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

 文/姚毅

过去，在我家乡，吃饭时做的菜都叫“小菜”。那时生活不富裕，平时很少吃到米饭，即使煮米饭，做菜，也做不出什么大菜来。比如夏天，不外乎豇豆、扁豆、茄子，番瓜、丝瓜、菜椒，苋菜、韭菜、青菜等家常菜，很少有鱼和肉，即使请客招待人或家有喜事，砌房造屋办大事，最多也只有“六大碗”（用蓝边碗盛的六种菜），所以不管做什么菜，端到桌上，一律称之为“小菜”。

现在正值夏季，这使我想起小时候家乡的另一种“小菜”，是自家酱缸里腌制的咸菜，也谓之“小菜”，名副其实。

夏天，那时家乡有一种风俗习惯，农村家家户户门前的屋檐下都有一个陶制的酱缸，那是腌“小菜”用的。常常我们小孩要做的一件家务事，就是要把这酱缸端到太阳下面去晒。当然，酱缸是用纱布做了盖子的，以防苍蝇。

这种“小菜”都是吃粥时用以佐餐的。不然，那粯粥或白粥清淡无味，如伴以“小菜”下肚，便就有了鲜咸味，开味。

酱缸里的酱有两种，一种是自家做的豆酱，一种是小店里买的面酱或豆酱。记得我家做过豆酱。我家做豆酱的印象我已不是很深，依稀记得，好像在竹匾子里，那煮熟的豆子放在茭白叶子上长了霉菌……然后不知怎么，像变魔术似的就做成酱了。

过去，每个大队都有一个集体的代销店，小时候，我们都称之为“小店”。小店是我们小孩子最向往的地方，夏天，那里有汽水、棒冰买；也有猪肉、针线、火柴、油盐酱醋等许多日用品买。还有醋大蒜和萝卜干的“小菜”买。

酱缸里腌“小菜”，用什么原材料最好呢？菜瓜和黄瓜。

夏天，菜瓜一般长在门前的菜园田里，也有长在“榻子”（田头的高地）上的。菜瓜开黄色小花，牵藤；菜瓜长长的，青皮居多。菜瓜长老了，里面的瓜瓤会变红，可生吃，生吃起来较甜。我印象中，菜瓜要么腌“小菜”，要么生吃。

我母亲很会腌“小菜”。菜瓜腌“小菜”都得去瓜瓤，腌“小菜”时往往剖开菜瓜去瓤后洗净，摊到筛子或匾子里放在阳光下暴晒，等菜瓜水分晒得差不多后，再放到盐水里腌制，后再拿出来暴晒；等水分晒得差不多后，再把菜瓜切成小块，投到酱缸里腌制。为了调味，酱缸里常常要放入大蒜、生姜和味精的。菜瓜腌的“小菜”味道鲜美好吃。嫩小的黄瓜腌“小菜”无需去瓜瓤，腌出的“小菜”脆嫩而鲜美。

小时候，夏天，我们小孩子常常做好晚饭后，要从大铁锅里把粥舀到钢精锅里，再放到屋子外面的桌上降温。这时，我们小孩常常要用筷子从酱缸里拈一些“小菜”出来，然后装到小蓝边碗里，等父母一起回家用晚餐。

说真的，那时酱缸虽做了纱盖，但夏天苍蝇多，难免苍蝇叮咬，有时酱缸里会生出些许蛆虫来，但我们拣掉酱缸里的蛆虫，“小菜”还是照样吃。这大概也算是我这个60后，所经历过的一种小小的苦难吧。现在想起来，人往往是应经历一些苦难的，不经历一些苦难，就没有勇气面对苦难、战胜困难。

回望过去，酱缸里腌“小菜”，虽是过去家乡的一种风俗习惯，但这也反映了农村人勤劳、节俭、踏实、朴素无华的一种生活品质。

（首发于2024年8月12日《扬中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