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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延斌(水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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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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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鱼的稻花香


 杨延斌 


 黑龙江省查哈阳农场的稻花香有一条人工河,是日本鬼子侵占东三省时期,在关内抓了成千上万的劳工修建的。在这条河的河堤埋藏着无数劳工的尸骨。老人们常说在夜深寂静时,能听到冤魂哀鸣。这条流淌着许多故事的河,却一直没有河名。人们一直称它为西大河。以西大河为界,河东住着几百户人家。河东是高岗地,只能种旱田,河西是一望无际的水田。每年一到河开,雁阵就飞来,各种各样的鱼就会伴着从查哈阳渠首涌出的水浪顺流直下。河水一到,多鱼的季节就开始了。别看水中的鱼能在波涛汹涌中任意翻滚,尽管人们常把“水阔凭鱼跃”挂在嘴上,但人们却时常琢磨着如何能快点要了鱼的命。只要人们想吃鱼,就能想出N种办法取了鱼的性命。 


 人们从见到河水的第一天,就琢磨着如何能逮到鱼。北大荒的春天,河水拔凉拔凉,人要对付水中的鱼,只能用渔网打或用鱼竿钓。西大河主河道是南北走向,河水刚从渠首涌来时水流湍急,很难钓着鱼。西河岸有一道水闸门,控制向西流淌的支流水量。大水一来,沿着水道向西直流而下。日久天长,水闸下被冲出一个大深坑,从水闸喷流出的水经过深水坑打一个漩涡后再向西涌去,水流就会放慢减缓,这样便于让鱼休养生息。向西去的河道两坡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柳树毛子,而柳树毛子庇荫下的河水,最适宜鱼儿藏身。每逢中午,鱼儿会游到水面晒太阳。这是钓鱼的最好时机。 


 我在河岸上看着别人一条条钓上鱼,觉得心里发痒,禁不住也拴了根钓鱼竿。到了河边一坐,却不忍心把蚯蚓扎在钓鱼勾上。经过好一阵心理抗争后,我一狠心,终于把一条蚯蚓扎在鱼钩上。说不定是鱼多还是凑巧,我把鱼钩儿甩进河水,不一会儿竟然有鱼上钩。通过拽着鱼竿的手感觉到,有一条不小的鱼被钓住并且在死命地挣扎。


 果然,顺着鱼线被拽上岸的,是一条一斤半左右的会跳龙门的鲤鱼。这下把我高兴的,差点儿没一头扎进水里去抱住那条鲤鱼。    因为我心里过不了弄死蚯蚓这个心坎儿,这次竟成了我一生唯一的一次垂钓。    不忍弄死蚯蚓,只能看着别人从河里一条条地钓上鱼,眼馋手痒的闲不住,就琢磨着晚上要跟别人去叉鱼。叉鱼需要一把五齿并排的锋利鱼叉,一把能装五节电池的手电筒,还必须具有爹妈给的一对好眼神儿。     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人叫王敬波,他是稻花香出了名的叉鱼高手。我死皮赖脸地黏上他。等天大黑后,就跟着他向家南的河堤奔去。向南奔流的大河,在向西转向的拐弯处有一座河坝。喷涌而下的河水,经过三五米的落差奔流而下,哗哗的水涛声很响,距河坝一百多米时就能听得到。坝下形成湍急的漩涡。从漩涡涌出的激流迅猛地向下游一泄而去。而要用鱼叉叉鱼,就必须在水流激荡处守水待鱼。首次跟王敬波学叉鱼,当晚就弄懂了鲤鱼跳龙门不是神话,而是确有鲤鱼逆激流跳过几米高的水坝。除鲤鱼外,别的鱼种还真没这个本事。     要在夜间叉鱼,得先给鱼设个谜局。首先,我学着王敬波的样子,左手握着手电筒照着河水,右手握着鱼叉举到和头持平的高度,以便能随时掷出鱼叉。一般情况下,大鱼喜欢逆流而上。越是水流湍急处,逆流而上的鱼就越多。鱼也喜欢光。鱼们会把照在水上的手电光当作太阳。但鱼们想不到,在它们逆流而上奔向光明的时刻,锋利的鱼叉随时会“嗖”地一声刺透他们的躯体,要了它们的小命。


