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老梨树

我每次回家，总是不自觉地走到乡下老屋的那棵梨树前静一静，来抚平日夜萦绕于心的思乡情结。和我一起成长的梨树，早已洗尽铅华，斑驳陆离枯老沧桑。因老屋的拆迁，留下的老梨树在残垣断壁中愈发显得孤苦伶仃。一枝黑枯的枝干伸向天空，随风飘荡着，向行走的人群讲述那过去的故事。

老屋的庭院里种植了四棵梨树，三棵白梨和一棵黄梨。每年的冬季，我爸就围绕着这些梨树四周挖着一圈槽口，填埋充足的羊粪作基肥。到了春满花开的时候，梨树吸足了养分噌噌地往上窜，枝干变粗变高。

梨花芬芳弥漫在老屋四周，吸引着蜂蜜、蝴蝶和蜻蜓前来作客，而我却希望梨花早日结果。梨子一天天长大，我早就急不可耐，每天摘取一个放在嘴里品尝，难以形容的酸涩味直让我呕吐。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第二天依然如故。

妈妈知道了我这个“动作”，直接告诫我，四棵树上的梨子多少个她都数好了，少一个就找我算账。胆小的我经不住惊吓，任凭四棵树上的梨子一天天长大，直至后来梨子真正被太阳晒得熟透了，我都不敢私下摘取一个。

一场暴风雨让我得知妈妈的“秘密”，也让我包餐一顿梨。一日，狂风兴起，天降大雨，树上掉下了十几个梨子，那摔到地上的梨子，雪一样的白肉都露出来，我捡起来迫不及待地猛吃一顿。那个香甜、那个脆嫩、那个美味，是今生刻骨铭心的记忆。妈妈下班回来，按照惯例在梨树上用手指点了点，说今天的梨子没有少。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被妈妈“欺骗着”。

接下来的几天，我胆子大起来，每天都采摘几个梨子解馋。甚至懒得给几只山羊割草，偷偷摘取几只梨子给山羊吃，山羊被梨子的美味一下子吸引住了，吃得不亦乐乎，竟也停止了无休止地乱叫，变得特别温顺粘人。

一连几天，我妈都没有识破我的“诡计”。我暗暗惊喜，于是我向二哥说出实情，我们两人密谋摘梨去镇上卖钱，来买我们喜爱看的小人书。撸起袖子说干就干，为了让梨子有好卖相，不至于摔到地上，我二哥爬到树枝上，我在下面接应着，不一会就摘满了一筐梨。正当我俩迈开腿向镇上出发时，我妈因急事回来拿东西，我们的事件也以失败告终。

那个晚上，我妈告诉我，她生下我时缺少奶水，我又营养不良，是左邻右舍接济我的一家，用羊奶熬煮，硬是一汤匙一汤匙地把我灌养大。我妈说，做人要懂得感恩，吃什么要和他人分享。第二天，我和二哥主动留下几个梨子，其余全部分给左邻右舍。

那棵老梨树，繁华不在，满目疮痍，但那承载着童年的快乐、成长的经历、淳朴的乡邻，永远刻印在我的记忆中。

  ——发表于2020年8月11日《潮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