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自己的浪漫

我家于二O一八年十月底从小城的北区搬到南区现在住的小区，小区很小，总共只有三栋电梯楼，我家在面朝资江的第一栋，从我住处的阳台眺望，远山如卧龙，资江水波平缓流动，穿城而过，把小山城分成了南区和北区，江对面红顶楼房鳞次栉比。小区的第二栋和第三栋并排，与第一栋相对，小区内通行道近似于一个躺着的“U”形，“U”形中间空着的部分，用不锈钢栏杆拦开，据说那里规划要建一栋办公楼。通行道的宽度刚好能通过一辆车，通行道两旁，是绿化带。在我所住的这栋楼的左边绿化带靠近通行道的旁边，有两棵一人多高的重瓣桅子花。到了仲夏时节，桅子花一朵一朵在风里盈盈地次第开放，花开最热烈的那几天，那满树洁白的花朵，吸引了一只又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来采蜜，从早到晚，花香在院子里弥漫，此时的我就成了桅子花迷，经过的时候总要在这里呆上一会儿。

今年四月二十二日，我到长沙去看女儿，发现从来不养花的她竟然买了一盆带花苞的桅子，她把花盆放在一个基本晒不到阳光的角落里。我说：你要给它晒太阳啊，没阳光照射怎么会开花。

从长沙回来后，我就开始关注楼下的这两株栀子，桅子树叶茂密，淡绿色的花苞藏在枝叶中。有时经过这里，我会凑近去看一下。

在静待花开的日子里，我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

五月十四日，女儿从长沙回来，我特意把楼下这两株长满花苞的桅子指给她看：你看看，在充足的阳光下，桅子长得多好，花苞多饱满。看着这两株一人多高长势良好的桅子，女儿真是羡慕得不得了。她说，她来之前已经把花盆移到厨房的窗台上，那是阳光照射最好的位置，希望它能好好开花。

五月二十五日的早上七点，趁太阳从东边山顶冒出来不久，我准备去菜市场买菜，以避开火辣辣的阳光。当我出了电梯门向楼外走去时，一阵幽幽的花香从外面飘过来，沁人心脾，一丝丝一缕缕。我欣喜地望向旁边的绿化带，果然，是桅子开花了。

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8点左右，我从健房馆游泳回来经过这里都没有闻到花香，那么，桅子花是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盛开的。我迫不及待地走向桅子所在的位置，陶醉地在这迷人的花香里。此时，每株桅子上只开了几朵花，有些全开，有些半开，花朵在晨风中微微颤动，洁白的花瓣像凝脂一样温润素雅，清凡脱俗。外层的花瓣靠近尖部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点花萼的淡青，不走近细看的话还注意不到。花苞未开放的时候真是平淡无奇，半开之时芳香四溢。

因为这几朵洁白的桅子花，我一整天都有了好心情，日子仿佛也因此有了香气。后来的几天，我每次进出楼梯时，都要到桅子旁边呆上一会，仔细地清点桅子开化的数量，细细地品味桅子花给我带来的美好感觉。

栀子是一种很普通的常绿灌木，朴实不张扬，平凡得随处可见。桅子从严寒的冬天就开始艰难地孕育花苞，经过近三个季节的努力和坚持，直到仲夏才会悄悄绽放。正是因为它有着独特的气质和与众不同的韵味，而受到很多人的喜爱，杜甫有诗曰“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桅子花还是浪漫的代名词，自古有桅子同心的说法，据说是因为《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里的“执子”与“桅子”谐音。

想到女儿养的那盆桅子花，我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图片，给她发过去，留言：楼下的桅子开了几朵花，哎呀呀，真香，我真舍不得弄一片花瓣下来，等过一段时间全开了，整个院子里都会有香气。

我喜欢桅子花，由来已久。在二O一八年十月以前，我住在北区二桥边，客厅的窗外也可以看到资江，与现在住的地方隔江斜望。那个时候，我上班的地方在北区老街上，距家里有一公里左右的路程，工作期间，每天的早中晚三个时间段，我常常行色匆匆地来往于这条路上。在往返的路上，要经过一座云天桥，云天桥是商业桥，有上中下三层，第一、二层都有两个通道，通道两边是卖衣卖鞋卖手机套等商品的门面，云天桥外面是一个露天菜市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热闹，下班后，我常常以最快的速度买上几样菜，从左边通道穿过云天桥往家赶。

每年桅子花开最盛的那段时间，中午下班后，我顺路买好菜，在进入云天桥时就会闻到桅子花那与其他花香不同的香味。我知道，那位卖花的大叔又来了。果然，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靠墙的地方，我又看见了那位卖桅子花的大叔。每年的这段时间，大叔都会出现在这里。大叔有些驼背，黑黑瘦瘦，满脸沧桑，不多的头发全白了，说话的声音宏亮干脆，很有精神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大叔是一个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我估摸着他的年纪在80岁上下。大叔的身边，摆放着两个装着桅子花的竹簸箕，桅子花有的将开未开，有的已经全开。每朵花的茎杆上，都有三五片绿叶衬托，叶片油光锃亮。有一个竹簸箕里的桅子花是散放的，另一个竹簸箕里的桅子花用细绳扎成一束束后整齐摆放。根据花的大小，每束或5朵，或6朵，大叔手不停嘴不停，一边扎花一边卖花。看看大叔细心扎花的样子，我想起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诗句。

那些年的夏天，我经常会在大叔那里买一束或两束桅子花，闻着花香，走云天桥，过马路，抄小巷，再拐上人行道回家。这条几乎天天要走的路也因这几朵桅子花变得格外美好。回到家后，我把桅子花插在有水的玻璃瓶里，摆在客厅靠近资江那面阳台的窗边。然后啊，好多天，家里都会弥漫着桅子花的香气。做完家务活的时候，我就喜欢靠在窗边，闻花香吹江风看风景。

心里有花，生活便有了诗请画意；生命留白，日子便有了闲情逸致。生活不应只有来去匆匆，也不应只有柴米油盐。在那些为了生活忙碌奔波的日子里，偶尔停下脚步，闻闻花香，再买上几朵花，是我送给自己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