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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学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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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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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仪的香格里拉

《心仪的香格里拉》

(一)

想不到怨恨与重逢无关

想不到愁云过后是晴天

过多的话语会触痛伤痕

只须一句平常的问候

就使人感到了春天的温暖

藏起你灼伤我心灵的眼睛

以你低眉的温柔

接受我目光的忏悔

等你轻轻地相邀:走,我们走

心帆便平安的驶进了你洁白的港湾。

林薇,我欣慰你有了一个温馨的家。我路过你居住的美丽城市,看一眼你依然娇艳妩媚的身影,给你留下这首诗,就要去一个我心仪已久的地方。

(二)

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小说《消失的地平线》描绘了一个绝尘净域,一方旷古迷境的香格里拉。我决定告别林薇去寻找这个迷境。

1990年7月23日早晨,我乘坐大巴,从丽江出发,沿途经过拉市海,跨越金沙江,逆冲江河而上,穿越崇山峻岭,历时五小时后,那些深山大川中高耸入云的高大云杉林,渐渐从我的视线中隐去。我们进入了一个高原草甸——小中甸。眼前惊奇的展现出一片花的海洋。我们的大巴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中穿行。突然,车子减缓了车速,师傅听到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停下车稍作休息。我和几个老外,分别拿着自己的照相机,下了车,走进了花丛中。一股清幽温馨的杜鹃花香扑面而来。杜鹃灌丛齐膝深,花瓣呈红色或粉红色,松软而广阔的沙砾地上,除了稀疏的小草,一色的杜鹃而不杂其他植物。花海深处,偶尔有一群牦牛走过,牦牛黑色的脊背,若一片片黑色的帆影,在花海中缓缓航行。远处的奶子河畔有一片木棱房静穆的站在花海中,守望着什么。我望花的海洋兴叹,叹息相机的无能,无论从哪个方向、哪个角度,它都只能摄取花海的小小一角。

杜鹃花与她漫无边际的万丈豪情迎接了我们。

大巴又要启程了,载着我们的无奈和惋惜……

下午三点,我们抵达了目的地中甸这座高原小城。当晚我驻进了林薇的朋友所在的一座兵营的招待所。

(三)

中甸是迪庆藏族自治州的首府, 位于云南省西北部的滇、川、藏“大三角”区域,是国家“三江并流”风景名胜区之一,海拔高度约为3400米,迪庆,藏语意为"吉祥如意的地方"。我走进迪庆高原的季节是迪庆高原最美的季节。

行走在海拔高度3400米的这座高原上,你不必当心有高原反应,这里丰富的森林资源,美好的生态环,为我们提供了负粒子含量相当丰富的清新空气。

24日一大早,我便离开了兵营,漫步在这座人口只有4--5万的小县城,我看见悠游自在的游客,他们有着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他们来自世界各地。长征路或是建塘路,这两条中甸县城的主大街上,无论是小店还是商场,都陈列着藏族特有的牦牛皮、肉制品和乳扇(云南十八怪之一,歌云:“云南十八怪,牛奶做成扇子卖”)、乳饼、兽皮、青稞酒等制品专柜。街上随处可见的藏胞,蹬在地上,前面铺一块布,上面陈放了许多虫草或是天麻、雪莲、灵芝等名贵中药材;有的却放了松茸、猴头菇等山货。你只要出1元钱就可以买到一颗虫草,个体雄壮饱满的也不过两元钱一颗。

中甸主要是藏族和彝族人,其中又以藏族人为主,在中甸,藏族一般居住在草茂水多的高山平原,而彝族则居住在山上,互相很少往来。当地民风非常纯朴,热情、友好、好客,我们十分惬意的漫步旅游。中甸县城并不大,街上不仅有很多出售藏族特色产品的商店,有很多藏族及云南特色的餐厅,也有很多各种档次的宾馆,吃住行都很方便,特别是各种风味餐厅,价格都很便宜。

中甸,空气清新,炊烟袅袅,让人真正感受回归大自然的乐趣;这里欢歌笑语,骏马奔驰,经幡飘扬,让人领略藏家丰富多彩的民风民俗;这里青稞美酒醉人,奶茶飘香,让人尝尽藏家独特的风味。街上遇到几个昔日的学生,他们已来中甸做生意多年,有的在这儿淘了第一桶金,生意做到了中甸、西藏、丽江、昆明等地。在他们开的超市的会客室喝茶交谈片刻,和他们分享他们成功的喜悦,临走留下一个个热情的共进午餐的邀请。由于要赶着去见《原野》的主编杨森先生,只好一一谢绝。

迪庆藏族自治州文联有一个文艺刊物叫《原野》,主编就是杨森先生。我走进迪庆州府大院,寻找文联机关,找到了《原野》编辑室。杨主编埋在一大堆稿件后面。我们是神交已久的老朋友,一见面,没有几句寒暄,我们就熟识了。我送他几期《三川文学》,他找出几期《原野》作回赠。《三川文学》办得如何,杨主编问,今后有什么打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三川文学社现在已在全国二十余个省发展了近百个会员,我说,他们大多是大、中专校园爱好文学的学生,也有其他行业的业余文学青年加盟,政府主办的报刊少有他们发表作品的机会。我想做的,就是尽我力所能及给他们提供实现他们人生价值的机会。我们打算近期举办一次全国性的诗歌大赛,到时希望能借贵刊一角,刊发大赛消息。我们都是为了繁荣文艺,这忙我一定帮。你有大作也给我留几篇吧。大作不敢当,一组小诗而已,还请批评。我拿出几页手抄诗稿,递到杨主编手中。一定拜读。这样吧,你老大远来,今天中午就到我家中吃顿便饭吧。他把诗稿放在案头。只顾说话,已是下班时间。初来乍到,怎好麻烦杨主编呢。谢谢了,改天吧。我握别杨主编。杨主编这位高原汉子,宽和仁厚、善解人意、睿智、热情、健谈,一次简短的交谈我们彼此发现了对方最美好的品质。再见了我的兄长,再见了我雪域高原的朋友!