 叉鱼很有趣,在瞪着俩眼寻找逆流而上的鱼影儿时,要在看见鱼影儿的同时,鱼叉就得掷进水中。出手稍迟,鱼影儿就一闪即失。我在激流的水中全神贯注地折腾一个晚上,也没叉着一条鱼。倒是王敬波收获不小,叉中了五条三四斤重的大鱼。     虽然叉鱼是快乐的事儿,但叉鱼的人却很少。原因是天太黑,路太远,并且老是有人说有狼有鬼的吓唬人。虽然我拎回两条大鱼(是王敬波给的),但二姐姐夫再也不让我冒黑去叉鱼。姐夫说别因为叉几条鱼而让狼把你吃了。因此,那天晚上的叉鱼,也成了我唯一的一次经历。     好不容易盼到六月底七月初,人能下河逮鱼了。在河里容易被人逮到的鱼有两种。一是鲫鱼,而是鲶鱼。要逮鲫鱼,就到柳树毛子遮荫下的水里去逮。要抓鲶鱼,就得到水坝激流下的石头缝里抠。为了不影响上学,我就在天高日晒的中午,到西大河的水坝下去抠鯰鱼。鲶鱼的习性是钻进水底的淤泥里,或藏进激流中的石缝中。水坝下的激流是很危险的,若不小心,就可能被卷进水坝下的漩涡,水性差的人就会被漩涡索走性命。     我脱了衣服,溜着河边摸着石头下到奔涌的水中,迎着激荡的水浪弯下腰,两手只要摸索到石缝儿,就用手指轻轻向石缝中试探。如果手指触到软软的滑滑的东西,那肯定是一条或几条鲶鱼。若是找到鲶鱼,不要惊动它,而是要用手指轻轻触摸鱼体以慢慢确定鲶鱼的鱼鳃部位。在湍流的石缝中,只要用食指中指和拇指紧紧地捏住鲶鱼腮部,多大的鲶鱼也会被抠出来。生活中,人们常以“这小子象鲶鱼抓一把溜滑”形容一个人的狡猾和诡计多端。其实鲶鱼在水中的石缝里还真有点犯傻。没准儿鲶鱼在水中被人一触摸,还以为是人在给它挠痒痒呢。别看鲶鱼浑身溜滑难抓,只要抠住了腮,而且是在狭窄的石缝里,任凭鲶鱼身有多滑,也没有了耍滑机会。鲶鱼的弱点就在于,只管把头往石缝里钻,是鲶鱼自己给人创造了能逮到它的方便。     在石缝中抠鲶鱼,是我自个儿想出来的主意。一个中午俩钟头,我用柳条儿穿着拎回家几条鲶鱼是很轻松的。但在抠鱼时,常被石头硌破脚划破手。对于那些命丧我手中的鱼来说,我也算用血还了它们的命。现在回想起来,在稻花香能下水抠鱼的人还真没几个。别人可能都怕被激流冲进漩涡淹死(也真有人被淹死)。


其实,我抠鱼也不是都为了吃,主要是享受抠鱼的乐趣。     在一个星期天,我领着六岁的外甥到水坝下抠鱼时突发奇想,从家里带上铝锅,拿了几个馒头几颗葱,用纸包了几捏盐,进园子摘了几个茄子。我要和外甥在河边吃一顿鲶鱼炖茄子(当地有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的俗说)。那个中午,我在水坝下每抠出一条鱼甩到岸上,外甥就费好一会儿工夫才能把一条活蹦乱跳的鲶鱼抓进篮子里,并且乐得外甥嗷嗷叫着也象鱼一样活蹦乱跳。抠到几条鱼后,我在河岸边找了一个能点火的坑,再用泥把锅架起来。点着了火不一会儿,半锅水就被烧得哗哗开地翻滚起来。于是,我把葱盐茄子和几条活鲇鱼一锅烩。多年来我会偶尔想起,把活蹦乱跳的鲶鱼突然扔进翻滚着的开锅里,有点残忍。大概炖了半小时左右,翻滚在锅里的鱼汤已成乳白色,鱼香味儿也顺着热气直往鼻腔里钻。我和外甥的肚子早已迫不及待了。我扑灭火后,把鱼锅端起来将下半截浸在河水中,以便能快速降温。一锅野外别有味道的鲶鱼炖茄子,把我们爷儿俩吃得美滋滋的终生难忘。


