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蛋连载

十二

石蛋一战成名，以前不太理他的同学慢慢变得热情起来。

石蛋依然坚持练武，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似的。令人称奇的是，他的倒挂金钩练的是炉火纯青。

他家院子里有几棵树，每天傍晚，他会先练习自己所学过的几套拳脚，随后，只见他倒抓树干，两脚便倒挂在树枝上！

夏天的晚上，一大家子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奶奶坐在席子上，摇着蒲扇，也顺带为躺在两边的大孙子，小孙女扇扇风，赶赶蚊子。

她喜欢自己的几个孙子，大孙子听话，二孙子淘气，小孙女乖巧可爱。这两个不知什么时候都睡着了。

那个淘气包说:“奶奶，我又学了个本领，待会给你耍耍看！”

说罢扎了个马步，双手冲拳，双拳出处，虎虎生风！几套拳脚下来，大气也不喘一个！

只见他又顺手抄起身边的齐眉短棍，耍起了一套棍术，棍子到处，呼呼作响，只见他闪躲腾挪，身如蛟龙，忽然，只见他手抓棍头，身子竟倒立起来！

老太太那见过这架势，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她诧异这个淘气包二孙子，啥时候还学了这一套。

她晃神的一瞬间，眼前的淘气包竟然不见了！

她用眼睛搜寻着，心想:这刚还在棍子上倒立着呢，这转眼人哪里去了？

突然，她受惊似的把扇子掉到了地上，她双手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看到，自己的孙子两腿倒夹着树干，头下脚上的挂在树杆上。

她想喊娃快下来又怕惊着孩子，她眼见着那倒着上树，把脚竟挂在树枝上。

“这个二蛋货，这要摔下来，可怎么得了！”老太太既心疼又气恼！

“奶奶，你看我！”

老太太正不知该怎么好，那淘气包竟在树上喊起来！

“他，竟然两脚挂在树枝上，头朝下，还，还敢打秋千！”

她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站起身来，路都几乎走不动了:“我的那个亲孙子，我的娃，赶紧下来，赶紧下来呀，这要摔着，让奶奶咋活啊！”

还没等她走到跟前，淘气包却抓着树干，一个鹞子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太像他早已去世的爷爷，在解放前，那晚上回家晚了，路也懒得走，就直接从家家户户连着的土墙上跑回来了……

十三

老太太想到自己的老伴，居然还流了几滴眼泪。

那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因他是家中独子，被家人惯的无法无天。每天腰里别着两把枪，东奔西跑！一大家子人，靠婆婆一个人领着，再加上十几个长工，光做饭就把人累的够呛！

后来打仗，自己的丈夫去了长沙，回来竟带了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学生，看样子也快生了。

后来生了个男娃，娃夭折了，女的天天在家里哭，弄得大家都很烦她。

后来丈夫就把那女的给卖了。

因这个女的救过丈夫的命，事做的有点对不起人，所以对外谎称回了她长沙老家。

事情的败露源于他们在村里的人去北方拉煤。

十四

五月之后，天慢慢热了起来。

石蛋的五爷爷对石蛋的对门伯说，家里分的棉花杆和玉米杆都用完了，咱们去北岸子（蒲城的煤矿）拉煤去吧，要不然，夏天用啥烧火啊。

他们又从村里找了几个人，结伴去拉煤。

他们天不亮就开始收拾架子车，系好了攀绳，搭好了靶子，拉着车子就步行出发，他们在接近餉午时进入了蒲城境内。

一路走来，又热又累，远远的望见，前边有几棵大树，坡下还有条小河。

他们把车子停在树下，用破旧的草帽不停的扇风。

五爷爷说:“去河边洗把脸吧，这天才五月，就把人热的够呛，简直又闷又热！”

他感到有点内急，就走到一边去小解.他提起裤子，抬头向河边望去:岸边青草葱郁，青草丛中，散落着五颜六色的小花。

忽然，他发现，草丛里骤然起了一溜风似的，从东往西游了过去。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睁大眼睛看着！

“蛇！大蛇，碗口粗的大蛇！”

他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动也不敢动，那个地方，是自己刚才要下到河边的地方！

他瘫坐在架子车上发愣。

同去的人上了岸，脸上还挂着水滴。他们笑着问五爷爷:“刚才只有你喊的凶，要去河里洗一下，怎么，怕掉下去？”

五爷爷半天才翻着白眼说:“知道个屁，那草窝窝里，刚跑了这么粗的一条大白蛇，吓死我了！”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在那，咱把那抓住吃了如何？”

“放屁，你去抓，就在那草窝里！”

五爷爷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朝蛇消失的地方打去，石头落处，蓦然从草丛里探出一个东西，去的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

蛇头在四处转动着，吐着老长的红信子。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粗，这么长的蛇！

五爷爷又一块石头飞了过去，正好打在蛇头上，蛇受了惊吓似的，把头低了下去！草丛里又旋气一股风，他们眼见着那玩意又游进了水里！

他们见状拉起架子车飞快的往前跑！

“妈哎，我的亲娘阿，这要是在刚才洗脸时游到人跟前，再把人咬上一口，你说这人还有得活么！”

