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窗外,风萧萧 ,月光透过摇摆的梨树叶,斑驳地洒满庭院。屋内,温暖如春。爹坐在沙发上观看央视戏曲频道,前几天,爹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心急如焚,急忙请假几天回家照顾爹。我在洗浴间用脚盆从太阳能中接了大半盆温度适宜的水,端到爹的脚跟前,帮爹脱下袜子,再轻轻地把爹的双脚放到盆中浸泡。
爹戴着老花眼镜,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我试探地问爹水温如何,连问了三次,他才若有所悟地回过神来对我说刚刚好。爹看电视入迷的程度,让我想起他退休前备课时的场景。爹是一名教师,他每晚在台灯下备课到深夜,几乎达到忘我的境界,庭院猪圈的母猪产仔,嗷嗷的乱叫声他竟听不见,害得娘忙了大半天。
爹突然对我说,还记得那次我脚踹你肚子吗?我对爹说,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提它干嘛呢?爹稀薄的白头,像一根根干枯的稻草,头皮在灯光下光亮一片,愈显得头发稀疏。
爹对他的学生能做到“低声教育,平等沟通”,而对我的学习如他备课一样严格要求,稍有出格,就是拳打脚踢。因此,我从小与爹没什么好说的,有事总埋藏在心中。尽管我处处小心,仍有意外发生。
如今爹主动提起这事,旧时情景再现,又恍若隔世。那次,奶奶感冒好几天,咳嗽不止,我从一本书上看到桔子有治咳嗽疗效。那天镇上赶集,我下午就从课堂上偷偷地溜出来到镇上买几斤桔子。黄橙橙的桔子,带有清香的甜味,诱惑着我的味蕾。可是我舍不得吃,我要留给奶奶吃,我匆忙买好桔子后一溜烟送到奶奶家,奶奶连夸我懂事,我心里美滋滋的,心里比吃了桔子还甜。
本以为天衣无缝,爹还是知道我逃课一事。我还未从高兴劲头回过神来,爹不由分说,把我按倒在地,用脚连揣我几下,倔强的我眼泪在眼眶中打滚,没哭出声来。从此我与爹再无多言,一心埋在书本中。高考填志愿,我选择了远离家的学校。大学几年,也难得往家里打电话,暑假留校,接受了几个家教。只有寒假,才回家过年。我结婚生子后,爹对他的孙子宠爱有加,倒让我莫名嫉妒起来。
爹翘起脚来,提醒我水都凉了,让我从往事回忆中拉回现实。爹说,那次问你什么原因逃课,你偏不说,看你不好好学习,一气之下就用脚揣了你。后来从你奶奶那知道了实情,我那个心啊,一直疼,疼了整整三十年。
——于6月17日发表在《松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