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天堂

“小查理”并不是在这大城市的霓虹灯都无法照亮的巷子里靠在垃圾桶旁的小生命的真正的名字，作为一个克隆人，被用作画材买下的他本名只是质检员留下的编号，而“小查理”则是他身上的颜料与钉进皮肉的雕塑的名字，但现在他长大了，失去了他的价值了，于是艺术家抛弃了他。他深深的记得那个不断喷涌着浓烟的工厂，那是用来销毁废弃的克隆人的焚烧厂，也是克隆人为人类努力工作的原因——失去价值就会被销毁。“小查理”很幸运，他逃了出来，但他只能在这种无人知晓的地方和流浪者一样等死，要不也会因为被警察抓去审讯后暴露身份被送到焚化厂。

“喔，我的小查理，你可以告诉我现在火星大厦上的时钟到几点了？”“小查理”倚靠着的垃圾桶的桶盖忽然升了起来，一个脏兮兮的小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这是“小查理”在这糟破的地方唯一的亲人，也是曾经带他逃离追捕的人类小女孩。

“早上……额，今天似乎是在维修，安娜”

“算了，无所谓，反正上帝不会在意这些，我们先完成礼拜天的祷告吧”

……

天堂是个多么美好的地方啊，那里没有痛苦，没有饥饿，更没有焚化厂。我的保质期还有两周，如果我死后可以去到那里就好了。安娜是不是也深深的盼望着能去往那里呢？也许以后我也可以在那里继续和安娜生活呢？……

“小查理”如是想到。

但克隆人真的有天堂吗?安娜手中的那本圣经里并没有写到上帝的造物之外者是否能上天堂啊，那我会去哪里？地狱？不，地狱也没见到克隆人，那我究竟是什么，我又该去到哪里？我会不会就此化为虚无？如果安娜在天堂中找不到我怎么办？她会不会伤心?天堂没有痛苦，那伤心的安娜是否会因此无法留在天堂？……我会给安娜带来不幸吗？

“阿门！”

在围着教会派来的神父和信徒们的齐声中，“小查理”被从思考中惊醒，急急忙忙的跟了半声，尝试掩盖自己的走神，但很明显，没人注意到。

不能睡觉，不能直接进食——虽然作为克隆人的“小查理”距离正常死亡还有两周，但没有营养液注射的他却虚弱很，但安娜很照顾他。虽然“小查理”身上被钉入很多尖刺状的饰品，但安娜哪怕被刺的流血也不会松开搀扶着“小查理”的手。

但今天不一样——礼拜刚刚结束，失去人群支撑的安娜就倒在了地上，“小查理”急忙上前但又怕身上的尖刺扎到安娜，情急之下，小查理一把扯掉了手上的尖刺，扶起了安娜——只见安娜脸色苍白，身体发热，嘴角还沾着一点点的被摸匀的血迹。

查理记得，之前巷子里的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但现在的安娜还有体温——这是当时巷子里的老人说的，只要人还有点体温，那么就还有救，就不用塞在垃圾里送走。

怎么办？怎么办？

“小查理”慌忙的思索着……

哪里，哪里，哪里？哪怕让我背负着更大的痛苦，哪怕让我就此死去——无论是成为孤魂野鬼还是就此归于虚无，但无所谓，我只希望安娜活着，哪怕……对了，安娜曾经告诉过我，临巷是个反克隆人组织的据点，如果我假装是我在当街伤害安娜，那么那个组织一定会救下安娜……而且很有可能，以后也不会在有我们这些克隆人，我们也不再需要承受着一切了……“大家”也一定希望这样吧……

“小查理”如是想到，随即抱起不省人事的安娜向巷口的光明冲了进去

……

转眼七十年过去了，安娜安详的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即将结束她引领革命的伟大一生。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长着洁白翅膀的“小查理”坐在身边陪着她，但她知道这都是她内心的想法，早已失去双眼的她只能想象着如今盛世的美丽。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天堂，也不确定有没有天堂。但她知道“小查理”确确实实的是一个“人”——因为克隆人是不会说谎的——只有人会。而且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安娜也记得儿时巷子里的神父说过，上帝会让为他人牺牲的人上天堂。

“小查理，现在几点了？”安娜喃喃道。

这时阳光刚好照进围满了人的病房，人们摘下帽子，安静的围绕在安娜身边直到安娜停止了心跳。但安娜却在寂静中听到了一个似乎从天边光芒之处传来的回答：“早上好，安娜，今天钟表在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