酢浆草
年前,一月份的一天看沈胜衣的推文《百年心事问花知》,评介的是岭南画派鼻祖——晚清广州画家居巢、居廉二兄弟的花鸟画,诸多花鸟画作中,过目不忘者是居廉的《酢浆草》。酢浆草常见,入画不曾见,一丛倚石而生,叶之芊芊,花之灿然,见之倍感亲切和新奇,感叹油然而生,居然也入画,且入画得如此清空脱俗,又不失野逸。题画诗很有意思,诗曰:
姚魏移来不肯春,纵教熳烂不经旬。
幽人只合怜芳草,绮石丛苔看崭新。
姚魏,是“姚黄魏紫”的省略,语出欧阳修《绿竹堂独饮》诗:“姚黄魏紫开次第,不觉成恨俱零凋。”姚黄,千叶黄花牡丹,出自姚家;魏紫,千叶肉红牡丹,出于魏家。两者都是名贵品种,后泛指名贵的花卉。(见百度姚黄魏紫词条)
可居廉却说,“幽人只合怜芳草”,舍弃难以侍弄的牡丹,而怜取倚石即生的酢浆草,志趣也,知音也。
茶室有一盆桂花,树下有一丛红花酢浆草,附盆土而来。相遇对眼即是缘分,不分人与物。有人说,你所看到的,都是你想看到的。它颀长的梗,高高的擎着三片叶子,日出开张如荷,日暮重门深闭,自开自闭,简约玄澹,有晋人风致。有时候一个人坐着喝茶时,与它默然相对,在桂花香的有无中,望之有遗世独立之感。
儿时所熟识的却是黄花酢浆草,生命的另一种风姿。它匍匐蔓生,横梗三片小叶,开小黄花,结小角,不甚起眼。屋檐下,路边,山坡河道,田间地头,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初生嫩时,可食,味酸爽。《本草纲目》说“其味如醋,与灯笼草之酸浆名同物异”,名之由来吧。我们乡下却叫它“斑鸠酸”,不知道是否与斑鸠有关,没有考证过。小时候看牛时,往往拿它来解馋,酸爽了童年的记忆。有人道,人一辈子只在童年生活过,其他的,只是回忆。
阳台的花盆里,长满黄花酢浆草,见到它,有旧雨重逢的喜悦,我想它是以风的方式,来自故乡。它越过盆壁的禁锢,悬空而生,密密匝匝一片,青得逼眼,自由的灵魂是关不住的。冬天里,它也怒放着小黄花,不管时令,想开就开,星散在绿叶丛中,恣肆而热烈,煞是好看。最好玩的是它的小角,手一碰,啪一声,细子四散而逃,甚是可爱有趣。
有人云,如果命运足够眷顾的话,有一天你会看到酢浆草长成四叶幸运草。周国平说,“灵魂的向导和命运的向导是同一的,人生的最大幸运是被他的护灵引向真正属于他的事物。”
我想,这是值得去期待的事。
2024.3.11 听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