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衬衣

一件衬衣

文/杨秀琴

   今天整理衣柜时，发现了十四年前的一件衬衣。

  藏蓝色的，印着白色的梅花，花瓣纹路清晰明亮。领头很尖，镶着一对铜色的梅花，胸前是蕾丝装饰 ，布料很有垂感，薄凉且柔。

  腰间是一条同样花纹的布质腰带，显得腰身凹凸有致。下摆即像裙子，又像西服的燕尾，本是长袖，肘部有扣，可以长袖卷起来系上，就成了短袖。

  也许一件旧衣服不值得我夸张怀念，也许我不能留放的时间太长，让你听起来想笑话我，但是那时我穿起来时，确实是我最耀眼的时光。也是我从生活贫穷走向幸福的一个缩影。

   记得初见这件衬衣时，是在集市上看到卖衣服的老板娘穿的，特别漂亮。老板鼓动我说：“买一件穿上嘛，你这么苗条身材，穿上一定很漂亮。”

   可是一问价钱，居然要50元。一件衣服五十元，对那时的我来说无疑就是天价。打一天工报酬也就是二十元我要两天半才能挣回来——

   我在心里盘算着，手不由自主地摸了又摸，却没有敢讨价还价。那时候我们穿的几乎全是估衣，一两元一件，而眼前这件，太昂贵了。

  回到家，脑子里全是那件衬衣飘来飘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做梦都梦见。

  第二次去看，颜色只剩两个了，一个黑色一个藏蓝色。我怕再等下去就卖完了，就鼓足勇气跟老板讨价还价。

  “你这件衬衣，能少点吗？”

   “只挣了个路费，一分钱都没有挣，订货时，看着漂亮，给自己订时，带着订了5件，没办法少。”

   老板边说边把挂着的衬衣用手整理着，我感觉那件衬衣比别的靓丽了许多。

   她又说：“县城里都要买一百元呢！”

   我真太喜欢了，不小心说漏了嘴：“真的太好看了，就是我买不起啊！”

   老板听见我的话，就用手挡住不让摸了：“不买就不要摸，弄脏了我就不好卖了，要赔钱的？”

   我很尴尬，很局促地把手背在后面，她态度坚决地挡在衣服前面。大概是她看出来我太喜欢的缘故，想买个好价钱，我又实在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件衬衣，僵持了好久，我只好恋恋不舍的放弃了。

   第三次我去看时，买主还是不少价，还故意说：“只剩下两件了，再不买就没有了，现在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抢手很。”

  老公说：“喜欢买上吧！”

  我试穿特别合适，穿上都说好漂亮，我感觉穿在身上很舒服，很凉快，但我说少钱，太贵了买不起，那老板看我有买的样子，当然一分都不少。

   她说：“你对这件衣服已经不止一次来买了，买上穿去，你看街上没有人穿，你看我穿上很独特。”说这话的意思是因为我太喜欢，人家把我拿捏的死死的，当之不让一分也不少。我看见老公把钱已经掏出来数着准备给她时。我的心里一痛，我看见老公那双给钱的手，老茧上脱着皮肤片，还咧着口子，再看看自己满手是茧，粗糙的摸在衣服上，粘钩的吱吱作响。想想三个孩子上学，两个女儿那时候正好上高中，在县城私人家灶上吃饭，一碗洋芋面2元5角，五十元够一个孩子一个星期伙食了。50元对我们家庭来说真的不容易，而且那时候没地方打工，挣钱很困难。

   我不想买了，就故意跟老板讨价还价，我对老板说:“太贵了，三十吧。”她听到“三十”这个数字，眼睛本来在看自己的衣服，心里却在打算盘怎样说服我买上。突然直声叫起来:“你说什么?”

   “三十”老公对她大声地说。老板惊讶极了，嘴巴张地大大的，吃惊地说:"你们说三十就三十，别做梦了。”

老公也若无其事的说“刚刚那个女顾客不是也跌价成三十吗。”

  老板说：“那是我家的亲戚，我只要了个成本，把路费都搭贴进去了。你要买就买，不买拉倒，你管我给谁买多少干啥，我还给我亲戚白送呢！”

  我急切地说:“三十元得了，这衣服成本不可能是三十元。”营业员一听成本不是三十元。火气也窜上来了，说:”你说什么梦话，你来做做看?你有吗给我三十元买一件？”

  我竖眼对老公说:“走不买了。还有你这样的老板，我如果有在你跟前买啥？”说完我果断的接住老公手里的钱，麻利的脱下衬衣，给人家挂好，然后我给人家道歉。卖主见我不要了，一下子阴着个脸，说：“你不要三番五次的来，诚心搅和我的生意。你那么粗糙的手，把我的衣服弄坏了，今天你不要不行。”

   我说：“你不少价，我没钱买不起。”

   她说：“你买不起试穿啥？真是无理取闹。”她边骂边整理衣服。

  和她争辩拍把事情闹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低声下气的给老板道歉，但我说出的话，没有一点份量，我沙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太贵了，你不少价，我真的买不起。”

  “买不起你试穿啥？丢人现眼的麻烦人。”她蹬着双眼骂我。

   我说：“实在对不起，我非常喜欢，供给着三个孩子上学，真的没钱。”

