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蛋连载

二十

张老汉家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

麻子婆婆坐在树下的纺车前，边纺线边和人说:“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你老子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养活大，成了家，够你八两三了，一点烂吃的，值个金子钱！”

麻子婆婆年龄不大却在村里很有威望，她二十岁守寡，带着儿子一直未嫁。她总爱回忆过去的事情，没事就和村里的老婆、媳妇说她的剑哥哥。

石蛋的奶奶和麻子婆婆关系很好，晚上没事的时候，石蛋就缠麻子婆婆给他讲剑爷爷的故事。

麻子婆婆说起她的剑哥哥，依然是那样自豪和无限的深情……

她和丈夫是一个村的，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得过水痘，痊愈后留了一脸的麻子。她很自卑，和别的孩子玩耍时，好的时候尚能和睦相处，一吵架，那些孩子会骂她麻子，而且声音是那种先短促，后拉长那种:“麻子，麻子，麻——子！”

她总是高高兴兴出去，哭哭啼啼的回来！

每当到这个时候，剑哥会跑过去打那个骂她的娃娃，然后跑回来哄着她。

剑哥家里也很穷，那年月，大家都穷的叮当响，谁不笑话谁。他们一起给羊割草，一起拿个耙耙去拾树叶子，去地里找荒草。因为到了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连做饭的柴禾都没有。他们把找回来的树叶，荒草晒干垛起来，以备后用。

“妹子，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哩，眉眼都长在向上哩！也能干得很！”他的眼里满是柔情。

“就你夸我！”她被他看的有些羞涩。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为她把额头上的头发拢到耳后。她低下头脸红了。

也只有他帮她，爱护她，这一辈子若有他相伴，她会很幸福的。这个念头刚从心里闪过，她的心里忽然有种声音在喊:麻子，麻子，麻——子！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我只是个麻子，麻子，他会嫌弃我的，会嫌弃我的！

他看到了她的异常和泪水，伸手为她擦去泪水，忽然伸手抱住了她:“别这样，有我那，我，我会保护你的。”

“可，可我是个麻子啊！”她哭出了声:“我只是个麻子啊！”她捂着脸，哭着低下了头。

他把头埋在她的浓发里，紧紧的搂着她:“从小到大，我都一如既往的守护着你，我从没想过你是个什么，我只爱你这个人！”

她的心被他的柔情似水给融化了，她任他那样抱着，她很羞涩，脸也很红。

他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两团可以随时燃烧的火，他的遇上她的，就好像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她在一瞬间蓦然清醒了过来，狠狠地把他推开，扭身跑开了！

他站在那里，愣了好长时间。

以后的几天里，她一直躲着他，他每天则跟在她后面，悄悄地保护她。

他的好吃的也就是一半个馍，他会用手绢包好，轻轻的放在她每次必去的，小河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躲在一边，看着她拿起时那笑弯了的眼睛。

这时她会轻轻的哼唱着歌，拿出藏在笼底的鞋底，穿针引线。

他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只是听着很好听。

有时听的忘情，他也会跟着哼唱，只是他觉得自己唱的很难听。

瓜开园的时候，他摘了一个羊角蜜甜瓜放在笼里，他依然跟在她的后边，看她坐在小河边，纳着鞋底。

“妹！”他拿着羊角蜜走上前“翠瓜开园了，给你的！”

她看到他，脸红了，双手接过瓜，扭过身去。

“妹，是我上次太唐突了，不到的地方你原谅一下。以后哥哥再也不会了。”说完他就想走。

她拉住了他的手:“我没嫌你！”

“那你为啥不理我？”

“我是个麻子，怕你嫌我！”

“我能说那些话，是发自内心的，我要明媒正娶，把你娶回家。”他又抓住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听别人说你要嫁人了，我都要疯了！你是我的！”

“谁说的？你胡说什么啊？”

“我在村里听人说的！听说你要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

“没有！真的没有！”