(四)

下午,登上一座小山,这这座小山叫龟山,或许它就是一只眠卧在草甸中央的巨龟,从第一匹牦牛踏上这片丰饶的草甸时,它就默默的注视着这儿的沧桑巨变。龟山上,建有一座恢宏的殿宇,它和中原所有的佛教殿堂一样飞檐斗拱,十分庄严,而完全有别于藏传佛教喇嘛寺的建筑。站在这儿可以鸟瞰中甸这座新兴小都市。据说,这儿就是当年贺龙的指挥部。贺龙、肖克率领千军万马渡过金沙江来到这里,在这里修整了十多天,贺龙、萧克等亲临归化寺,拜访活佛、喇嘛,并题赠“兴盛番族”锦幛一幅。与喇嘛寺长老缔结了城下之盟,归化寺为红军筹粮2万多斤,还派出僧侣为红军当向导,支持红军北上抗日。为红军北上抗日铺平了道路,写下了红军与藏胞结盟的一段佳话。

登斯楼也,谁见了秦时的明月、汉时的朝阳?这柔媚的山水,这美丽的草甸,在宝蓝色的天空下无边舒展,掩藏着无数牛羊的神秘草场,栖息着几多远古强悍民族的子孙,马背上的阳光灼伤了曾经征服这片土地的创世纪英雄。直到有一天,消瘦的太阳突然丰满,苍凉的四野八荒有豪风渐起。太阳被千万双手托举,才知道那些深藏于宇宙年轮中的岁月,早已孕育了使衰亡再生的启迪……

(五)

25日早晨八点,我怀着一颗佛教徒那样特有的虔敬的心境,走在朝圣噶丹松赞林的路上。我站在噶丹松赞林寺对面的山坡上,注视着这座佛光四射的神秘殿堂。这是否就是传说中叫做蓝月山峡谷或是香格里拉的仙境,我是否能够见到传说中具有仙游神功的西方传教士佩罗,据希尔顿的书里说他在此修密宗,练瑜伽,练出了乘云驾雾的神功,他的寿命里没有老死。他就是那位香格里拉的创始人,那位老活佛。我走到一块高大的石碑前,希望从碑记的文字记载中找到答案。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好笑,佩罗不过是小说中虚构的人物。

噶丹松赞林寺又称归化寺,是云南规模最大、最具特色的藏传佛教寺庙群落,现有僧侣700余人。距中甸县城5公里。全寺仿拉萨布达拉宫布局,依山势层叠而上,气派非凡,素有“小布达拉宫”之称。外围筑有椭圆形城垣,主殿威严而华美,殿内壁画色彩鲜艳,笔法细腻,以描述史迹典故,弘扬佛教教义为主,每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九日,藏民在此举行以“跳神”(面具舞)为主的格冬节,格冬节的气氛神秘而浓烈。

我在传说与现实中,感到了一丝迷茫。

1681年寺院基本建成后,由五世达赖赐名为“三神游息之地”,“噶丹松赞林”。“噶丹”表示传承黄教祖师宗喀巴首建之噶丹寺,佛语旧译兜率天。“松赞”即天界三神游戏场所:帝释、猛利和娄宿三种层次形成的三天堂,即三十三天。“林”即寺。总的来说即是“一切显密非一次修成,为使无垢之法源不断地惠及众生,使之圆满,特建此寺”。迪庆境内最大的格鲁派寺院正式建成。至清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清王朝赐定名为“归化寺”。之后,松赞林寺又得到云南巡抚及清朝历代皇帝的垂青和一再赏赐,取得了极为崇高的地位,拥有众多的信教群众,成为云南最大的藏传佛教圣地。

我和一步一叩首,从遥远的山谷长跪而来的藏胞一起,虔诚的迈步跨过高高的圣殿门槛。喇嘛僧众坐在高大廊柱两边的木板上诵经早课。释迦牟尼佛像前,上千盏盛满酥油的万年灯照亮了宽广的大厅。我跪拜在佛光普照的佛祖脚下聆听来自天堂的福音。整个上午,我观光了颂赞林寺,叩请活佛给我摸了顶,在我胸前打了一个吉祥结,活佛又让小喇嘛给我献上洁白的哈达。

与藏传佛教建筑样式相同,松赞林寺的扎仓、吉康两座住殿高高矗立在中央,八大康参、僧舍等建筑簇拥拱卫,高矮错落,层层递进,立体轮廓分明,充分衬托出了主体建筑的高大雄伟。主建筑扎仓,藏语意为僧院,是僧众学习经典、修研教义的地方。后殿供有宗喀巴、弥勒佛、七世达赖铜佛,高三丈有余,直通上层。中层有拉康八间,分别为诸神殿、护法殿、堪布室、静室、膳室等。前楼客厅供贵宾宴会及观赏“羌姆”(面具)舞时使用。顶层正楼设精舍佛堂,供奉五世达赖、七世达赖佛像,以及贝叶经卷、唐卡、传世法器等。佛堂正南为高耸的钟鼓楼,清晨、正午、黄昏击鼓报时,声闻十里。

