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爱

我这几年曾萌动了几次为母亲写点东西的念头，却迟迟未能动手，要不就是太忙，要不就是感觉无震撼人心的故事可写，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母亲七十周岁生日之际，我被各种情愫搅得心神不宁，我得为母亲写点什么，否则无法平静。

原准备为母亲置办一个像样的生日，叫大家来热闹热闹，谁料她死活不肯，说那样太浪费，也打扰人家，最后我承诺不叫任何亲朋好友，只有姐弟两个陪她在家吃一顿饭，她才点头同意。这就是我质朴的母亲！试问，我们这一代人何曾向自己的母亲表达过情感？不管我们是否表达，母亲依然一如既往地爱着我们。站在现在的角度，回顾以往的母亲，我为自己曾经对母亲的抱怨感到愧疚......

童年不谙世事，记得无论我与外面小朋友发生什么冲突，我都会被母亲训斥，她总叫我让着别人。后来母亲又生了弟弟，有一段时间相对宠爱弟弟，于是我认为母亲偏心，还独自躲在角落里哭过。渐渐地长大，我才知道母亲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做事也很公正。在那个包办婚姻的封建年代，母亲敢于追求自己的真爱嫁给父亲并勇于挑起全家的重担，也确实不容易。父亲是一个在外能说会道、在单位雷厉风行、在家啥也不会干的典型“两面干部”，因而母亲包揽了所有农活和家务。

我们当时家住古宅村（现已修建成古宅水库），山高路远，日子艰苦，父亲一人在外工作。为了补贴家用，母亲每日都在“白天出工生产队，晚上挑灯做裁缝”的轨迹里生活。母亲是由外面大户人村庄嫁到父亲所在山村的，有幸成为我们山村里唯一的裁缝师傅。各位父老乡亲都把买来的布料送到我家，由母亲为他们量身定做。遇到个别穷得叮当响的乡亲，母亲就减少收费甚至免费，邻居不时叫她缝缝补补也免费，因而乡亲们与母亲关系和睦。小时候，我经常一觉醒来，侧身就看到坐在墙角边的母亲，双脚踩踏着缝衣机，双手拨弄着布料，“咚咚咚咚”的声响在宁静的夜晚更显得清晰。朦胧中我又睡着了，次日早上醒来又不见母亲的身影，原来她已经出门干农活去了。农忙季节，母亲更是一人顶两人做事，割谷、晒谷，挑着大担箩筐的谷子健步而行，活脱脱变成一个女汉子，而我只能在家做些煮饭、洗菜的轻活减轻母亲的负担。因家里上有哥哥姐姐在读书，下有蹒跚学步的弟弟，一家人紧巴巴过日子，我每年只有在过年时才能拥有一套母亲为我特制的新衣服，平常基本捡拣姐姐穿旧缩短的衣裤，但母亲也会想着法子把姐姐的旧衣服变出新花样，我穿出去的衣服常常获得伙伴们的赞美。

记忆中我还有一件印象深刻的事！当时我在江永一中读书，确实给母亲出了一道难题。高中时我是在学校住宿的，高二那年，我的总成绩还可以，但是偏科，英语成绩名列年级前三名，历史成绩却是全班倒数三名。有一次历史老师狠狠批评了我，说我其它学科再好，历史课程拖后腿照样考不上大学。我突然就冒出弃学的念头，等到星期天回家后就不愿返校了，次日母亲好歹把我送到学校，想尽办法和老师沟通。大热天母亲连水都舍不得买一瓶喝，就坐在我教室旁边的大树下，默默地观察了我半天的情况，终于让我改变了想法。

四十岁那年，母亲患了中期鼻咽癌，母亲考虑到父亲工作繁忙，家庭上有老下有小，主动提出不用父亲陪伴，只有小学文化的她独自前往外省医院做了几次化疗，在异地他乡忍受着病痛折磨。因为家庭经济拮据，母亲做完化疗之后返回家中自行调养身体，那段时间她的头发大把地脱落，做过化疗的脖子部位由于毛细血管破裂，形成一道道红印，有时候鼻腔和口腔也莫名其妙地出血，母亲对父亲说：“我不怕痛也不怕苦，只要有什么土方子、好办法，我都要试试，孩子们都还没有成年，我要看着他们成长才放心。”在艰难的日子里，母亲顽强地与病魔抗争，终于挺了过来。

母亲不仅对儿女关爱，还对老人孝顺有加。记忆中的奶奶得了肺结核，一天到晚咳得天旋地转，母亲不厌其烦地为她端水递药、清理卫生，还吩咐我和姐姐给奶奶捶背。勤劳却又贪恋吃喝的爷爷一天三餐都要喝酒（爷爷自酿），母亲经常提醒爷爷“别喝太多，醉了伤身。”遇上家中有好吃的菜，也给爷爷奶奶送一些过去。爷爷在八十多岁时终因感冒生病去世，那些温馨的往事常常惹得我眼眶湿润！

如今，我们都长大成人了，可是母亲依然把我们当成小孩看待！前些年母亲在后院里种了一棵枇杷树，这几年枇杷树长得枝繁叶茂，结出的果子又大又甜，每年枇杷成熟的季节，我都要回去品尝。六、七十岁的母亲依然身子敏捷，抢在我的前面爬上树去采摘果子，惊得我目瞪口呆！摘完枇杷下树后，母亲就对我说“读书写文章你比我强，这些农活事我比你能干，你从小没干什么活，爬树也没经验。”其实，母亲是担心我的安危，儿女在她眼中永远都是小孩，她或许忘记了她的女儿已是人到中年。我无语，只能默默地感受着母亲的关爱！

父亲去世多年，转眼母亲守寡近二十年，我们劝母亲找个合适的老伴，母亲坚定地拒绝了，她说这一生只把爱交给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我们的父亲。九泉之下的父亲，您听到了吗？这就是母亲深情的爱！向母亲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