 盛夏时节,北大荒的雨下得很大。雨水涌入稻田,减少了河水的用量。查哈阳渠首的闸门只要一控制,下游的河水立马会见少。水稻进入旺盛的生长期,河里的水开始减慢变浅变温,不再激流涌动,整条河开始由浑浊变清澈。清澈到能看清河里的鱼。昔日汹涌的河安静下来。在轻缓流动着的河水里,大鱼已游向水深处藏身,能看见的只有不到一拃长的鲫鱼,紧贴着河底游动的小鲶鱼和泥鳅。这个时节的河水,深不过一两尺,浅的只没过脚踝,最适宜下河抓鱼。抓鱼的时间要等到中午头太阳最热时。此时正值盛夏,热辣辣的太阳晒在水面,鲫鱼会躲进人脚踩出的脚窝。这时正是暑假期,一到中午头,我会领着外甥去抓鱼。我在河里抓,外甥在岸上捡,用不了俩钟头,外甥的篮子就会装满。下河抓鱼是很有趣的,弯腰在柳树毛子下,俩手轻轻向躲在脚窝里的鱼捂过去。脚窝越深,藏的鱼就越多。一个脚窝内,如果只有一条鱼,就会是一条三四两重甚至是半斤重的鲫鱼。如果俩手能捂住几条鲫鱼,肯定是几条一二两以下的鱼崽子。     我在河里越抓越来劲儿,外甥在岸上捡鱼也乐得直蹦高儿。多年来,我时常会想起当年和外甥提着装满鱼的篮子,带着满足乐得屁颠屁颠往家跑的情景。那时的鱼不知为什么那么多,你天天抓,它天天有。好像柳树毛子下的脚窝踩的越多,那些小鱼崽子就越聚越多。整整一个暑假,我天天都能抓十多斤鲫鱼,别说天天吃鱼酱或炖鱼,就是把鱼当饭吃,加上鸡鸭鹅狗们帮着吃,也吃不了那么多。而且吃几天后见鱼就饱。就连左邻右舍都吃够了。卖是不可能的,因为当时禁止所有的商品买卖。那时你把东西扔了没人管,如果拿到任何场合去卖,就会有戴着红袖标的人把东西没收。弄不好还会把人带去参加学习班。无奈之下,我就和四娘天天把鱼肠子挤出来,再用线绳儿穿成一串串的挂在房檐下晒成鱼干儿。


 在水浅时抓鱼,虽然没有被河水淹死的危险,但另一种危险也不可轻视,就是蚂蟥(水蛭)。这种吸血虫是雌雄同体,生命力极强。据说把一条蚂蝗焙干擀成面后扔到水里,不一会儿就会生出若干小蚂蝗。即浅又缓缓流动的河水越晒越热乎,水中就会潜伏着许多蚂蟥。这种嗜血的寄生虫,会在人不知不觉中叮在人的小腿。如果被叮的人没经验,会把蚂蝗从腿上拽下来。这样可就惨了。这一拽,蚂蝗会死咬住不松口,就是把蚂蝗拽出来,也会把蚂蟥的头须留在肉中,导致被叮处长期象脓疮似地腐烂。正确的做法是,若在水中发现被蚂蟥叮了,最好用烟头烧蚂蟥的尾部。它就会退出头部。确认蚂蟥的头退出后,再用鞋底子狠狠地抽打被叮处,并用手指挤出瘀血就行了。


 到了水稻穗儿快长饱满时,稻田进入排水期。这时已是初秋,河水开始变凉。虽然排水期的鱼会更多,却很少有人下河抓鱼了。此时若顺着排水河走下去,会在快要干涸的河段水洼里,发现一堆堆拥挤翻滚着的鲫鱼鲶鱼黑鱼或吱吱叫着的泥鳅。这些没有及时顺流而下的鱼,再没有逃生的机会了。等待它们的结局,一是被成群的田鼠或黄鼠狼吃掉,二是等待干渴而死,三是被人端上餐桌。若在这时发现断流的大水坑,就可能有上千斤的鱼被窝在这汪水里。     说到断流的水坑,还发生过一个想起来就好笑的故事。在收割水稻的前几天,连队{兵团建制}会把长在条条田埂上的蒿草以抓阄的方式,分给职工当烧柴。这时候,家家得用镰刀或钐刀打一个星期的柴火。人们在打柴时,在任何一条快干涸的排水沟里捞到几条活鱼或捡到几条快渴死的鱼,是很平常的事儿。