寺院建筑可以说荟萃了藏族宗教文化的精华,建筑金碧辉煌,造型丰富多彩的镀金铜瓦,殿宇宝角兽吻飞檐,扎仓大殿宽敞恢宏,殿中供奉的诸多佛像:昆塔高大神圣,两侧西厢的壁画雕饰精美琳琅,这里显现着佛法的深固,这里诠释着佛经的丰富内涵,这里响彻着佛普渡众生的布道,这里是佛光充溢的殿堂。

松赞林寺内历代珍品众多,有五世达赖、七世达赖时期的八尊包金释迦牟尼佛像、贝叶经、五彩金汁精绘唐卡、黄金及各种精美的鎏金或银质香炉、万年灯等。经寺收藏有《甘珠儿》十部(其中两部为金汁手书);《丹珠儿》两百余部。殿里是禁止拍照的,一上午时间,走过殿里上上下下,也只能是走马观花而已。

据记载,松赞林寺与七世达赖剌嘛格桑嘉措还有着一段深厚的“法缘”。六世达赖飞升后,拉萨三大寺祈求问卜认定的转世灵童(即后来的七世达赖)遭到蒙古和硕特部藏王拉藏汗的揎害,于是灵童被僧人们护送至松赞林寺避难。灵童将牛奶奉于水源,祈祷此水成为乳汁以养育众生,此水由此成为“奶子河”。后灵童又转由青海塔尔寺供养,终于得到当时的皇帝康熙的认可支持,并加封“宏法觉众”的封号。因此,七世达赖对后来松赞林寺的扩建一直给予支持。

中午时分,我离开这片佛土,我看见佛光四射,把许多充满欲望的人点化为密宗佛荫下的乘凉者。他们低俯着头颅,永久地歌颂着皇天后土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它比食物更能煽动心灵的饥饿,鼓动不凡的创造,即使今生无望,梦幻中的来世却处处飘荡着七彩的光环。慈航普渡的舟楫虽已负载得过于沉重,佛光却将人生最初的诱惑点亮成最后的归宿。人们生生死死都将守护着迪庆这块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神奇美丽的厚土。

学韬佩戴佛陀献上的洁白哈达,立于高岗之上,雪域高原的风,从蓝月谷吹过来,沐浴着学韬,佛陀的慈悲温暖着学韬的身心。身后就是学韬虔诚膜拜的松赞林寺。

(六)

26日早晨,我告别了军营,告别了中甸县城,沿着牦牛的足迹,回到小中甸的杜鹃花海,走在通往林区的土路上。杜鹃花海的尽头开始出现一座座坡度不大而彼此相连的小山,平坦的道路从两山的中间通过,两边山坡翠绿葱茏,谷底的杜鹃花和其他灌丛相间,再往上就是云南松的领地。中甸林业局森工队的驻地在大山纵深的峡谷里,这条通往森工队的路太幽静,整个上午没有一张车子通过,曾经车来车往,源源不断的运送木材的林区便道,在数年间,变的冷冷清清。今天走了十多里路也不见一户人家,遇不到一个人,我只好孤独的走下去。

中午时分,终于看见一座喇嘛堆了,藏胞十分虔诚的从遥远的地方搬来洁净石块,堆成圆形的石堆,有的石块上用红漆写了藏文的经文符咒,喇嘛堆中央竖一杆,杆以红色纹身,杆的顶端系了许多绳,绳牵连向喇嘛堆的各个方向,绳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经蟠。据说,喇嘛堆是藏族人家的圣物,村口、路边随处可见,是他们祭祀天地神灵,驱邪祈福的处所。我逆时针方向围着喇嘛堆转了一圈,祈求高原的神灵保佑我旅途平安。

看见喇嘛堆,很快就会看见藏族人家了,果然,不远处的大片庄稼地出现在了眼前。土地的中央有一条通往山寨的大道,道两旁竖起两行大约有两米高的劈柴围成的栅栏,土地的四周也同样竖着这样的木栅栏,原来这些栅栏是用来防止牦牛和羊群践踏庄稼的。栅栏尽头是一片片以黄板作屋顶的木棱房。山寨背靠大山,苍翠的峡谷,木栅栏围成的田园,棋盘状排列的木棱房,充足的阳光,湿润的空气,雪山峡谷流出的溪水,得天独厚的人间仙境,成了峡谷人家美好的家园。

一进寨,就有一家小卖部,几个闲来无事或是想买点东西的藏族男女,在那窗口与店主人聊天。看见我这个疲惫不堪的陌生人,他们感到十分惊奇。

老板,请问去森工队怎么走?