他发疯似的搂着她，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初夏的天也不是很热，但都穿的很薄。他们就那样相拥着躺在草丛里。香茅草那香香的味道令人陶醉。

“晚上我在庙里等你！”他吻了她一下说。

她含羞点了点头。

到了夜里，月亮高高的挂在天际，它把万物照的如同白昼。

麻子她一个人来到古庙，她推开庙门，他正坐在一堆早已铺好的麦秸上等她。

他看着她，在月光下如同一个仙女一样，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给她就像罩了一圈光环一样。

他忘情的看着，就像欣赏一幅画一样。她走了过来，他呆楞楞的看着她，半天才说了句:“我要和你比比，谁的个子高？”

他们面对面站着，他半天才说：“我要到外边去扛活，你保重自己，回来我就娶你。今晚就睡到这里，好不？”

“不好！”虽然她给母亲说去翠翠家，但她不敢，上次他抱了她，还亲了自己的嘴，她怕自己怀孕。

他依依不舍的送她回家。

第二天他们白天照样一起出去，晚上麻子照样纺她的线，偶尔还会和他约会。

她的母亲老看她偷偷地笑，就问她笑啥，她说他们今天出去拾柴，遇到了一个人，想从沟这边往对岸跳，结果一起跑，直接就跳到沟里去了。

她和母亲谈他的时候话题很多，她说他出去扛活了，很快就回来了。

母亲能看出女儿的心思，她也觉得他很可靠。

年底的时候，他回来了，托了个人来谈亲事，很快就谈妥了。

二十一

麻子婆婆成婚不久，少剑就被抓了壮丁。半年后，麻子婆婆就生下了儿子波波。在此后的岁月里，她天天抱着儿子，在村口树下，眺望着通往外界的那条路。

少剑被抓壮丁后，被送到了山西中条山，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大型的战役——中条山战役（日方称之为“中原会战”）是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正面战场国民党军队在山西范围内的唯一一场大规模对日作战。

少剑所在部在一场战役中，由于作战英勇，从日本人的重重包围中突围了出来。

少剑受伤了，养伤期间，他对战友说：“小日本真不是娘老子养的，天天用铁鸟给地上扔炸弹，炸死了多少无辜的老百姓，咱得找机会收拾这些狗娘养的！咱们来个比赛，看谁杀小日本杀的多！”

他们先对周围的村子进行了侦察，掌握了鬼子的出没规律和行动后的撤退路线。

一天夜里，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来到事先侦察好的一个小村子里，趴在一个小土堆后朝村里看。

这时，从碉堡里出来了一个小鬼子，少剑伺机上去从后边抹了鬼子的脖子。然后几个人一闪身进了碉堡。

碉堡有两层，有梯子通往上边，他们侧耳倾听，上边有打牌的的声音，也有小日本骂娘的声音。

他们轻轻的摸了上去，在他们毫无戒备之下，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们的腰上，另外两人缴获了他们靠在墙边的武器！

这次他们杀了四个小鬼子，并烧了他们的碉堡。他们在小鬼子身上留下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小鬼子，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小鬼子经过这次的事情后，龟缩在碉堡里不敢出来。

他们就像猎人一样，敏锐的眼睛盯上了落单的小鬼子。

一时间，鬼子们闻风丧胆！

小鬼子的司令官大发雷霆，下令务必抓到他们，并封锁各个路口和进山的路口，同时，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战争形势越来越严峻！

少剑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进入深山老林，躲避搜捕！

他们爬山涉水，来到了一片平坦之地。

少剑说:“现在满是敌人，越过前面那一条河，爬上对面那座山梁，可以进山了，现在过去，目标太大，容易成为敌人的枪把子，所以，我建议天黑以后过河，这样安全一些！”

大家一致赞成他的想法！

天黑后，他们悄悄地过了河，来到一个路口，突然发现有小鬼子在那里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