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年纪,最容易怀旧。
这段时间,因为等待转岗和疫情防控影响,也没有什么大事可做?人往往就在这种情况下,容易静下来想一些过往的人、事、物、情、理、道。前几天,正好与儿子小学老师家人小聚吃家宴,聊到了我们小时候的故事,有偷瓜的、捉鸟的、打枣的——这些都是偷着乐的“开心事”,也有极不情愿干的“扰头事”,就是帮助家里打猪草。
穷人孩子早当家。现在想想也实在没有办法,更多的都是逼出来的,谁不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啊!小时候,放晚学回家先打猪草是每个农家孩子的常规任务和必备本领,一如当下中小学生的家庭作业,必须按时按量按质完成好,绝不可以落下,否则晚上回家要挨父母板子的,主要还是因为猪嗷嗷待食,有一个永远喂不饱的肚子,家里养一头猪,有两个孩子还好,就怕养两头以上的猪,可谓是孩子累,家长气。
记得那时候放学都很早,太阳还挂在半空中,我们就一路小跑回家,一进家门,书包一扔,先吃点中午的剩菜汤泡饭。然后庄上左邻右舍的孩子便不约而同地三五一群,标配地拿着镰刀挎着柳条篮子(家乡人称“猪篮子”,音同),唱着“打猪草”的小曲麻溜地奔向广阔的田野。当时,西沟头到运河大堤是一片稻田地,特别是每到春天这里的黄花草长得最欢,猪也最喜欢吃;这些也是农家肥料的主要来源,更是我们孩子最愿意光顾的地方,因为割草比较方便也比较快且省时省力。这样我们就可以省下时间,聚在一起多玩一会儿。除了秋天收割完的稻田里种下黄花草外,还有就是堤坡上、田垦旁、沟渠内,都疯长着猪喜欢吃的灰灰菜、荠菜、野波菜……我们一边嬉戏打闹,一边挥舞着镰刀割着猪草。
虽然我们人小,但对各种野草都是“门清儿”,哪些是猪爱吃的,哪些是羊爱吃的,哪些是有毒的,哪些可当药材,我们都能如数家珍。也许这正是“经历就是一种财富”,或许也是“实践出真知”吧!这当中我们认识最多的就蜜蜂草,被蜜蜂刺到了,别急,用这草汁挤在身体被刺处,马上就可消炎止痛了……还有很多,就不累赘了。
看云识天,割草知季。早春时节,最好扯的是油菜田里的芥莲草,一扯就是一大把,顺便把双棵油菜间掉一棵,这样很快一篮子猪草就打完,就可以回家交差了,我们几个孩子也就可以聚在一起捉迷藏、滚铁环、踢毽子。机会好的时候,野菜多,就会压紧实一点;有时候野菜少,或者因贪玩过了头,只能七拼八凑的搞个大半篮子,回家怕交不了差,反挨打或挨骂,就把草扒拉松点,或在柳树上弄点柳树枝和叶先放在篮子底下,把草撑起来,一路小跑滚回家。等大人晚上剁草喂猪时,心里肯定会想,这小子明明一大篮子草,怎么一剁就没有多少了,肯定纳闷死了。不过,大人的眼睛是辣的,一二再,再而三,效果就不灵了,反而会惹来一顿“竹笋炒肉”,大人尖厉的叫骂声与孩子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村庄,现实版警示教育——不好好打猪草,就是这个下场。一次挨打能管好长一段时间,大概一周多点时间后,我们玩着玩着就忘了。记得有一次,因贪玩过了头,等到天乌漆麻黑我的草也没有打完,回家时仅有半篮子,父母已经在猪圈旁等我的猪草喂猪了……那紧张的心情,可想而知,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做好准备父母“双打”准备,正当妈妈拿桑树条子想打我时,爸爸拦住说:“孩子割草难得一回,全让给他放个假吧!”一次失误,愧疚一生。现在父亲已在天堂,每每想起这些点滴,总让我深知——知子莫若父,父爱重如山。
夏秋两季,是打猪草任务最轻松的时节,基本不要孩子动手,猪都吃不完。因为那时农户家家都有菜瓜藤、山芋藤、豇豆藤、扁豆藤……还有芋头叶、萝卜叶、黄豆叶,等等。特别是深秋时分,当然也到了收割水稻的时候,稻草、稻壳子,还有玉米秆、黄豆秆……都可以打成糠,猪食是丰盛的,孩子是轻松的。最难的当数冬天了,因为冬天成活的野草比较少,且都大多生长在沟渠向阳处(沟渠的北坡上),给打猪草也带来了一定的局限性。除秋季储备的干饲料外,这个时候,孩子们之间最容易发生摩擦,甚至为了点猪草还闹翻的。常言道:“鸡是盐罐子,猪是钱罐子。”可以想象当时孩子的“战火味”,可畏经常可能一触即发;再加上“多打草,省饲料;猪好养,易长膘;产肉多,收入高”的影响,自然大家打草的积极性就高。记得有一次——遇见几个人同时打猪草,而且还在一条渠堤上,就不再那么从容了,多少有点“抢”的味道,甚至还发生了“武斗”,把同伴的篮子都给踢翻了。我也参与了其中,因为年龄小,跑得不快,也挨过揍。吃了亏的我,就是不服气,还跑到人家与人家大人理论过,现在回头想想,真是好笑,还会为打点猪草与人家争吵起来,也许正是那个物质匮乏年代特有产物。通常这种情况都不敢跟父母多讲,怕挨父母埋怨和给父母添乱,都自己消化,除实在瞒不住了,才会主动告诉父母。孩子就是孩子,头一天吵归吵,第二天又好上。我们几个人儿又玩到了一起,又露出了灿烂的纯真微笑……同时,冬天打猪草要趁早,特别是下午如果迟了,傍晚会有冻土,野草就不好割了,而且冻缩成一团。
走过的过往,忘不了记忆。那沟渠里、河床上、树梢头,到处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打闹声,嬉笑声,回响在儿时的天空里……如今已看不到打猪草的孩子了,孩子们也不知道猪草为何物,甚至连麦苗和韭菜、藩茄苗和土豆秧都分不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也不是知识分子的专利。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大幅度提升,“打猪草”这个名词也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但那首改编的歌谣,却时常回荡在我的耳边:“草长莺飞五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提起柳篮打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