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一个午夜时分,林海婷发微信来说,老师,推荐几本书来看看。
“你在哪呀?”
“书店。”
“书店?现在几点了?”
“24小时书店。”
“24小时书店?”
“嗯。就是24小时都营业的。”
2016年年底时,林海婷在广州美术培训,准备美术高考。
我百度了一下24小时书店,才知道她是去了1200 book shop书店。
书店竟然是在2014年7月12日就开始营业了。
记得8月份的一个晚上,我搭车去广州。当我到达大沙头时,已是子夜。我想找个宾馆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到人民中路广州市儿童医院去,为我一岁多一点的小孩取药。之前跟妻子一起带小孩来做检查,在此下榻过一次。不想再麻烦朋友,来之前就没给阿就电话。没想到人满为患,凄清而昏黄的街道上,我拖着灰暗的影子一家一家找过去,都找不到下榻的宾馆。快凌晨一点时,我就打车过人民中路,也没找到下榻处。为了安全起见,最后我就走进医院里。此时的医院,在疏疏的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沉沉睡去。我找了一张坐椅,也在微凉的半坐半睡中眯到了天亮。
那时,如果知道有1200 book shop书店,该多好。
零几年时,我在广州也呆过一段时间。有空也常去熟悉的书店转转。或逛街时碰到书店,就进去看看。
有一次我跟林疏影去逛街玩,却碰到一间叫“文津阁”的旧书店。我们就走进去看书。书架上摆着各色各样的岁月的书籍。我们摸摸这本,翻翻那本,仿佛“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一路上寻访多年未见的故人,或是在春暖花开的日子,或是寂寥的三五之夜,或是凄风苦雨的黄昏,或是雨雪纷纷的冬日……触摸到时光的温度和生命的跳动。临走时,我们买了几本书:《郁达夫文集》、《海子的诗》、《春醪集》。
郁达夫是一个林疏影很喜欢的作家,曾说他是民国时古体诗写得最好的诗人。就凭“曾因酒醉鞭名马,唯恐情多误美人”这两句诗也无愧此说法。
后来,郁达夫我还是留给了林疏影。
海子,是大学时特别特别喜欢的诗人。回来教书后,《海子的诗》奖励给一个女生。不知道当年这样的奖励是否妥当。
《春醪集》是民国版的,装帧非常美。早在大学时的图书馆就遇见《春醪集》,里面的文字读之,也如春醪醉人。可作者梁遇春,却是现代文学史上被忽略了的一个人。
去过很多书店,最舒服的就是江门文华书店。书店入口边有个阅读休闲咖啡吧。临街那边,有一长排玻璃窗。窗下沿墙设有长桌台,配有很多高脚凳,供看书者坐阅。窗明几净,室幽然,纯音乐响起,仿佛是去到一个非常静美的国度。
在江门读大学时,我跟大学同桌念头经常骑着单车去文华书店看书。我们从学校的宿舍出发,经过农林西路,那里有个“海阳豆浆店”,每次来回我们都要喝一杯豆浆。芳香可口。
书架上摆满书籍,你可以随便挑你喜欢的书。然后找个空位坐下来,翻开书来看,不用担心遭店家白眼或吆喝。
念头买了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在班里传阅,几乎都是看到有性爱的地方,却看不到村上的迷茫和孤独。
有一天下午,阳光灿烂的下午。我跟李修莲也去看过一回书。阳光在她乌黑的秀发上一闪一闪的跳跃,好像若有若无的清香在鼻翼间飘来飘去。
十多年弹指间就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江门。不知道文华书店还在否。
走在电城这座有着六百多年历史的明代古城中,除了脏、乱、吵外,你再也找不到一间可以看书的书店了。走进那些所谓的书店,你很难看到书籍了。即便是风水堪舆学,养鱼养猪致富浪费纸张之类的书,也销了声匿了迹。那些应试学习资料,以及各种各样的杂陈,充斥其间,看得你眼疲心倦。刹那间,你会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20年前,我在古城四中读高中。校门口的东街左手边第六间铺,有一间“文轩书店”。书店是一个非常有书卷气的女人开的,不常来。有三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卖书。大的叫月明,中的叫阿霞,小而可爱的叫阿芝。店面不大,书架上摆着很多中外名著。走进去,恍惚有种跋涉莽莽黄沙后找到绿洲之感。
我经常去书店里站着看书,也买了很多书。午休时间居多,有时晚上下自修后也去。久而久之,就跟那三个女孩子混熟了。看书累了,就跟她们聊天。一天吃完中午饭,我跟同学去书店看书。店柜台里坐着一位30来岁的女人,鼻翼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黑而柔顺的长发往后披散。我们的眼光不由地瞟过去,又瞟过去。那天我的耳朵边,都是流荡她跟月明她们说着笑或《红楼梦》的柔声。我们离开而回校时,同学突然感叹道:“没见过如此有气质的女人。”
在那里我认识了路遥、张爱玲、钱钟书、王小波、贾平凹、余华、韩寒、痞子蔡、司汤达、小仲马、歌德、托尔斯泰……
2011年,我还用20块钱买了一本合成本的《明朝那些事儿》。其时,那个叫月明的女孩应该早结了婚,只有她还在。不过书店里也没有什么书籍了。之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书店就换成了体育商品店。再后来,多易店主。
这几年在古城寄居,在街上偶尔会见到月明。
我们说起过往那些有书的青葱岁月。
她说阿芝好像嫁树仔,也很多年没见她了。
2018.7.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