你找哪个嘛?一个身材高大,年轻英俊的藏族小伙子,从店里走出来问。

我找表弟徐华。

嗷,你算找着喽,徐大哥昨天还在我这里喝酒呢。我带你去找他吧。

原来我那在中甸林业局森工队的表弟徐华,就是这座木栅栏城堡的邻居,他们单位的木棱房就建在这座山寨边缘的大山脚下。藏族人家的木棱房前面总是用劈柴围起一座小院,院子里緑树成荫,栽的大多是苹果树。穿过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木栅栏巷道。听藏族小伙眉飞色舞的讲述他与徐华表弟一起进山打猎的故事,一会儿,就来到了徐华表弟的家门口。

徐华大哥在家吗?有客人来啦。藏族小伙声音洪亮,先去推开柴门。

央宗老弟吧,是你喝酒来的吧,哪个客人会来找我。哦,老表,真的是你啊,我说嘛,哪个亲戚会来这深山老林看我呢!

表弟从屋里走出来见了我十分惊奇。几年不见,高原强烈的紫外线照射,把表弟变成了地道的老藏。嬢嬢死于五八年那饥饿的年成,我这个表弟还未受过初中教育就踏进社会,经受人生的总总磨练,他能走到今天,我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你们俩老表聊啊,我走了。

忙啥子,吃了午饭再走。

铺子里忙呢。

说着央宗已走出了柴门。

老表,你能找到这里不容易。表嫂也从厨房出来热情的说。沏了茶,她转身去厨房做午饭。

除了来深山老林看看表弟,还想到原始森林里去走走。我很认真的告诉表弟我的来意。

老表你来得正是时候,这两个月春暖花开,九月以后,大雪封山,想上山也很难了。明天早晨我就带你上山。

27日早晨,蒙蒙细雨刚歇,峡谷上空的雾气还笼罩着沉睡的山寨,我和表弟就离开山寨进山了。起初我们顺着峡谷的小路往上行。迎接我们的是一片片谜一样的野草莓。满峡谷都是,每一枚都还顶着一颗露珠,在晨曦中闪闪发光。采一枚放在嘴里,蜜一样甜。红的像玛瑙,紫的像少女发簪上的花。草莓緑色的茎叶斜依着地面,一层连一层覆满山坡,飘满峡谷。哦,草莓谷,草莓谷,给予我不尽的酸酸甜甜的相思……

阳光漫过云海撒在峡谷中,我们离开长满野草莓的峡谷,在没路的山坡上往山梁中央攀爬,一会儿,进入了一片密林。

十年前,这里老熊、豹子经常出没,不带藏獒和猎枪是不敢钻进这片老林的。表弟说,再往前,我们歇歇气,顺便弄点吃的。

我们又没带吃的,这深山野林的上哪儿弄吃的?我有些疑惑。

抬头一看,一树树火红的杜鹃花热烈绽放,简直像一树树燃烧的火焰,这些乔木杜鹃,树杆高大挺拔,树身高有数丈,树冠呈伞状舒张逶迤,遮天蔽日。小中甸的杜鹃花虽是灌丛,但她们彼此相连,花儿朵朵相依,花的海漫无边际,其壮观已是让人惊叹不已;而这满山遍野的原始大树杜鹃林,杜鹃花花儿有红、白、粉红、大紫色,花山树海,火红与翠绿相间,白云与苍山相依,更让人惊异于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之伟力。让我领略了原始大树杜鹃林的大气魄!一株树冠高大、遮天蔽日的杜鹃树下,隐约呈现一片简易的小木屋。远远的我们已经听到藏獓低沉的怒嗷声。

央查阿哥,喝住你那狗,我带来客人了。

那片木屋里应声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一身藏袍,头戴一顶大缘毡帽。嗷嗷喝住木屋旁用铁链拴住的藏獓。

藏獓生得一副狮子头,金毛,刚才怒嗷时颈项的毫毛直立,尖利的耳朵挺立如两把牛耳尖刀,威武雄壮,不可侵犯。

徐阿弟你们过来吧。

藏獓挣脱一根铁链如同挣断一根草绳,万一它挣断链子向我扑来……我小心翼翼的从徐华表弟身后溜进了木屋,那藏獓却对着表弟摇了摇尾巴。表弟早已是藏獓的老朋友,它的怒嗷,是抗议我这个不速之客贸然侵犯了它和它主人的领地。

这是我表哥,这是我的老朋友央查大哥,这里的护林员。

你好央查大哥。

你好朋友。

他十分友好的让我们坐在火塘边的木床上。火塘烧的正旺。火塘上空吊着一只铜锅,边上煨着一只瓷缸,在木屋外就闻到的那股酥油茶香味就是从里边飘出的。主人切了几块乳饼烤在火塘边上。又拿出一只牦牛皮缝制的口袋,里边装的是粘巴,他卷起口袋口。在我和表弟面前分别放一只装烤乳饼的碗,他撇好酥油茶。

请喝一杯酥油茶。

接过他端给我的那杯酥油茶,一股浓烈喷香的酥油茶香早已沁入心脾。酥油茶不但味道醇美而且是营养极佳的高能量饮品,一年之中,在这冰雪覆盖时间长达十月之久的雪域高原,没有比这更好的食物能抵御寒冷的了。能有这样高级的饮品,真是上天对雪域高原无上的赏赐。有些时日没喝到酥油茶了,能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品尝到这美味,这难道不是我人生一大快事么!