十五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拉了煤往回赶。

五爷爷说:“这鬼天气，热死人的节奏啊，就你五婆还让出门把棉衣服带上！哈哈哈，现在，这身上的汗出的就像在水里泡过似的，鞋里黏黏的，就像踩了两片泥一样！拿棉衣的好处，就是铺上席子，往头底下一枕，能当枕头用！”

“爱你么，又怕你冻着，又怕你累着！不过，五婆年轻时可真漂亮啊，你看她现在虽然老了，有些年轻人都比不上那！”

五爷傻笑着说:“去年收麦子时，我在场里碾麦子，人家把大辫子剪了，弄了个丝毛头，我一看，妖精作怪哩，两个大辫子多好啊，就把麦糠糠往那头上一扬，人家把头发还甩了甩！真叫他娘的好看！”

“是哩，她一剪头发，都跟着她学！”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紧跟着一声炸雷在他们头顶响起！

几个中年汉子赶紧用塑料布把碳盖了起来。

起风了，几个人顶着风，艰难的往前走！树头在疯狂的摇摆着，树杆像是和树头在较劲，树枝在呜呜的叫着！

拉煤人顶着风，草帽不时的被风吹走！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小村庄，停了下来。

又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鸣，暴雨在顷刻间一泄而下！

他们放好车子，发现所停的地方，有座小庙，他们跑进庙里。

里面用青砖铺就，佛前有片空地。几个人把里面稍微收拾了一下，铺上席子，躺在上面休息。

“这鬼天气，中午把人能热死，现在下雨了，却把人能冷死！”

五爷把夹衣让年龄最小的那个穿上，自己穿上棉衣，坐在那里“吧嗒吧嗒”的抽烟。

半夜的时候，这场雨才停住，他们躺在那里，拉起了家常！

“你们说，老东家（石蛋的爷爷）南岸子（南方）那个女人是不是回去了，好长时间的都没见了！”

“不知道啊！”

“他打仗时受了伤，多亏这女的把他救了！那女的水性好，居然把他从河对岸背了回去，后来那家里看两人有情有义，就给他们结了婚！”

“别说，那女的长得确实好，还留着丝毛头！”

“那是学生！”五爷爷抽了口烟说:“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家里啥情况又不知道，加上他的身份不同 ，国民党又到处抓他！街上有好几个，都让人铡了！把那带回来后，石蛋奶奶刚要饭回来，她要养活三个娃娃，他一看老妻尚在，对身边带回来这一位，就没法交代！女的哭的不行，毕竟出自大家，哪里甘心为小，所以，整天的哭！”

“这人活在世上，人皮难背啊！”

五爷爷又点了一锅烟，抬头间，大呼一声:“蛇，一条大黑蛇！”

几个人一惊之下，点着一堆柴火，一条黑蛇正挂在房梁上往下看！随即，又顺着大梁往檐口爬，不一会就消失了。

几个人不敢久留，借着星光收拾了一下，拉着架子车和皮轮车就往村外走。

天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村子，看有个碾盘，就坐在上边休息。

有个妇女开门倒洗脸水，五爷爷大声说道:“咦，她怎么在这里！”

十六

五爷爷诧异的睁大眼睛，指着那个妇女说:“你们看，她怎么在这里？”

大家循声望去:不是她是谁，石蛋爷爷娶的二房老婆！

大家都相熟，远远的打起招呼来！

女人一看是本村的人，扭过了头，再转过头时，眼睛红红的。大家看了心里也不好受。女人把大家请进家门，倒上茶水。

五爷爷知道内情没有吭气，几个年青一点的说:回，呆在这里干嘛啊，大家都想你了。村里的小学差个老师，一致推荐你当老师呢！

女人低下头，眼圈又一次红了。

五爷爷说:“别难过，这人么，自己把自己看重点，谁也靠不住！”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说:“都是次要的，我没事，我现在在矿工子弟学校教书呢，你们有啥困难，尽管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回去的路上，五爷爷说:“你们不该问的！”

“哦，为啥不该问？”

五爷爷顿了一下说:“她被卖了，刚才那家应该是她的新家！”

“其实她，她那个娃不死，她还走不了呢！”

“娃不死也过不长久，谁能接受自己选的男人还有个婆娘，还拉了几个娃娃，还给她定了那天去大老婆那里，那天来她这里！她心里不痛快，寻死觅活的！那天夜里，雷雨交加，他把她一担麦子给卖了！”

“女人这一辈子，就是可伶，把人救了，最后却被卖了！不过现在看她过得也挺好的，好人应该有好报啊！”

