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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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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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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水为魂

  

 走进古北水镇,仿佛走进到了一条古老的时光隧道中。青瓦灰墙的房子,错落有致。大门虚掩的宅院,典雅幽静。传统的烧酒作坊、染坊、纺织、刺绣、剪纸、皮影、泥塑、吹糖等民间工艺就在这些古香古色的建筑里生动优雅地展示着。还有震远镖局、擂台、杨氏寺庙和祠堂也将旧时光里的刀光剑影和壮烈情怀悄然无声地呈现着。徜徉在小镇的街巷里,恍若置身于灰瓦黛墙、小桥流水、乌篷船荡漾的南国风光中,像一段江南的旧梦,在真实里凸现着虚幻与浪漫的格调。

当城市被高楼大厦和车辆所占据,天空低矮得容不下一片阳光和月色时,人们该多么向往那片有着古老记忆,能够让身心和灵魂得到安静和抚慰的净土啊。而水镇能将真实的怀旧情结用浪漫的情调在这个远离喧嚣闹市的地方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是视野和智慧。

的确,水镇虽小,却能安放下所有到访者的灵魂,它让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能回到梦想的从前或故乡,这不是一厢情愿式的臆想,而是真实的心灵感受。去看皮影戏的时候,我就一下回到了童年:在绿肥红瘦的村庄里,坐在打谷场的谷子垛上,目不转睛地看影幕上丹顶鹤和乌龟的智斗,那是孩提时最难忘的动画片。时隔四十余年,在这千里之外的异乡小镇再次看到同样的画面,甚至表演者的念白里,还有熟悉的乡音,心里蓦地生出感动。去后台寻访,这说家乡话的几位皮影艺人果真来自故乡凌源。“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和老乡聊故乡,聊故乡的皮影戏,感觉这不是异乡异客的一次出游,而是寻梦途中的一次回归之旅。而在纺织展馆,看到纺车和织机,还想起了童年里的祖母和母亲坐在家里热炕头上手摇纺车纺线的情景,那是多么熟悉和亲切的画面啊。祖母和母亲早已不在了,不知道她们用过的那架纺车,去了哪里?眼前的这架纺车,我也不知道它当初的主人是谁?但它一定来自我祖母、母亲,甚至比她们生存的年代更早的岁月里!望着这纺车,我心里禁不住感慨万端,是啊,在光阴的长河里,有些物件比人要走得更远些,它们用自身的存在或不朽证明人类走过的印记,这也是无声的历史。

在水镇,我渴望自己的脚步能够踏遍每一个角落,因为不知道在哪一座庭院,哪一间房子里就会碰到自己内心所要寻找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我们谁都带不走,但我知道,它能给我浮躁的灵魂以安抚和慰籍,让我在走向未来的日子里,不会忘记自己的来处。

                       

灰,是稳重、高雅的色调。灰瓦灰墙的水镇就坐在自己的稳重和高雅里,在迎来送往的时光中和司马台长城一起过着自己空灵、清寂的日子。

水镇的空灵和清寂不在于它表面的街巷有多么的狭小和逼仄,游客有多么的嘈杂和拥挤,而在于它内在的清虚和寂静。在门庭若市的喧嚣中,它就像一个身处闹市的修行者,心无杂念地打坐着,有着物我两忘的清高与超脱。

徜徉在水镇的街巷里,空寂的感觉时刻萦绕于心,那一刻,游人大大小小地在身旁闪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以计数;石拱桥下的绿水荡漾着片片小舟,船桨拍水的声响喧哗、纯粹;戏台上,人作的戏正唱得风生水起……可我还是感觉到了空前的空灵和清寂。

走近青瓦灰墙下一个又一个虚掩的门扉,空灵和清寂还会随着开启的木门重重地撞进心怀。我在清寂中看永顺染坊高高挂起的各色布匹色彩艳丽地在风中飘曳;看司马烧酒作坊里,石碾子和储酒坛的默默对视;看震远镖局里,人去楼空的光阴在阳光照耀的擂台上虚张声势;看杨无敌祠里,泥塑的杨家将气宇轩昂地站立着,不怒而威的形象从里向外透射着神气和安静,内心的空灵和清寂就潮水一样地漫涌。

