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一年,因上边开始提倡多种经营全面发展,在种粮食作物的同时,生产队又搞蔬菜种植,发展了养殖业;在生产队里干了好几年活的我,第一次见到了分红。
那时,我们家,我和父亲还有三妹三个人上班。父亲是整人劳动力,我是大半拉子,三妹是半拉子。什么是大半拉子呢?就是干整人三分之二的活。半拉子,就是干整人一半的活。当时,虽然提倡男女同工同酬。但,因为象装车了,秋天抗袋子,赶马车,起圈粪,出民工等重体力活,女人不能干。这样轻重活一钩,成年女人就只算大半拉子了。
姐姐结婚以后,初中只上半年的我,在我痛哭流涕,老师挽留无效的情况之下,被硬逼着辍学到生产队上班,帮助父母养家糊口。那时,我们全家还剩七口人,我与三妹一起帮父亲忙和。刨去一切费用,每年要是不漏红就算是万幸了!
在生产队里,我是会干活,干活麻溜还巧的能手,所以,每年跟犁杖种地播种,无论用几个人,我都是其中的一个。因为撒种子,算是技术活,撒多了怕浪费,撒少了怕保不住苗。撒种子不但要保证不缺苗,距离一定要找好。距离近了,庄稼长不了大穗。距离远了,浪费了土地。还有一样让人嫉妒的偏得,种地播种时,我们隔三岔五的会到背静处烧一些玉米种子和黄豆种子吃。因这种偏得,把其她小姑娘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很长时间不与我们几个撒种子的小姑娘说话。
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吃什么东西都香。一幅犁杖两个人,一个扶犁杖的,一个撒种子的。一到歇气时,在一块地里干活的几幅犁杖的人凑到一块,大车组长就让我们几个撒种子的小姑娘,拿些玉米种子或豆种,再捡些揸头,(庄稼的根部)先把揸头的土敲净,再堆成堆。完事就是那几个男劳动力该干的活了。只见他们几个扶犁杖的成年人,用抽烟的火柴点着楂子,等揸子烧到没有火苗的时候;把种子往红彤彤的火堆里一到,完就赶快用粗树棍一劲的攉龙;这时,就听到玉米粒在火堆里噼啪三响,很快的红彤彤的火堆,就变成了玉米粒和着灰的堆。被烧黄了的玉米粒,趁热呼吃到嘴里特香。
有一回,我们正吃的香呢,被认真负责,人送外号“黑脸”的队长给发现了!队长当场对我们进行批评后,又招开全体社员大会批评我们,还让大车组组长在大会上作了检讨。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再烧种子吃了。
因我算账快,会做买卖,还细心,生产队种香瓜,西红柿什么的;一到夏天生产队里赶着毛驴车,走村串屯的去卖,收钱的也一定会是我;一到卖香瓜和西红柿时,把小伙伴们气的鼓鼓的;因香瓜和西红柿,队长允许我们坐在车里随便挑着吃。
因搞了多种经营,养殖业搞得也好,那年分红下来三百多块钱,都把我们给乐坏了,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落落的十元人民币。家里大人为了鼓励姑娘们上班干活的积极性,与我班班大的几个姑娘,都要去城里买手表。那时上海牌女士坤表100元一块,男士表120元一块。我的母亲也给我拿100元,让我也买一块上海牌坤表。
记得,要强的母亲对我说:“你也跟她们一起去吧,人家都买,俺们差啥呀?”
可那次我并没有给自己买手表,我把要买手表的钱,又让家里添点,给家里买台《钻石牌缝纫机》。我看到母亲一针一针的,在煤油灯下做针线活太费劲了!
母亲曾是八个孩子的妈妈,那个年代,虽然一大家子的人,无论是穿鞋还是穿衣服,都是母亲用手针一针一针的去完成。那个年代,村里还没有电灯。白天母亲洗衣做饭喂猪养鸡,侍弄园子,一大堆的活。那时,人人都穿上补丁的鞋袜和衣服,一大家子人的穿穿戴戴,缝缝补补的大部分时间,母亲都利用晚上来做。虽然人口多,但该穿棉的时候,无论怎样的破补破拿,到了天冷的时候,母亲都能让我们穿上棉衣棉鞋。倒了该换单的时候,也一定能让俺们穿上单衣服。在十分艰难困苦的情况之下,能把这个大家庭维持下去,把我们都拉扯成人,这就是母亲的伟大。是母亲为这个家尽职尽责,为她生育的儿女全心全意,才会有我们的今天。也正是有了那一代全中国伟大母亲的奉献,才有了后来我们国家13亿人口的兴旺发达。
那时没有别的来钱道,生产队一年一分红。分红时也下不来钱,扣掉分的柴火钱,抓猪崽钱,分的口粮钱等,七扣八扣的,几乎家家还都亏生产队钱。
所谓的分红,也就是公布一下一年的往来账目,根本没有红利可分。买点灯的煤油,买油盐酱醋,我们用的铅笔,本等日常开销,用的都是家里养的那几只鸡下的蛋,到供销社卖了,解决日常开支。养猪卖钱就是给孩子交学费,添点穿戴什么的,办点家里的所谓大事。
忙了一整天的母亲,到了晚上,腿上幌着当时最小的孩子,在煤油灯下,不是补衣服,就是纳鞋底,做鞋帮,穿针引线的,一忙就是大半夜。
虽然我自己也非常喜欢手表,可给我买表的钱,还是考虑再三,最后下决心,给家里买台缝纫机,替母亲减轻负担。
缝纫机买来后,虽然替母亲减轻了负担,但,母亲心里很难过。在她看来,边边大的小姑娘,都带上表了,女儿却这样懂事。
那时,手表被人看作是非常昂贵和时尚的东西,年轻人戴手表,都爱显摆,故意把袖口挽起老高,把手表露出来。手表也不是谁家都买得起的,那时只有结婚时,找到了不错的婆家,才给买的一大件。
虽然是我自己愿意买的缝纫机,可每当看到其他小姑娘手腕上闪闪发亮的手表时,心里也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买完缝纫机后,母亲对我说:“明年再分下来钱,什么都不干了,我进城去给你买表。人家都带表了,俺们差啥呀?”说这句话时,母亲的眼圈都红了。
买台缝纫机,减轻了母亲的负担,我自己却挨累了。缝纫机买回来后,我第一个学会了做缝纫活。做衣服,补衣服,扎鞋帮,都是我的活。不光是家里活,因我活计好,还好说话,左邻右舍,三亲六故,有活都往这送。
我每天从生产队一下班,嘴还嚼着饭呢,就开始忙。给外边人忙的代价,就是,给她们做完活,留下一梭子线,让自家做活不用花钱买线。在那个年代,这也算是劳务费,不但自己感觉很合适,让对方也非常的满意,这也叫两全其美吧!
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随着时代的变迁,历史的发展,让很多东西因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有的已经被淘汰了!可我买的那台《钻石牌缝纫机》,一直没舍得扔掉。像一位功勋卓著的大功臣一样,一直那被摆放着。虽然父母已经去逝多年,我们姐妹几个也都结婚多年了,连居住环境由原来的草房,变成砖瓦房,由砖瓦房又变成了现在的楼房,已经都发生好几次变化了!就连屋里的摆设和装修更是花样翻新。现在继承父母家底的七妹妹,别说是一下不用,就连那台缝纫机的功能都不懂。可那台老旧《钻石牌缝纫机》,却一直在屋里摆放着。留着它的目的,也不知是喜欢呢?还是因它曾经为这个家庭做过的巨大奉献,而真的确实让人难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