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风景

能够留在心中的风景，并不一定是名山大川，也不一定是高楼大厦。我们只要稍微留意一下，拾荒的老者、忙碌的小摊贩、亲切的房东等普通平凡的他们，有时也会成为一道美景。

我那天下午外出办事，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任务。剩余的时间，我到图书馆去借几本书。图书馆前面有一座广场，广场四周种植了好多大树，葱葱郁郁，很是安静。树荫下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老者，七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一头稀疏的白发。老者一身灰布褂上污斑点点，看上去脏兮兮的。老者身边有只大大的蛇皮袋，里面装着各种饮料瓶和纸盒等废品。

突然，一只小鸟从树上掉下来，小鸟看到老者走上前去，诚惶诚恐地拼命扑腾着翅膀，无奈摔疼了，几次都没成功起飞。老者捡起那只鸟，小心地托举在左手掌中，右手在小鸟一身黑色羽毛上来回抚摸着，眼神里充满爱怜。小鸟见老者毫无敌意，干脆躺在老者的手掌上静养着。过了一会儿，鸟儿扑着翅膀，箭一样“嗖”地从老者手掌心飞到树丛中，天空中留下一串串“啾啾”的欢快声。老者的视线随着鸟儿飞翔的方向移动着，高兴得合不拢嘴，假牙都差点掉出来了。老者看起来有点邋遢的外表，却藏着一颗纯洁的灵魂。

我左挑右选，终于挑了几本中意的书，肚子也发出“咕咕”的抗议声了。走到路边一家小饭馆里，可能这时还没到饭点时，店内显得特别安静。老板娘在低头看书，我轻言轻语地说，一份木耳炒肉片盖浇饭。老板娘连忙对厨房里的老板说，木耳炒肉片盖浇饭，不加辣椒，添加一根芹菜。我此前只在此店吃过一次，怕辣喜芹菜香的口味的我当时对老板娘提出我的要求。想不到，在人流如织的顾客中，老板娘能把每个客人的口味熟记在心，确实是有心了。

老板娘对厨房交待好，又继续看书。我好奇，凑过去发现她正在看《喜悦之瓷》，也许共同爱好使然，我们有了许多共同话题。我说，你还可以通过华老师笔名“明前茶”搜索到她最新的文章。她说，华老师的文章读起来看似简单，其实很有嚼劲，回味无穷。我说，你也是。心远地自偏。喧嚣尘世的当下，老板娘左手生活，右手诗意， 虽然囿于十平米的店内，但她的心早已丈量过万水千山。自带光芒的她，在城市的夜空下闪闪发亮。

到超市里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出来时，超市都快要打烊了。马路上行人稀少，我开足马力，不一会就到了租住的小院门口。院门并没有上锁，房东的房间灯亮着。我怕惊扰房东和其他租客，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房东趿着拖鞋，披着外衣，走过来轻言慢语对我说，你回来了，我锁门了。房东的一句话，稀释了我出门在外的陌生感，那等我回来的亮光，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

低眉尘世，看见花开。拾荒老者纯洁无私的爱、饭店老板娘忙中偷闲的高雅兴趣以及房东对租客的细微真挚的关爱……足以滋养和安顿我们的心灵。

——于2023年9月1日发表在《焦作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