表弟用中指、食指和拇指撮起粘巴,顺势投进口中。我学着他的样,但不是投,而是十分笨拙的喂进嘴里,生怕投进了喉咙,呛了。这一来,弄得粘巴糊满了嘴巴,那样子一定十分笨拙可笑。吃了粘巴、乳饼,喝足了酥油茶。我们告别了主人和藏獓,告别了杜鹃花枝掩映下的小木屋。走出了花气浓郁的原始杜鹃林。钻进了遮天蔽日的原始云杉密林。

云杉十分高大而标致,不生旁枝,一竿冲天,顶天立地,其高不知有几十米,树梢顶着一朵緑色的云,仰头一看,几乎望掉了帽子。这些望天树树干粗大的要两、三人合抱。高大的云杉棵棵比连,其树冠朵朵相依,竟相插入云天。让人再一次领略了原始云杉林的大气魄。进入密林深处,海拔略有四千米,林子却越见奇秀。藤萝、树花,从树梢一气挂下来,像是緑色瀑布上突然走失的水花,若即若离。云从这里飘出,雾从这里升起,我们的脚下就是云山雾海。

看不透密林深处究竟还会有些什么,令人幻想翩翩。

密林边缘,总是一个劲的緑,知名的不知名的奇花异木都从緑色丛中伸颈颔首。每一步都不忍心踩下去。鲜花香草铺就的美丽的地毯、緑叶、香花和菌菇的芳香诱惑,不能不令人想到一位佳人与你擦肩而过时的感觉;不管你从哪儿走,一山出一山的境界;无论壑壁,无论石崖,只要有一粒种子落地,就有一株参天巨树站立。到处都是迷惘。到处都展示造物深邃的胸怀。到处都洋溢着翠绿大山涵养万物的情思。

我自顾幻想,表弟却带着满身菌菇的清香从密林中钻出来,塑料袋子里已装了许多猴头菇和松茸。

今晚,可有我们好吃的了。表弟十分得意的说,这猴头菇可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之物,过去曾是给皇家的贡品。味道比松茸还要香醇可口。我想,这松茸在市场上就已价格不菲,数百元才能买到一斤。什么“猴头菇”,对我来说则是闻所未闻。难道我真的这般有口福?

说话之间,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緑色断裂带。表弟告诉我,这是他们十年前的采伐区。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声“下山倒”、“顺山倒”、“上山倒”的杀伐声。仿佛看到了挺拔高大的树干轰隆隆倒下的悲壮与惨烈。在这片杀伐声中,千年的云杉纷纷倒下去了,永远的倒下去了。好一派惨不忍睹的凄凉景象哦!满山遍野光秃秃的,仿佛慈爱的母亲遭到一场空前的浩劫。你瞧,这些横倒竖卧的巨大树杆,被伐倒后,不知什么原因没来得及修林区便道,没运走,竟然满山坡,满峡谷的默默躺着,被山虫啃噬成空壳!

山顶有个湖泊,藏名叫“碧沽湖”,本地人叫天池,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表弟问。

这么神秘的地方当然要去。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爬上了山顶。山顶海拔约四千八百米,微风吹来,稀疏的雨点也随之撒落在我们的身上,抬头一看,仅飘过一片薄雾而已。阳光虽然照在身上,却并不觉得温暖,甚至还有一股凉意袭人,由于喝足了酥油茶,身上暖烘烘的,并不觉得凉。穿过一片密林,我们终于看到了天池。天池方圆约数千米,池水清澈,南面山有小口,池水从山丫口泻出。池子四周緑树环绕,湖坡上是被冰雪刨蚀得松软的沙砾。

我想到池里游一游。

你去吧,表弟说,我在这歇气等你。

我脱光了衣服,赤条条的沐浴着山顶的清风,缓缓的走向池边。池中有一层厚厚的柔软的枯叶腐土,踩在上面,如踩在海绵上一样舒适,但不宜游泳,游泳会搅起水底沉积的枯树叶,搅浑了清澈的湖水。不如涉进深水区仰在池里感受池水的抚摸。池水很凉,却没有冰冻的感觉。仰泳于天池之中,只有一种在天与地之间飘浮的感觉。凉凉的,轻飘飘的,若一片浮冰,若一片流云。天池仿佛是天与地的一个窗口,仰在池中聆听天籁之音,心皈依在万山丛中——大自然接纳一颗生命,有如接纳山顶的一丝流云,让你觉得人在天地之间是多么的渺小而微不足道。

下山时,表弟领我进入密林中的另一条山路。途中,却看见了一大片幼嫩的云杉林。云杉林长势很好,树身高约两、三米,树干俊逸挺拔,行间距匀称整齐,有如緑色军营的兵阵。表弟说这是计划种植的幼林区。是十年前,中甸林业局工人育苗移栽的人工林。难怪这么茂盛整齐,云杉林层层叠叠,山风轻轻的从树梢滑过,仿佛刚刚出浴的緑色天使在低声吟咏。这生机勃勃的气息,逐渐挤走了刚才面对那片森林废墟时的遗憾。原来,大森林的命运也与人类相同。

当我再度面对孤独时,定然有一颗緑太阳从远方升起!

林薇,这次远行归来,没给你带来什么值钱的东西,仅仅送给你一条领带和一只双鹿并蹄的领别:

不因你标致动人的楚楚风流

为你系上这多情的领带

把我的心结在你温暖的胸前

为的是朝朝暮暮陪伴你的思恋

諦听你哪怕是对我的厌恨与诅咒

从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流浪者唯一捎给你的

就是这颗滚烫的心。

爱的海,尽管因为我而令你蒙受了许多苦难,一直以来你还用心爱着我,此情绵绵无尽期,这就足够了。林薇又问,你找到香格里拉了么?

