起那场洪水,1991年7月上旬至中旬,横贯贵州中部的大面积、长历时大暴雨,使乌江上游三岔河,南岸支流猫跳河、南明河,北岸支流湘江,以及北盘江支流打帮河上游油菜河水系,都出现了上世纪最大或次大暴雨。记得遵义一连暴雨三天三夜,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而来,湘江河床整个被淹没。市中心丁字口,老城,凤凰路连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东冲西决,波涛汹涌,势不可挡,人们不寒而栗。消防官兵划着皮筏在漂浮物中穿梭搜救的场景惊心动魄,历历在目。但我印象最深的是仅仅几个小时,看着看着水就退去了。我问老人,难道当年是普济桥引洪渠的功劳?老人肯定地告诉我,当年他亲眼所见湘江河水不停地从普济桥引洪渠泄流。老人家的话,我半信半疑,普济桥那并不宽大的身躯能行吗?但普济桥从南宋始建承担泄洪,保遵义市一方平安已经功不可没,就算1991年还有其他泄洪口,但她一定是最主要的,最关键的。
再次注目那简单,朴实,却凝聚着古代先辈的智慧、心血和汗水的普济桥,屡毁屡建,被时光打磨,却像一张饱经沧桑、布满沟壑的脸;身躯纵然狭小瘦削,却又像睿智老人的内敛、蕴藏着博大的胸怀。河床,连绵不断的涓涓细水,静静流淌,然而,暗暗涌动的、是动如脱兔的迅速。已是正午十分,阳光直直地照在普济桥上,普济桥却静如处子,默默守候,如她的名字,时刻为普济众生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