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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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亲把稻草人插在田埂上
再穿上父亲的衣服
母亲对我说
年轻时，你爹在这水田里打耙
重苦力不要我做
给我搬一把木椅子
让我坐在田埂上看他犁田
现在我要你爹坐在田埂上
看我种地
长时间的日晒雨淋
我担心，父亲的衣服会腐烂
母亲说，你父亲积攒有福气
衣服快要烂时
太阳就自然出来了
衣服有了灰尘时
雨就自然下起来了
我走过去轻轻抚摸稻草人
父亲的体温从我的指尖
漫延到我的肉体和骨骼
麦收之后
树上的一只老麻雀，看着我
把收掉的麦子
一穗一穗地找到
一穗一穗地装进麻袋
可那只老麻雀一直像个痴子
也许是在构思飞的方向
以及向我飞来的理由
我对它点点头
并站起来，我指着一望无际
收割过的麦田
好像面对一大块散发着
香甜气息的奶油蛋糕
它一动不动
也不来与我抢食
周末
趁着好天气
在这个周末
我们几个人，带着豆浆
豆干，卤豆芽
坐在豆田边，说种黄豆，说
黄豆的生长，说黄豆的营养
还有几个人，带着啤酒
牛肉干，鸡尾虾
直接去了花海，说健康，说长寿
说美元，说人生的花天酒地
我们这些人说着说着，头有些重
脚有些轻
渴望
这个夏季
用足够的时间做些事情
在吊脚楼前打造一处风景
栽上芦苇，做个浅滩
把一块旱田改为水田
在水里养一些小鱼、小虾、蛙蚧
在芦苇上喂一些昆虫
我还要砍掉那一棵
挡住天空的大核桃树
并在树蔸上种上天竹葵
让根茎自然露出来
在我常常发呆的地方
丢下一些麦粒
在下雪的时候发芽
这些事做好了
就修剪那一棵老梅树
把花蕾削掉
在高枝上留一颗最大的花蕾
登石梯
竖起来的一截铁轨
斜靠在一座山上
我给沧桑和孤独装上翅膀
一步一叩首，滑上去
我相信灵魂，就在我的额前
无法走近或者疏远
父亲多年前到遥远的地方修铁路
临走时，在这座山上
栽很多山梨树，他仓促的一生
长成枕木
遥远的一阵风呼啸而来
抖落雪白的花，落进草丛
我坐动车回来，再沿着铁轨
似乎爬了很久
用山梨花洗心，像与父亲换命
我是他尚还在这世界上的长子
世界上众生之一
现在的父亲，是一只蚕
围在他周围的石头，是长出的茧
坟上长着的青草，像一片桑叶
在石梯的方向
父亲把桑叶咬出一个隧洞
梦
我看到的，应该是白雾
它刚刚遮住某一件事物
我盼望着真相
而当若隐若现时
又神秘得要命
一轮朝阳现身，我用麦穗
尽心做了一架天梯
诗性为麦粒点燃金色的火焰
耀眼得举目无亲
我拼命抓住这个机遇
赴汤蹈火般走下去
雾散了，梯子抽离了
我学天空的样子，把心挂在天上
光就是一只丹顶鹤
学大地的样子，把脚放在泥土上
黑就是一只山鹰
接近苦难的绝壁
挂着瀑布的语言，长着树的风骨
开在夹缝里的花，像麦子的狗尾巴草
以及那些纵容，绝美和痛爱
都是我需要的
此刻，我醒了
理疗肩颈，装满麦壳的枕头
不是梯子，像一双
掌心向上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