记得1971年深秋的一个早晨,我去四号地打柴。这个地段最远最偏僻,一说到这块地儿,平时挂在人们嘴边儿的话就是狼啊鬼呀的怪事儿。说起狼我是打怵的,因为那时的确有狼。但我就是不相信世上真有鬼。不相信归不相信,到自己的腿真往传说有鬼的地方迈时,心里也直打鼓儿。四号地北段紧靠一条排水河,此处草深蒿高,是最好的柴火地段。我壮着胆子,顺着排水河河堤上的小道直往西走,越走草越深,空旷的田野越发寂静。排水河的两岸被芦苇和蒿草树毛子严密地覆盖着,河底的水溜儿已时断时续。有的断水河段,人已经能行走。而有水的河段就是个大深水坑。我好奇地下到河底走,只要遇到水坑,就想法儿搅和搅和水,确定一下水坑里有多大的鱼。走了好长一段河底,发现断流的水坑里都有鱼,但却没发现有人捞过的痕迹。 


 看来有狼有鬼的传言真把人吓住了。正在静得我心里直打怵时,忽然从河道拐弯处传来啪啪啪的鱼打水声。循声走过去一看,见这个拐弯处的芦苇和蒿草很茂密,茂密得阴森森的有点瘆人。霎时间我也担心起会真有什么狼啊鬼呀的藏在里边,于是,手中的镰刀就越握越紧。越往前靠近,鱼打水的声越大。待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水洼处时,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大概十几米长的水洼里,水已经很浅了,各种各样的鱼翻蛋般地拥挤翻滚着往水深处游挤。我又惊又喜又犯难:这么多鱼,我自己没法儿弄回家。若被别人知道了,还不得抢疯了啊!思来想去,我也顾不得去打柴了,干脆从河边割了一大抱草铺在河底干涸处。我决心守着眼前的鱼,一直守到太阳落山再回家。     守到中午,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有人的动静。我爬上河堤仔细静听,感觉是一男一女在草丛中撒欢调情。这下我真的紧张害怕了。我真怕他们发现了这里有鱼而争抢。我得想个法儿把他们弄走。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鬼和狼,一阵洋洋自得的窃喜后,计上心来。我先仰起脖子对着天,学着狼叫的声音,长长地嚎叫几声。这下,在近百米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惊叫声,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叫:“有狼!有狼!快跑—我跑不动了!”这个效果太让我喜出望外了!我强压着开了锅似的心情,又捏着鼻子扯着嗓子怪叫几声。     那对看不见影儿的男女估计更是吓破胆。因为那女人的声调变得很惨淡:“哎呀妈呀,还有鬼呢!鬼撵来了!”这下我可捂着肚子大笑了好一阵儿,笑得眼泪一个劲儿往外淌。


没想到15岁的自己,几声学狼哭鬼嚎的恶作剧,居然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从这天开始,关于狼和鬼的传言中又多了一个版本。而且这个版本得到升华,说狼已成精,撵人时能象人一样站起来跑。,还边跑边嚎叫着召集群狼。说那鬼也可能是被狼所害才变成鬼的冤魂,要不,鬼咋会像狼叫呢。这些有鼻子有眼儿的狼和鬼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被人们越传越神乎其神,越传越被人们信以为真。我作为这个狼和鬼传言的始作俑者,更加坚信人世间真的没有神鬼。


 再说那天太阳落下西天前我回到姐姐家,迫不及待地把发现可能有几千斤鱼的事儿说出来,本以为姐姐姐夫会意外惊喜,没想到姐夫象没听见一样,只是坐在炕沿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我感觉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就试探性地问姐夫是否哪儿不舒服?姐夫轻轻摇着头开了口:“今天团里开紧急会议,说林彪向苏联逃跑了,飞机在蒙古的温都尔汉掉下来。林彪和叶群都摔死了!一会儿晚饭后,连队要开全连紧急会议连夜传达。”不知是啥原因,听姐夫说出这个震惊消息,我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慌乱。 


