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糖人

我们几个朋友出去游玩，返回时，由于时间充裕，顺道去了“阳澄湖服务区”。只见人来人往，接踵而至。然而真正让我心动的不是人造式小桥流水的梦里水乡景点，也不是微缩版粉墙黛瓦的诗意江南，而是静在一旁的吹糖人。

我驻足观赏，吹糖人是位大爷，年龄七十岁上下。大爷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一身得体的衣服干净朴素，两鬓发白，面色和蔼可亲，一道道皱纹深深地嵌入他沧桑的脸庞。大爷前面有一个直径半米多的圆盘，圆盘里有各种颜色的麦芽糖，用格子一一分开。只见大爷双手如跳舞一般，不停地揉搓着一块麦芽糖，然后拿一根小气管按在揉成糖团尾部，用嘴在这根小气管上吹气，糖团开始膨大。大爷一只手握住糖团，另一只手一会儿拿剪刀裁剪糖团的多余部分，一会儿用细长的木钳在各个小格子里挑选不同颜色的糖团。大爷对各种造型了然于胸，不一会儿，一个色彩亮丽、活灵活现的孙悟空造型就做好了。我看到木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孙悟空造型，一种失而复得的欢愉涌上心头，也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童年时代。

俗话说，“麦一种,手一拱”。那个时候，只有到了冬季，吹糖人收割好稻子，种下麦子，才有闲一条扁担挑着两个担子走街串户奔波。一个担子里装着糖锅，糖锅下有一个小炉子，能保持麦芽糖像发酵好的面粉一样柔软。另一个担子上是一个货架，整齐地插好吹好的样品。吹糖人常常把担子摆放到学校门口，课间休息时间，或中午放学时，我们只要听到“铛铛铛”的铜鼓声，就知道吹糖的大爷来了，每一次，我们都把大爷的担子围得水泄不通。

木架上的产品丰富多样，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有《西游记》里的人物造型，也有十二生肖造型，还有各种花花草草，供我们选择。我们非常羡慕个别有钱买糖的小伙伴，可是绝大多数的我们囊中羞涩，虽然一个只要五分钱，但只能围观，盯着糖球直咽口水。

我馋得实在忍不住了，趁吹糖人低头做活时，用小手指碰触木架上的孙猴子，然后连忙把手放到嘴里吮吸着。那沁人心脾的甜滋味，一下子让我感觉很幸福。其他学生纷纷效仿，这让大爷对我们提高警惕，不时抬头盯着我们看。

做教师的父亲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人群中揪出，其余学生见状作鸟兽散。父亲把我狠狠地批评了一下，说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以及这些用嘴吹的产品不卫生等大道理。我表面上答应，但还是经受不了那种甜丝丝的诱惑。回家吃饭，我从鸡窝里拿了一枚热乎乎的鸡蛋，到商店变卖了五分钱，急忙到大爷的担子跟前买了一个孙悟空的造型，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只用舌头慢慢舔，这种甜蜜滋润着我贫穷的童年时代。

“先生，想要孙悟空吗？”大爷微笑的问候声，将我的思绪又拉回现实。我想弥补童年时的欲望，买了几个“孙悟空”。大爷脸上闪现着惊奇，进而一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在大爷帮我包装的间隙，我不由得问起大爷生意怎样。大爷笑呵呵地说，不为了钱，纯粹爱好。

大爷不为利益而坚守这民间艺术，可贵可敬。

——于2022年12月6日发表在《盐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