亲爱的林薇,我只能告诉你:一百个寻找香格里拉的人,离开香格里拉时,心中便有一百个香格里拉。传说中的香格里拉和现实中的香格里拉是个永无定论的不解之迷。

我要告诉你,香格里拉之旅是忏悔之旅,香格里拉之旅是寻求灵魂解脱之旅,香格里拉之旅是洗涤人生尘垢跨越苦难之旅。

香格里拉究竟在哪里?在四川、西藏、还是云南?众说纷纭。

后来,经过专家反复论证,2001年12月,经国务院批准迪庆藏族自治州中甸县更名为香格里拉县。中甸自古以来就是云南至西藏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中甸,人称香格里拉,世外桃园,是因其美丽的高原风光、纯朴的藏族民风,还有那让人陶醉的扑朔迷离的传说......

(七)

1995年5月的一天,我接到了来自迪庆高原的邀请。一年一度的迪庆藏族自治州赛马会于6月26日举行,第八届滇西笔会也选在这段时间召开。

让我下决心前往参加这次笔会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同时接到了诗友李芸盛情的电话邀请。

长途电话

——致香格里拉阿芸

要我猜你是谁

始不及料的你

已顺理成章地成为我对面靓丽的风景

而你以声音贴近我的此刻

我做梦也想不到

原来就是那个多情重义的你

倘若距离并不能隔断视线

我定然是独享你万种风情的浪子

一个3000米以上的兰色的声音击中我

那里的天空布满红杜鹃丛林

雪线以下的处女湖碧波荡漾

虽然 紫外线饥渴的唇尽情的舔蚀

我锈迹斑斑的心灵

鸟儿甜美的歌声却成为我血液中

最有生命力的冲击波

握住你寻呼的尾音

让我看不见的血液流体

划向你守侯已久的心岸

识记你内心发出的美妙音符

是否我们一定相知相握

此刻才会变得如你作日的低诉

聆听你清润的笑语

最终受难的心灵

已无空间展示

为何世间万般无奈

皆缘于诗而终于诗

应你世纪之约

我注定锁在你端阳节的梦中

我又和老朋友、迪庆州文联主席杨森见面了。见面后,他问我,工作忙不忙,会议期间的报名费能不能报销。

我说,快到期末了,又是毕业班的班主任工作很忙,仅请了三天假,加星期天,有四天时间。请假都难,别说报销会费了。

你的报名费就不要交了,他说,今天上午报到,下午,在州礼堂举行笔会的开幕式,晚上,副州长在州宾馆设宴为你们洗尘。赛马会的开幕式明天举行,我这里给你留了一张记者证,这个盛会是一定要参加的。

佳人有约。中午,在迪庆州审计局阿芸单位的办公室见到了她。阿芸大理洱源人,财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这里工作。阿芸这朵大理的金花,远比照片上的她秀颀而多了几分灵气,像她的诗一样,让人扑朔迷离而充满幻想。阿芸,谢谢你!在我办报最困难的时期,是你给了我极大的鼓励和支持……

下午,笔会开幕式在迪庆州礼堂胜利举行,开幕式上,副州长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我衷心地祝贺第八届滇西笔会在我迪庆州胜利召开。你们是滇西人民的轿子,是格萨尔派来的天使,我代表藏族人民、代表迪庆州委、州政府欢迎你们前来观光!欢迎你们参加一年一度的迪庆藏族自治州端阳节赛马会,希望用你们生花妙笔宣传好我们的迪庆,带回我们友好的祝福……在热烈的掌声中,藏族少女给我们献上了洁白的哈达。最后,他说,今天晚上七点,我代表迪庆州委、州政府在州宾馆设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晚宴设在迪庆州宾馆二楼宴会厅,宴会厅张灯结彩。晚七点,我们应邀一一入席,筵席上摆满了独具藏地特色的各种美食,其中,有牦牛酥肉、牦牛蹄筋炖山药、牦牛肉干、天麻乌骨鸡、松茸爆炒鸡、油炸乳饼、糌粑窝窝头、清蒸虫草……清一色藏地特产,令人目不暇接,看一眼都让人口水只流。副州长致了祝酒辞后,晚宴在别开生面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在一片杯盏叮当声中,一对对手持鲜花的藏族少女身着鲜艳的民族服装,登上舞台为我们献上热情奔放的藏族舞蹈。歌女们为我们表演了《北京有个金太阳》的舞蹈,这是由纳西族音乐家、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禾雨原创的藏族民歌。接下来还表演了《洗衣歌》、《祝酒歌》等藏族舞蹈。宴会到了高潮,副州长手执银杯依次给我们敬酒。两位藏族少女来到我们的席上,其中一个身着艳丽的藏族服装、头扎五彩发髻,年轻貌美;另一位则戴一顶貂皮藏式皮帽,风姿绰约。她俩,一个端一只木制漆盘,盘子里摆着十只镶银酒碗,一个则两手各执一只景泰蓝银酒壶,她们将每只酒碗中斟满虫草青稞酒,向我们奉上青稞酒后,刚才舞姿翩翩,现在又唱起了祝酒歌。当我们举杯相庆的瞬间,我摘下胸前的相机,请诗友陈运通为我们摄下了这个激动而幸福的时刻。雪域高原的藏族同胞以隆重的礼仪、诚挚的祝福迎接我们的到来。后来,这幅珍贵的照片刊登在了《边疆文学》1995·12期封三之中。