顺着宽阔的柏油路登上山顶,在罗马式教堂前伫立,水镇的清寂便从山下鳞次栉比的屋宇间、曲径通幽的小巷里、弯弯曲曲的河水里流溢出来向着高处弥漫。那一刻,习惯了在闹市里过活的我,被这无处不在的清寂包围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想逃离清寂的我还特意到镇子的戏台前去听戏,可穆桂英挂帅的高亢唱腔,却无法穿透水镇厚重的建筑,让我的记忆回到几百年前,看杨家将在这片土地上浴血奋战的蹉跎岁月。因为如今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已不再是关外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塞,而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江南水乡小城的模样。徜徉在这座小城的街巷里,我感觉它的样子就像舞台上的演员,穿着戏服十分夸张又异常完美地呈现,让我们这些想念水乡和江南美景的人,在一个虚拟的空间和真实的所在里流连忘返。这时候,心里的喧噪就会被空寂埋葬,或许这才是我们抵达这里的真实用意。

海棠果和山楂树的叶子落了,一树又一树的红果子就格外地显眼,喜气洋洋的,在灰瓦黛墙的街巷里,遇见的时候,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站在树下看红果子激情四溢地挂满枝头,我恍惚听到了缥缥缈缈的歌声,歌声有些古旧,是在明清时代的瓷版画里?还是青花瓷瓶上遇见过?已经记不得了,但这古旧的歌声在青瓦的廊檐和屋脊上跳跃,会让人想起《呼兰河传》粉坊里的歌声,萧红说它“就像一朵红花开在了墙头上,越鲜明,越觉得荒凉。”是啊,在沉稳的瓦灰色调里,一树树红艳艳的果子,一盏盏高悬的大红灯笼和那些色彩张扬的招牌都将这里的空灵和清寂凸现得更加鲜明和具体。

                             

水镇背倚司马台长城,山后面鸳鸯湖水库的水被爬山越岭地引进水镇,在镇子的顶端形成一挂宽阔的瀑布,缥缈、喧哗。像美人的裙裾,轻盈、飘逸。水镇也像美人,而且是个浑身上下都散着水的灵气,有着婉约、含蓄、阴柔之美的江南美人。这个从江南水乡远嫁而来的美人,让去过乌镇的人,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据说,她也是翻版的乌镇,权且就当她是乌镇嫁与北国的女儿吧。

这个来自乌镇的美人带着她的江南旧梦端坐在自己的时光里,见了叫人眼前一亮。

而乌镇里的乌篷船,则是作家周作人心里的一段梦,在《乌篷船》一文里他说,“坐在船上,应该是游山的态度,看看四周物色,随处可见的山,岸旁的乌柏,河边的红寥和白殇,渔舍,各式各样的桥,困倦的时候睡在舱中拿出随笔来看,或者冲一碗清茶喝喝……”实际上,这样的闲适,不只在乌镇,也是古北水镇的气质和氛围。只可惜,在京城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他,如今却不能够于这近在咫尺的水镇里坐一坐他梦里的乌篷船,还真是有些生不逢时的遗憾。

其实,我们徜徉在水镇里,即便不坐乌篷船,也是异常闲散和随意的,顺着街巷溜达,东瞅瞅西看看,虽然没有明确的参观景点和游览目标,却步步是景,像逛早年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数不清的楼台屋舍,走不完的甬道窄巷,曲径通幽,牵引着好奇的心,到处乱逛。逛累的时候,就坐在温泉的池塘边上泡泡脚,水温适中,清澈温润,舒服得很。走累的时候,还可以坐在当街的戏台前听听戏,看看舞狮子的表演,还可以坐在温馨的饭馆里吃吃喝喝……这样的闲适里,没有导游举着旗子,握着喇叭大呼小叫的经管和催促。一切都是散淡的,自由的,只要在夜幕降临时回到来时的大巴车上就万事大吉。

水是水镇的血液,更是灵魂。翻山越岭来到水镇的水,在镇子中间的河道里款款而行,掠过两岸的青瓦黛墙,掠过河边那些秀逸风情的花草树木,掠过石拱桥上红男绿女彳亍而行的身影,从镇子的一端流向另一端,像血液一样循环往复,奔流不息,让水镇立时就有了活力。我坐在岸边的小亭子里听水,忽然想起《红楼梦》里“女儿是水做的”句子来,竟感觉这一河悠悠荡漾的碧水就是一群风情曼妙的女子,讨巧招摇地走来,带着一些遥远的气息,像梦一样妩媚、轻盈。

而水镇也是水做的,水是镇子的魂魄。这个水做的镇子没有特别的名字,它就叫水镇!这是珍惜和爱怜的叫法,就像在乡下,缺男孩儿的人家生了儿子,就叫他“小子”一样。一个水字,也道出了镇子的风姿:滋润、灵秀、风情、曼妙。依山傍水的它从里到外牵着人的情,撩着人的心,因为在干旱少雨的北方,一个以水为魂的镇子不能不叫人神往和心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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