众人边说边走，叹息不已！

一路无话。不过下了半晚上的白雨，路上的坑洼里全是水。

五爷爷顺手折了个竹棍塞到车上，走一段路，就用棍子戳戳车上和鞋子上的泥。他的鞋全湿了，上面布满了泥巴。临出门老婆让他带上雨靴，他坚决不带！他很气恼，出个门很快就回来了，又不是扛活去呀。

他气恼的问:“我得是把被子也拿上？”

“我都把褥子给你卷好了，晚上睡觉时，把肚子盖好！”

“那我是不是再去把锅拿上，饿了还可以自己做的吃点！”

“我把锅盔都烙好了，给你装了两大瓶子水，够你喝了。出门在外的，受罪那！”

“怪不得人家叫你妖精，还真是啊，以前我还想着这殷纣王为啥会那么宠妲己，可能跟你这货一样，会给男人骚情！”

“不给你骚情给别人去骚，你愿意？”

“当然不愿意了，我老婆鼻子眼都长的在向上里，他谁都没有我有福！”

回去后，他把遇见南岸子女人的事告诉了老婆，老婆撇撇嘴说:“娶两个老婆的人多了去，又不是谁一个，哭啥那，整天哭哭啼啼的，谁喜欢啊！”

五爷爷说:“你就不懂，如果我现在再娶一个，你愿意？”

老婆不吭气了。

到了下午，见到南岸子婆娘的事，村里人就传开了！

十六

这些事的前后经过，石蛋的奶奶是知道的。

她待那女人很好，娘家的人待她也好，只是，那女人不喜欢男人到她这边的房里来，来了就整夜的哭。

刚开始在一起时，她也不习惯，一个人蜷缩在箱底下，那两个人睡一头。

男人对她说:你不习惯，就去和你妈睡去，你妈爱你！

她搬到婆婆那里，一去就再没和男人在一起过！

至于他们两人为什么闹到那个地步，自己却不知道。她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凭着一双小脚，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

她看到孙子石蛋的行为做派有爷爷的风骨，就想着脉气就是脉气，过不去的！

她爱这个孙子，脾气虽然暴躁调皮，但正气十足，爱管闲事！

石蛋又一次出名了，这次的事源于上早操。

正跑操时，石蛋想去上厕所，就从队伍里跑出来。有个姓华的孩子被石蛋拌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想死！”姓华的骂道。

“不好意思，内急！”石蛋言罢就往厕所跑！

刚解开裤子，那男娃就随后跑了进来，把正想尿尿的石蛋踹了两脚，差点把石蛋踹到茅坑里。

石蛋没吭气，方便完后，就站起身往外边瞅了一眼，他眼见着那男娃跑进了他们的教室。

他手里拿了块砖就往那教室走，所有早读的学生看到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吓得不敢吭气！

都知道石蛋是个惹不起的主，现在看那一副和人拼命的架势，都吓呆了！

石蛋到了教室门口，眼睛朝里面环视了一下，那男生正低着头装模作样的读书。

他瞟了一眼石蛋，歪了一下头:“想挑战么，爷爷等着你哪！怎么，拿块砖头装大爷啊，来，朝爷爷这块砸，怕你是孙子！”他指了一下歪着的头，轻蔑的看了石蛋一眼。

石蛋二话没说，照着那头抡了一转头，血顿时从对方那浓密的头发里流了出来！他进而抓住对方的衣领，照着那脸又扇了好几个耳光！

对方一看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还挨了几个耳光，就一直用冲拳对付石蛋，石蛋那见过这架势，想打对方，对方以不变应万变，始终用冲拳还击，致使石蛋近不了身！

加上教室满是桌椅，石蛋回转不了身，被对方打中了鼻子，血水一直往下淌！

石蛋那吃过这种亏，一转眼，又挨了几拳，他一气之下，纵在了桌子，下顿身形，用脚尖挑起一条板凳，进而操在手中，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轮了过去！

那凳子带着风声砸了过去，那男娃躲闪不及，凳子正好砸在了他的胳膊上:“啊！”男娃惨叫一声，抱着胳膊在地上打起滚来！

教室里学生吓坏了，纷纷往外跑:“不得了啦，打架了，流血了，要出人命了！”

石蛋被匆匆赶来的老师抱住了后腰，他动弹不得，他已经打的红了眼，他依然往前扑，想过去掐对方的脖子！

他们一个被送进了医院，一个被老师带到了办公室！

冷静下来的石蛋给老师说了来龙去脉，老师说:“别激动，先把脸洗洗，然后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再具体谈你倆的事！”

检查结果，男娃的胳膊被打的骨折，石蛋的鼻子也受了点轻伤，好在他妗子在医院是院长，双方的家长又认识，事情很快就协商下来，只是，石蛋家负责给人家娃看好胳膊！

不用说，石蛋又挨了一顿打，他父亲简直气急败坏，用绳捆了，吊在房梁上，又一顿暴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了一段后，学校的校长碍于石蛋父亲的面子，继续让石蛋读书，只是有话在先，如若再犯，就是县长来，这娃学校也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