(八)

应迪庆藏族自治州州委、州政府盛情邀请,滇西八地州及攀枝花市文联、省文联的七十余位作家、诗人参加了赛马会开幕式。赛马会会场设在离中甸县城外三、四公里外的舞凤山下。

农历五月初五端阳节,被定为“诗人节”,是中国和世界人民纪念伟大爱国诗人屈原的节日。这天,也是中甸藏族的赛马盛会,是迪庆高原一年之中最热闹的节日。5月的中甸,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阳光灿烂,清风送爽,青山绿水,到处鲜花盛开。

初五一大早,穿着节日盛装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位于中甸城东的舞凤山麓。舞凤山的山坡上、坡下扎了许多蓝色的现代旅游专用的简易帐篷,那是来自远方参加赛马会的藏族和其他民族的同胞,他们昨天夜里就已驻扎在了这里。在杜鹃花遍地开放的草甸上,圈出有数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赛马场,赛马场的东边搭建了一座能设两千个座位的大会主席台。十多万人的人流以大会主席台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们的代表团还离主会场一公里远,就被人流阻住了,我们随着人流缓缓的向前移动,后面的人群还潮水般不断的涌来。在迪庆州文联和大会服务人员的疏导下,我们渐渐接近了大会主席台,主席台左则的入口有许多民警把守,严格控制进入主会场的人员。我们佩戴了记者标志才得以顺利通过。

主席台高大宽敞,呈阶梯式上升,台上已坐满了来自四川、西藏、贵州等省政界、宗教界的特邀代表和我省省委、省政府以及各地州的特邀代表,我们被安排在下面的一排座位就座。

震耳欲聋的礼炮声拉开了赛马会的序幕。改革开放的大潮席卷中华大地,开发西部的战略为雪域高原带来了机遇,这片沉睡千年的神秘土地,从古老的梦中醒来。旅游观光的、打工做生意的、寻找商机投资的、寻险探秘的、写生绘画的、摄影赋诗的、风俗民情研究的……借着这个节日盛会,他们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从世界各地、从乡村和都市汇聚到这里。

赛马场上,一片欢腾,各族同胞载歌载舞。迪庆州歌舞团的演员们身着艳丽的民族服装,跳着藏族舞经过主席台。他们后边是来自西藏、四川甘孜的文艺代表队和云南省各地州的少数民族文艺代表队,他们有的跳着锅桩舞、有的跳着絃子舞,一泼一泼经过主席台前。

文艺表演结束后,激动人心的赛马开始了。刚开始是一队剽悍的藏族青年骑手精湛的骑艺表演,骏马狂飙般奔来,他们身后卷起一股劲风,扬起一股股尘沙。他们贴身马上,或仰或俯,或突然崛起,站立马背之上。经过主席台前时,突然来个燕子剪春风,嗖、嗖、嗖,转瞬之间,插在地面上的一排小红旗,就揽在了骑手的手中。赛场上立刻响起了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更加精彩激烈的单项马赛也随之展开,骑士们马首并着马首,臂膀擦着臂膀,如一团乌云裹挟着疾风暴雨从天边、从人海的漩涡中席卷而来。人们的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形成一股人气的漩涡,在人山人海的中心浮动……

作家代表团应州委、州镇府的邀请,与副州长共进午餐。午宴设在大会主席台旁边的一家露天餐厅。午宴后,紧接着召开了记者、作家座谈会。会上,记者、作家们询问了迪庆州改革开放,建州、兴州的大政方针的现状。在热烈的气氛中,人们纷纷献计献策,共话迪庆美好的未来。

(九)

这是一次圣旅!

端阳节前一日,高原的早晨,云蒸霞蔚,远山云雾缭绕,云隙之中露出的雪痕似睡非睡。我们参加第八届滇西笔会的一行七十余位作家、诗人,从中甸县城乘车出发,前往游人心目中的仙境碧塔海采风。沿途穿越绵延不断的群山,到了一座山前,这儿河水清幽,满目青山绿雾。走下车来,一股山涧淸岚袭来,洗尽了车窗里那一丝温柔。

去碧塔海,还要骑马行两小时森林山路。七十余匹马和牵马的藏胞已经等候在河边。这是东道主迪庆州文联的同志事先联络好给我们坐骑的高原良马。它们身着雕鞍锦毡,项系串铃。远远见我们来,它们早已迫不及待,抖动长鬃,串串铃声清脆悦耳,撒落旷野,充满了出征前的骚动。

我与郑州来的一位青年作家被分配给一位年过五旬的藏胞,他头戴毡帽,一身藏袍,祥和厚道,煞是可爱。和他搭上话,抓住马鞍,轻轻一跃,骑上马背,便随着的人们后边进山。大队人马钻进了森林,前面见不着马队的头,后面见不着马队的尾。叮铃、叮铃的马铃声不绝于耳。队伍在一种神秘的氛围中浩浩荡荡,向终极地——碧塔海这个神往已久的高原湖逶迤前行。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进山的路曲折幽深。我们沿着峡谷欢呼前行。两面山坡上栗树、云杉层次分明,栗树丛林依沟生长;云杉林有的生长于半坡至顶,有的则是从坡底开阔处漫向山顶直插云霄。越往前行,云杉越发高大茂盛,枝青叶绿,有的树枝婆娑垂挂,直达地面;有的则不枝不蔓,一杆冲天,一朵绿云环绕树顶,高大挺拔。这些望天树银色的树胡子轻盈飘逸,随风起舞,婀娜多姿。

