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眼睛

   风中的眼睛

他关上门，拉上窗帘，屋子里光线瞬间暗淡下来，潮水般的喧嚣迅疾退去，四周出奇地安静。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屋里清一色红木家具。

点燃一柱迷蝶香，蓝色烟雾袅袅升腾，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

拿起那把柔软的鸡毛掸子，习惯性的轻轻向太师椅和桌面上拂去，没有一丝微尘。按着倚手坐下来，泛着红紫光的紫砂壶安静的躺卧在托盘里。

他往前探了一下身子，伸手取来，把在了手里，抚弄了一会儿。

有些干渴。

他按下茶具控制面板上的取水开关，一股清泉顺着出水口缓缓的留下来，流入烧水器的小孔里，咕噜噜地响声震颤着越来越来越急促，愈发衬托出室内的安静。

火！昨晚的梦里，他分明梦见了一团炽热的火。

这火熔金化玉，挨着即伤。它蔓延着，从遥远的天际奔突着一路往前，如影随形，愈燃愈烈，浇之不灭，挥之不去。

水开了。蒸汽的压力推开顶盖，白色的水汽冒出来。

打开旋得紧紧的圆形茶罐，拿出镊子，夹了一些春上的新茶，洗了一遍，放入紫砂壶里，倒入开水，加上了盖子。

他往后仰了仰身子，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等待。

火，又看到了那团隐秘的火！这烫人的火让他感到分外焦躁，全身里都是莫名的干渴！

恼人的是，这火，竟是一团无法熄灭的火。

水泼不了，土掩不了，纸张更是包裹不了。

可怕的是，风吹动的火里，有一双无时不在的眼睛。

他用三根手指稳稳的捏住了茶壶的把手，拎起壶身，轻旋手臂，往小口杯了沥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咕噜噜的响声再一次清晰地响起，竟引起了室内的回音，似乎更宁静了。

茶汤是绿色的.，茶是明前的，透着初春特有的新意。

他啜了一口，淡淡的苦香。

他看到了风吹动的火里，那双明亮的眼睛，

总是在暗地里牢牢地盯着他，甩不掉，也逃不离。

心惶惶的。四年了，自从坐上梦寐已久的那把交椅，这感觉越来越严重。

  平时，他总是正经八百地板着面孔，一脸肃穆，铁面含威，人前人后从不轻易显露笑容。

他觉得，只要一笑，就会泄露所有的玄机。咳，这年头，处处都要留神，日子委实不好过。前天，隔壁大院里的那个声名赫赫的老王，刚刚随两个陌生人走了。

他再吸溜一口，奇怪，越发的渴。点燃一颗香烟，猛吸一口，烟燃掉了小半截儿。仰头，吐出一圈白蓝的烟雾，烟雾幻化着消失在空中。面前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颗烟蒂。他费力的把烟头帑灭在烟灰缸里，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有一团火，奔突在心田，嘶嘶作响，心被火焰噬啮，隐隐的痛，无边的威压越来越紧地包裹着他。

风裹着火，火挟着风。

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2020年9月14号 沙泉 随园