  “既然知道自己没钱，还吃这一锅子烟干啥？快滚少给人生气。给我弄脏了，你浪费我的时间。”

  我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谩骂。我没有一点辩解的勇气，我感觉特别羞耻，嘴里说太贵就是不想买，心里却特别难受。老公执意要买，从我手里夺钱，但我把钱攥的死死的，生怕他抢过去买下。我拉着老公边走边说：“夏天快过去了，想买个厚一点的。”还一个劲儿的假装笑脸，背过他我却偷偷地抹着泪水。其实老板说是最热的时候，也的确是盛夏，我拿夏天快过去了这句话来安慰老公。到现在想起来，哪句话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使我还感到羞愧难当，不由人心里一阵酸楚。

  记得，那天没有买上衬衣，心情特别沮丧，几乎心乏着走不到家了。地面被晒的滚烫，脆弱的皮肤被暴露在阳光下的金属接触，痛的我尖叫了一声，我走在路上不敢抬头，火辣辣的太阳太猛烈了，太霸道了，不敢去瞪它一眼。 热的我汗湿了身上穿着的线衣，紧紧的贴在身上，越发觉得难受，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件衬衣，冰冰凉凉的——

  唉！不是夏天，那最煎熬难捱的日子，而是那件衬衣令我一筹莫展。感觉阳光已是近于“刻毒”了，似乎它有意和我作对，气得我诅咒它，拿太阳的热烫痛的胳膊，发了一阵牢骚，给自己出气。

   转眼到了冬天，我去街上，看见衣服商在街上大喊：“夏季衣服大甩卖，五十元的现在是五元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挑快来选，夏季衣服大甩卖啦！哎！大甩卖啦！”我凑过去一看，散扔的一堆衣服里，就有我心心念念的那件衬衣，我赶紧挤进去，毫不犹豫的拿起，那件衬衣一看是2X自己穿的号，就付了五元钱。

  老板说：“哎呀，你终于买到了，看来你真的是买不起，我错怪你了，可惜了这个夏天没有穿上，你这样苗条身材，到什么时候穿上都不过时。”

  不知道他是夸我还是讥讽我，但我买上衬衣，心里却美滋滋的，腿都感觉是轻飘飘的。

   拿回家试穿，真的太漂亮了，然后我挂好，还用旧头巾盖在上面放尘。

   以后每一个夏天，因为有了这件衬衣，我特别自信的穿着，只有赶集或者出门浪亲戚穿，干活从不舍得穿，我怕被太阳晒着脱色，洗了挂在阴凉处慢慢亮干。我每年夏天总要穿那么几次。

  后来我买了裙子，旗袍慢慢的淡忘了。好几年没有穿，柜子里的衣服换了一茬又一茬，但那件衬衣，我一直舍不得扔掉，我把几百元的衣服都扔掉了，就是舍不得扔掉那件衬衣。

 每次看见，使我即心酸又温馨，我拿在手里详细的看着，脑海里慢慢的回忆着，想起贫穷时，凄凄惨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现在我的衣服两个女儿买，有千元的衣服，我还在网上购衣服，邮寄回来不好，就免费退货。那么多的衣服，但没有这一件衬衣，使我称心如意的喜欢。

   过了十四年，我又穿在身上，但还是那么合身，我感觉我回到了从前，年轻了许多，在镜子面前我还是那个漂亮的自己。人常说：“人靠衣，马靠鞍。”说的大概就是人穿的一件合身的衣服，就有精神气了，就自信了。

   我穿上出去走走，邻居们都议论说：“这件衬衣你还保存着，成了文物了。”

   “像你这样勤俭持家，省吃俭用，还不得把卖衣服人饿死。”

  “这件衬衣穿上还是那么流行，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我看着衣服，心里依然是当初那种美滋滋的感觉。

   是啊！穿衣不仅是为了遮体保暖，更是展现独特气质和品味的方式。我热爱这件衬衣，那种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感觉。

   世界上唯一不能复制的是时间，唯一不能重演的是人生该怎么走过怎么样的生活，全凭自己的奋斗和努力。

   挣钱很苦但你不挣钱更苦，钱能治愈一切自卑，生活嘛就这样对自己笑一笑就好了。只要你好好的为生活而活，为自己而活，不认输生活就没办法撂倒你，凡事慢慢来。

  希望每个年龄段的我们，都有乘风破浪的勇气活出最飒的自己。时空燧道的匆匆脚步湮没了如烟的记忆，如同轻轻的来，又悄悄的去。

  这件衬衣，我曾熬过最苦的日子，但我那时候也印刷了最酷的自己，阳光很暖万物很美，人间的每一件事物，无论经过是苦是累都是值得的。

   在今天的日子里，我买一件衣服，再也不纠结没钱了，因为，我只要勤快，随时出去就能挣钱，百十元的一件衬衣，挣一天的工钱就能买到。不像那时候的确没地方挣钱。现在挣钱很容易，我们村里就有挣钱的地方，温棚育苗基地，蔬菜基地，蘑菇基地等等……

   现在买一件衣服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是喜欢就买，而且现在讲究的是高档的，牌子的、随时流行的

赶时髦的。因为，我们农村的生活跟城市，已经是一体化高质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