原始、古老、幽深,是这无边无垠的云杉林给我的印象。雪域高原的云杉林本来就是一个奇观,难怪,会被列为国家保护的森林公园。

我问牵着马缰的老藏胞,这森林有没有老熊。

各种野生动物多得很,他说,豺、狼、虎、豹、金丝猴、羚羊、麝、麂、野驴、野牦牛、野猪经常出没。老藏胞说,过去有人打猎,现在是国家森林公园保护区,不兴打猎了。

我又问他,这一趟能赚多少钱。

管理处只准每人牵两匹马,他说,每匹五十元包来回,你们是作家,是我们藏族的朋友,优惠二十元。

这么难得的旅游旺季,优惠这么多,真难为这些藏族同胞了。听了他的一番话,心里反倒不是滋味:受优惠者是荣幸还是可悲?在当今,金钱至上为时尚,为文弄墨,许多人以为不齿,可在这个离文明十分遥远而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他们那样的尊重文化人,心目中还有那么纯真的为文可贵的气氛!

草甸和森林的迷离、牦牛和羊群自由自在吃草嬉戏,是沿途赏心悦目的风景。马蹄不时陷进草皮下的浅泥。草丛中的格桑花迎着草原五月的风,金灿灿的耀眼。远处灌丛中的杜鹃藏不住娇艳,红的似霞,白的如雾如雪,一树树妖冶怒放。一大早啃青的牦牛,吃饱了躺在舒松干软的草场高处反刍。牧童也不知躲到哪棵树下进入了梦乡。

上午十一时,翻过山丫口,我们一行陆续抵达碧塔海湖区,下了马停在湖边的草甸坡地上,稍憩后,再向湖的纵深前行。

碧塔海触目惊心的宁静、幽深、神奇、俊逸。放眼望去,宝蓝剔透,在青翠的森林怀抱中,她酣睡欲仙。四周群山层峦叠嶂,似若一群仙子倒映湖中。山光水色、幽林丹霞融为一体。碧塔海这丸银光闪闪、瑰丽无比的蓝宝石令人叹为观止。

前面到达的人们已在营地燃起了两堆篝火。歇了片刻,人们纷纷走向火塘,拾起草地上削尖了的野竹棍,把一坨坨鲜牦牛肉穿在竹棍上,伸到火塘中,开始考起肉来。刹时,原始野林深处,烤肉焦香四处飘飞。人们团团围住火塘,一只只戳着肉坨的竹棍指向火塘的中心。《边疆文学》编辑部的李凤华、欧之德等几位编辑已坐在火塘旁边的草地上,横着竹棍啃烧烤。相机咔嚓、咔嚓拍摄下这一欢快的场景。人们的欢声笑语给沉寂的碧塔海带来了勃勃生机。人们尽情地品味着一个曾经以游牧、打猎为生的民族的生活情趣,领略那个剽悍民族早已被冰雪封冻在历史深处的记忆。

碧塔海湖岸曲折迂回,古木掩映,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丛、虬曲臃肿的古藤,浓荫遮天蔽日。午餐后,我们三五成群沿湖漫步,穿行于林中,上不见天,下不见湖。丛林之中,大杜鹃花红的、白的竞相怒放。各种野花有名的、无名的星星点点,艳丽得让人怜爱。沿湖漫步,犹如进入童话世界,各种树脂异香扑面,令人陶醉;大树杜鹃的芬芳更是语言难于描绘。据说湖边的杜鹃花瓣落入水中,那些戏水的鱼群竞相抢夺,吃了杜鹃花瓣的鱼就会醉态欲仙,悠悠浮于水面,数分钟后,鱼群才离岸远去。此情此景不知吸引了几多游人并为之叫绝。这就是被人们称作“杜鹃醉鱼”的奇妙景观了。置身其中,谁能不心清目洁,脱俗超凡!碧塔海,这是造物主搁置在人间的一方净土,是他给这块神秘高原的恩赐。进入这纤尘不染的净土,任何一颗心灵都可能升华出一种神圣的感觉,一种对大自然无限崇敬的感觉。大自然无言,然而她陶冶人心灵的伟力实在令人震慑!

宛如一群天使,这些省内外作家、诗人尽情地游乐于湖畔水中,或绕湖漫游,或乘小舟划向湖中的小岛,在湖心小岛寻寻觅觅,独享那份心灵的宁静,再割舍不下也只能面对那些争奇斗艳的花儿与美景望美兴叹,与她们合几贴影儿留作纪念。下午三点,已是返归的时刻了,人们依然游兴不减。归途虽不甚遥远,但晚上还要观看特别为我们举行的专场民族舞蹈表演,谁也不甘心当面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碧塔海。

哦,碧塔海,你这雪域的精灵。春天你是这般的妩媚,冬天冰雪莅临,你满身银妆玉砌,不知你那珠光宝气、雍容典雅的身姿又是怎样地令人动容呢?

相约,我们的重逢不会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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