 我跟姐夫走进连队大食堂一看,昏暗的灯光下黑压压挤满了人。往日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肯定是人声鼎沸。但今晚上这么多人,除笼罩着旱烟的烟雾外,只能听到人们的喘息声和稀稀拉拉的轻咳声。当朱金成指导员宣读关于林彪逃跑的中央文件时,拥挤着几百人的大食堂里,虽然是那么狭窄的空间却鸦雀无声。可见这个惊天的政治事件对人们的心灵震动有多大。传达完中央文件,朱指导员讲了几句关于紧急备战的话就散会了。 


 我跟着姐夫到了连部。只听他们几个连领导说,不管咋样,林彪谋害伟大领袖的阴谋被戳败了,这是个大胜利。明儿个让食堂炖几锅肉,弄几百斤烧酒,让大伙儿庆贺庆贺。没想到此时的电话铃响个不停。电话是营部和团部打来的,意思都是要征调连队猪圈里的猪。仅有的几十头猪还满足不了上级的需求。正在指导员和姐夫犯难间,我说出了白天发现鱼的事儿。朱指导员高兴地一拍桌子:“太棒了!雪中送炭,饥中送粮啊!我先奖励你!”朱指导员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珍藏着的上海奶糖,“这是我回上海探亲带回来的,一直没舍得吃。都给你!”他和我姐夫低声嘀咕了几句后又说,“跟你姐夫回家多穿几件衣服,然后回来。你带我们连夜去逮鱼行吗?别到嘴的鱼再让别人发现了!” 


 等我回家穿上棉衣回到连部,见连队的28拖拉机已经突突地响着等待出发。在拖拉机的车厢里站着十几个背着枪的武装战士。拖拉机一路颠簸着,二十多分就到了要捞鱼的地方。河堤上有几道只有狼眼才能发出的绿光。当拖拉机的灯光和狼眼发出的绿光远远的相遇时,我心里还真怵怵的有点儿发颤。尽管有这么多人,但与狼眼发出的绿光一相遇,还是感觉头发一炸一炸的。朱指导员命令背枪的战士对着狼放了几枪。枪响后,绿光不见了。大伙儿拿着手电下到河底。水坑中的鱼一见到光亮,开始挣扎游动跳跃,有几条被狼叼出水面的大鱼,躺在水坑边试图逃回到水里。


大伙儿看见这么多鱼,个个都来了精神,有的忙活着堆柴点火,有的准备水桶麻袋和绞网。大伙儿穿好水裤后下到水里,齐心协力地围剿水里的鱼。     水坑里的鱼远比我估计的要多。大概一个小时后,车上的几条麻袋都装满了(麻袋带少了是他们原本不全相信我说的话),只得把没装下的鱼往车厢里胡乱仍。大一点的鱼被捞得差不多了,剩下斤巴重的小鱼就顾不得要了。大半夜的这么容易捞到几千斤鱼,大伙儿对我的态度比来时热情多了。我也洋洋自得有点儿理直气壮了,说话的声调也高起来。所有的人都喜出望外,在回连队的路上,车厢里的歌声一直不断。


 第二天武装连上完早操后,朱指导员宣布当天中午请全连吃顿鱼。大食堂一大早就忙活着宰鱼洗鱼烧火炖鱼。好几千斤的鱼,全连吃一天也吃不完。连队决定给每户职工分20斤。整整一个上午,全连都在热热闹闹洗鱼炖鱼分鱼,除三五成群议论林彪摔死的事外,就是关于我的话题。主要内容是:这个15岁孩子的胆儿咋那么大,那个地方有狼又闹鬼,他咋不知道害怕呢?还有人直接问我:你看见狼和鬼了吗?鬼是啥样子的?     问的人多了,我心里觉得好笑,就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啥鬼呀神呀的,都是活人在捣鬼!”这一句由衷的话让听者更蒙门儿。竟有几个人嘀嘀咕咕地说:这孩子,准是让狼和鬼吓蒙了,竟说些胡话。不管别人咋说,一生不信神不信鬼的我,却与这次闹鬼的传言有着直接关系。每每想起,倍感欣慰。 


 2022年6月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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